第227章
异界人在地球
把那两箱子瓶瓶罐罐寄出去颇费了不短时间，首先有很多单子都是跨国业务就挺让人头疼的，其次那些玻璃瓶包装起来也是个麻烦，装箱的时候你不塞半斤泡沫进去心里面都不踏实，毕竟这东西属于易碎品。快递填单子的小妹看着这么一大群人跑过来要在整个亚欧大陆群发国际快件顿时就被吓了一跳，要是思想觉悟再高点兴许就给反恐有关部门打电话了——幸亏郝仁脑筋机灵及时解释，说自己这群人是艺术工作室，专门制作手工艺品，这些都是往外卖的工艺品，快递公司的人才总算没多问。就是其中有几个瓶子上标签还没撕干净，上面黄桃/草莓/香芋/王致和的字样让人比较费解……
万幸啊，最后总算糊弄过去了，这年头你只要说一声为了艺术，基本上可以hold住百分之九十九的场面。
然后一群人就风风火火地坐车奔赴市中心商业区。
贝琪从坐上公交车的时候起就没安静下来过，汽车开动的一瞬间郝仁注意到这姑娘差点做出个拔剑而起的动作——看来第一时间把她的佩剑封存在家里是明智之举。郝仁好奇地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贝琪在汽车发动的一瞬间感应到“一股暴躁而且难以控制的力量正在脚下升腾”，她以为这车要爆炸，于是准备破窗而出……
就这一件事上你就能看出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来，梦位面的炼金技术虽然和地球科技有些类似，但他们对能量的运用更加直接、强硬，他们习惯用魔法的力量来完全掌控能量，虽然这导致他们的大多数炼金设备动力低下，却有很高的可控性。而地球是个属于炸B的世界，人类擅长把各种危险的高能玩意儿混合在一起炸来炸去，然后用各种间接设备来控制它们：在一个微妙的、勉强可以称得上安全的平衡点上控制它们。于是来自梦位面的贝琪就对地球上的科技产品胆战心惊，作为一个常年和陷阱遗迹打交道而且对能量感应敏锐的魔剑士，她第一时间发现“汽车”这种玩意儿的气缸说白了就是个可控炸弹……它的气缸始终循环在“起爆”和“没炸开”两种状态里。
郝仁没办法解释地球工程师的安全指标和气缸安全部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能再三给贝琪强调这辆车是安全的、平稳的、不会轻易爆炸的，尽管它的气缸所散发的气息在贝琪感觉中确实像个联排炸弹……
而贝琪在度过初期的一惊一乍之后也总算安静下来，她对地球人的发明创造惊奇不已（尤其是这些创造中的冒险部分），在她看来一辆通过不断爆炸来推动的“炼金车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这在梦位面大概只有那些不要命的炼金疯子才会研究，但在地球上却已经发展到如此普遍而且安全泛用的程度。她趴在车窗边瞪着眼睛好奇地研究着外面飞掠过去的每一处景观，跟个人形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每隔半分钟就有一个问题，比如为什么地球人晾衣服用的绳子要挂那么高（其实是电线），为什么路边的树木看上去都不够健康，为什么地球人要把路修的如此之宽，以及为什么出门买个东西都要跑这么远：她对地球上的人口密度和城市大小明显还缺乏足够的认识。
最后贝琪指着车窗外掠过的公路广告牌发表了看法：“你们这边治安不太好？”
莉莉很惊讶：“怎么这么说？”
“到处都是通缉令啊，而且贴这么大，”贝琪一脸认真，“我看了有三分之二的牌子上都是同一个人，他到底犯了多大罪过要被你们印成三米宽的横幅挂在路边上……”
众人刚一愣神，贝琪就顺着她的佣兵思路发散起来：“这么说我要是把他砍了会不会得到很多赏钱？你们这边有佣兵不？”
郝仁赶紧把贝琪的念头浇灭：“千万别！那些东西是广告，上面是电影明星——你一刀下去起码判二十年。”
贝琪很惊奇：“下面那一串奇怪的符号不是赏金？”
“……那是订购电话。”
贝琪顿时很失望地坐回去：“佣兵在这地方太难混了，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车上人不多，除了司机之外也就两三个乘客，这时候开车的大哥听见郝仁这边谈的热闹，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姑娘是老外吧？头一次来中国？看她挺兴奋的，给她好好介绍介绍咱这边的东西，我听说现在不少老外信息闭塞着呢，有的美国人还以为咱们留辫子……都是让好莱坞那帮半吊子导演折腾的。”
