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芳子的妹妹
川岛芳子的妹妹
--作者:阿舒
很多很多年之后,金默玉还会想起1948年3月末的一个清晨,乍暖还寒时候,院子里略站站,凉意便如阴影笼罩上来。哥哥递来一张报纸,她接过,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倒在地上的女人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血污,看不出是谁。但兄妹两人都低了头,没有说话,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风吹起报纸一角,露出那照片旁边的标题:金璧辉已于今晨六时四十分在北京第一监狱就地正法。
金璧辉这个名字,对于金默玉来说是有些陌生的。而对于全中国人来说,大家更熟悉的是她另一个名字:川岛芳子。
风有点大,哥哥流了眼泪,但金默玉没有。很多年之后,她仍旧强调,她没有为金璧辉的死流一滴眼泪,尽管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看着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她脑海里不断闪现的是1927年秋日,旅顺大和旅馆里,一向爱穿男装的姐姐披上了镶嵌着珍珠的白色薄纱,身旁站立着的英俊男子是蒙古王公巴布扎布的二儿子甘珠尔扎布,也是金璧辉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
那场婚礼是老旅顺人记忆最为深刻的婚礼,摆了15天的宴席,从满清贵族到蒙古大员再到日本高官,满城皆显贵。在婚礼上,还是小学生的金默玉被抱到桌子上,给宾客们唱歌。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年长13岁的姐姐,她对金默玉说:“小妹,你可永远别长大,长大可没意思了。”
金默玉要到很久之后才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此时,她还是肃亲王府最叛逆的小格格。
金默玉
金默玉和川岛芳子的父亲善耆是第十代肃亲王--勋爵的创立者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这个曾经擒拿了张献忠的骁勇年轻人,因为叔叔多尔衮的反对而与王位失之交臂,年仅四十岁便被幽禁而亡。这样的开端,也许注定了肃亲王家族一脉的悲剧色彩。
传到善耆这一代,命运同样令人唏嘘。倘若在清平之世,善耆定为能臣--担任民政部尚书,创立了北京警队,创办了东安市场,建立了北京第一批公共厕所,开展了全国第一次人口调查。担任崇文门正监督,出任税关肥差却“不取一钱”,连慈禧太后都觉得奇怪,以为他“博取清名”。
可惜身逢乱世,汪精卫刺杀摄政王,是他亲审并默许陈璧君探监,还遭到摄政王的质问。但也是他,拒绝在袁世凯要求的清帝退位诏书上签字,带着家小逃到日本租界旅顺,途中,这位末代王孙写下一首善耆《辛亥十二月出京口占》:“幽燕非故国,长啸返辽东。回马看烽火,中原落照红。”
善耆终其一生的志愿都只有一个:恢复大清。
但他用了奇怪的方法,把仇恨都集中在袁世凯一人身上,以为只要杀了袁世凯,就可以成功复辟。于是,他跟银行贷款用以资助武装。最终,袁世凯去世,他欠了一屁股债,京师的财产被国民政府冻结,连生活来源都成了问题。他的日本好友川岛浪速出面,日本政府以“庚子事件中日本使馆借用北京东交民巷肃王府邸守卫,致使肃亲王府在战火中被彻底烧毁的补偿”为名,把一处土地拨给肃亲王家使用。
川岛浪速(左)和善耆
金默玉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流亡六年。记忆中的父亲,对吃喝没有讲究,滴酒不沾,最重视的是过节拜祭祖宗。春天杏花开的时候,旅顺城中百姓纷纷感慨:“肃亲王家的杏花开得真好。”那是善耆从北京宫中带来的杏花种子,在杏花树下收到京师来信,他动辄痛哭不已,一如他写给朋友的诗:“江山故国空文藻,愧尔东西南北人。”
这种不甘和愤怒,使得善耆把恢复帝制的希望