郝仁干笑着敷衍：“额，从欧洲的刚卜度拉柴维尔来的留学生……”
“你们说什么呢？跟我有关？”贝琪好奇地看着郝仁和司机谈话，“我都听不懂地球话，你们几个却通晓所有语言，真羡慕啊——我能不能也让你说的那什么女神赐福一下？”
郝仁擦着额头冷汗：“你就别添热闹了，得幸亏你不会中文！”
贝琪一路上都在用梦位面的语言跟人交谈，所以郝仁才能放心大胆地让她在公共场合“十万个为什么”，真要是让这姑娘学会了地球话那还得了？就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让热心群众听见了要么当场被扭送精神病院，要么郝仁他们因涉嫌拐卖外国妇女被扭送派出所，剩下贝琪还得被扭送精神病院……
众人最后在市里最大的购物广场下了车，这里也是昨天领着希尔妲逛过的地方，郝仁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动漫展竟然还没有散去，看样子这是个规模盛大的正规展会，那帮百鬼夜行般的年轻人仍然占据着广场上三分之二的、用黄色分隔带划出来的展区，郝仁伸着脖子朝广场对面看了看，确定展会大本营应该是对面的体育馆——只可惜他连票都没有，想领着身后那帮异常生物进去凑热闹也没机会。
贝琪惊讶地看着广场上的景象，那些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跟她一路上看到的地球景色很不配套，但其中一部分人让她莫名感觉跟自己老家挺像的。她伸着脖子看了一圈，突然兴致勃勃地抬手搓出个小火球来：“金币在上！那个女骑士值得一战，我要跟她切磋一……”
郝仁看见这一幕可吓坏了，以条件反射般的速度在贝琪的火球和脑袋上各拍一下：“战个毛线！她那身铠甲是塑料的！点火就着！”
“这到底是干什么的？”贝琪愣愣地看着周围，万幸郝仁刚才反应很快，她搓出来的小火球并没被人发现，“其中有一部分看着好像是战斗职业者啊。”
“这就是玩，玩的场合你懂不懂，”郝仁一个头两个大，因为他发现莉莉的眼睛也开始发光，似乎有一条隐形的尾巴已经在她身子后面跟螺旋桨一样摆动了，“等咱们回来再说，现在先去办正事成不？否则以莉莉这性格，钻进场子里不到太阳下山她是不会回来的！”
郝仁好说歹说是把满脸跃跃欲试的贝琪和莉莉给拽进了旁边的购物广场，一进门总算不用担心佣兵姑娘冲进外面那些“值得一战的战士们”中间放剑刃风暴了，因为显然购物广场这种东西对贝琪的冲击更大。
“这地方……”贝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巨型商业体（这还只是她能看到的一小部分），“就用来卖东西？”
“挺大吧？”郝仁感觉这时候才能体会到身为一个地球人的自豪感：人类和梦位面的超人们比起来体质弱抗性差寿命短还不会魔法，但唯独有一点貌似特别厉害，那就是社会发展的都快失控了……
结果贝琪撇撇嘴：“大倒没什么感觉，就是人多，我没见过这么多人。”
郝仁：“……”
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以为只有地球人会建造那些规模巨大的奇观建筑，却忘了梦位面的文明层次其实也不算太低，而且一个封建集权又神权强势的世界其实是更容易出现劳民伤财的大规模建筑的，再加上他们人口少，各种巨型建筑就更容易显得震撼人心——黄金周时候的长城跟平常的长城看着绝对是两个概念。因此贝琪并不惊叹于这地方有多宏伟，她从出门开始惊叹的就是地球上的东西真奇怪。
郝仁又理解了工作手册上的一句建言：不要以为异界人都是土包子——他们看到你母星上的东西时发出惊叹绝不是出于敬畏，大部分时间只是觉得当地人很有趣而已。
这句话用于消磨一部分审查官的优越感，郝仁现在开始体会到它的真意了。
第228章
地球上的一日
让贝琪适应了地球上这种人山人海聚在一块的景象之后，郝仁开始领着一帮异常生物在购物广场里逛起来。仔细想想的话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带这么多人出来买东西，他之前只是偶尔陪薇薇安去家附近买买菜，或者陪莉莉去超市里买吃的，大部分时间这帮异常生物在家里都是各忙各的。
反正郝仁觉得现在领着这帮人出门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南宫五月除了在变成海妖的时候偶尔会有逗比举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姑娘，比其他人都普通正常，所以她很快就被沿途路过的卖工艺品和小装饰的店铺给吸引了注意力，扭脸就自己跑着逛去了。郝仁领着其他对此类东西不感兴趣的人继续走。贝琪不住张望着周围，时不时就跟郝仁感叹一下：“诶，你看这边这么多人，一个炎爆放过去……”“你看那边那个自动上下的梯子，要是出口放个暴风雪……”“嘿！那地方放个酸爆陷阱简直绝了！”
郝仁一边听一边冒冷汗：“你怎么总是冒出这种丧心病狂的想法？”
“没办法，职业病，”贝琪挠着头发，“平常我走在自己老家的街道上也经常这么推演，什么地方适合放陷阱，什么地方适合放魔法，还有什么东西看上去可以伪装成爆炸宝箱……佣兵当久了嘛。”
郝仁擦着冷汗，心说别的佣兵当再久恐怕都不会跟这姑娘一样神经兮兮的！
一行人研究过了商场里的地图，决定先去给伊扎克斯挑衣服。他们向一家品牌男装店进发，沿途路人无不避让：伊扎克斯像根恐怖图腾一样杵在地上，半径好几米范围都是无人区，虽然令人尴尬但这倒是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管周围人再多都不嫌挤。就是圈子外面有人偷偷摸摸拿手机拍照发微博这个让人比较无奈：伊扎克斯这样的不加说明光一幅图片挂在网上都值三百多次转发的……
最后郝仁领着伊扎克斯走进了那家看上去规模挺大的品牌店，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导购：“劳驾，帮我旁边这哥们挑件外套。”
导购小姑娘正背着身收拾衣架呢，闻言才转过来，嘴里下意识说着：“欢迎光临，请……”
然后她就仰着头看着伊扎克斯没动静了。
郝仁无奈地拍着脑门：又是这种情况。他在导购小姑娘眼前挥了挥手：“那什么，帮他挑件外套。咱别以貌取人啊，这哥们长相虽然凶恶了点，但其实是个好人……”
幸好导购小姑娘心理素质比较好，愣了一下既没有报警又没有转身从收银箱里拿钱，她只是有些呆滞地看着伊扎克斯的身材：“这……这么大号的衣服恐怕不好找吧？”
“没这么高的？”
“……没这么宽的。”
郝仁恍然：伊扎克斯伟岸的身材是既高且壮，地球人里两米一五的大个子确实存在，但像伊扎克斯这样不但身高两米一五，整个上半身还壮的近乎一个倒三角形的猛人你就真不容易找到了。伊扎克斯自己也知道这点，他对郝仁耸耸肩：“所以我就说过真不用你费心，我这身材只有定做，否则地球上除了窗帘之外真心没有我能披在身上的东西。我还是回家自己‘折腾’一身吧。”
郝仁知道伊扎克斯说的是回去以后用魔力凝结新衣服，但这显然不是大恶魔擅长的事，他现在身上这件衣服是他在英国着陆之后研究了俩月才变出来的，就这还丑的跟劳改服似的，郝仁觉得让自己房客里的第一高手生活如此不便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他摇着头，抱着最后希望看向导购：“尽你所能，我估计你随便找件衣服都比他现在身上这身合适。”
导购小姑娘没辙，她觉得眼前那位身高两米一五的倒三角壮汉实在是位惹不起的顾客，于是只能跑去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店里最大号的衣服出来在伊扎克斯身上比划着：“……这已经是最大号的了，前阵子给塑料模特穿着当招牌来着，我们都没想着它可以卖出去……”
这是一件厚实的长款卫衣，莉莉钻进去的话简直可以当狗窝用，但在伊扎克斯身上一对比就跟件坎肩似的，大恶魔很为难地缩了缩肩膀：“我估摸着强行穿上倒是可以，但需要保持长时间闭气，可能打个喷嚏就还原成布片了。”
郝仁期待地看着导购：“没有更大号的了？”
导购苦着脸：“说实话，我们家窗帘围在这位大哥身上应该还差两寸——正常的服装厂但凡不是为了申请世界纪录谁会设计这种型号的衣服啊，高还在其次，主要是这个宽……”
郝仁都乐了，伊扎克斯的身材能把一个受过培训的专业导购逼出这番话来也不容易。而且人家导购还提建议呢：“我建议您几位也别在这里找了，整个商场都不会有这么大号衣服，像这样的最好还是订做。”
郝仁原本还打算给伊扎克斯买条裤子，现在一看这情况也只能作罢：连上衣都买不到裤子就更不用指望了，前者紧巴一点还能接受，后者是真心没法缩水。伊扎克斯这腰围可以套用一句话：他那裤子扔在地上要是没人穿你都不知道那是干嘛的……
一帮人失望地离开店铺，临走的时候莉莉还很认真地跟导购声明一件事：“你家窗户太小了——我的窗帘围在伊扎克斯身上就正好！”
薇薇安赶紧拽着莉莉往外走：“你跟人较这个真干嘛。”
“算了，还是给你订做两套衣服吧，”郝仁很抱歉地看了伊扎克斯一眼，“出去‘干活’的时候你可以穿着现在这身刀枪不入的战斗装，在地球上活动最好还是穿件不引人瞩目的衣服。接下来咱去给薇薇安买东西？”
莉莉一听这个就没多大兴趣了，其实从刚开始她就一直想到处乱跑——作为一个外号“撒手没”的犬种，你不能指望她在跟人一起逛街的时候不乱跑。所以这时候她开始上蹿下跳起来：“无聊啦！我要去楼上看包包……”
贝琪跟着凑热闹：“包？是旅行还是探险用的？”
莉莉抓紧时间给贝琪灌输错误知识：“你去了就知道，不是用来装东西的，是用来拎着的~~”
郝仁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拦不住莉莉，便对她们摆了摆手：“行行行，你们去吧，别乱跑，中午的时候在出口集合。”
随后他又看着大恶魔：“伊扎克斯你帮忙看着她俩——尤其是看着贝琪，我记着楼上有个装饰用的机械恐龙，贝琪很容易搓个火球砸过去。”
一行人就这么分头行动，最后郝仁身边就剩下了薇薇安一个，后者从出门就好奇到现在：“到底准备给我买什么啊？”
郝仁指着薇薇安身上：“别的不说，先给你换身新衣服，然后再给你配个手机。”
薇薇安现在穿的是一件老气过时的冬装，事实上她绝大部分衣服都是老气过时的，有些甚至都称得上破旧。尽管吸血鬼少女自己漂亮的容颜可以弥补衣服上的缺憾，但郝仁不这么想，他觉得薇薇安应该穿得更漂亮一些，更像是一位符合传说的、高贵得体的吸血鬼贵族。他也不知道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今天他打算实现这一想法。至于手机的事情是出门时临时决定，家里人都有手机，甚至连伊扎克斯都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买了一个，唯独薇薇安没有——这对一个“异类”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但郝仁仍然决定给薇薇安这样一份礼物。
实用性先放在一边（对这帮超人而言一个手机确实功能有限），郝仁只是希望至今仍然在家里过着最简朴寒酸生活的薇薇安可以和别人一样过得更好一些，平日里看到薇薇安的一些生活细节，他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积累下来到现在已经有点忍不了了。
吸血鬼少女听到郝仁的打算露出相当意外的表情，惊讶之后又拘谨、无措起来：“我……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啊，在你这儿住着已经挺满意了……”
“别客气了，”郝仁笑着，“就当送你件礼物。你还没手机呢吧？起码在地球范围内，有个这东西联系起来也方便。”
“我……以前有过一个，”薇薇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当初很幸运地攒下一点钱，就好奇地买了一个便宜手机，不过后来交不上话费长期停机就没用了，现在它还在我行李箱里放着呢，大概是没法开机了。”
薇薇安对这份意外之喜显得很无措，但她终于没有拒绝郝仁的好意，而是带着一脸期待和隐隐约约的兴奋跟了上来。
当一行人穿行在几家店铺之间的时候，某处的柜台后面有一个女人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是个表情冷漠的，脸上鼻梁附近有一条刀疤的女性。
按理说这样的商场对导购员的容貌是有一定要求的，至少脸上带有一条刀疤的人会很难在这里找到工作，尤其是她的表情还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但这个女人坐在柜台后面，不论是她身边满脸笑容的同事还是周围那些挑剔严苛的客人似乎都对此视若无睹。
脸上带有刀疤的女性用视线跟着郝仁和薇薇安看了好一会，直到他们都消失在某间店铺里，她才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继续如同透明人一般坐在那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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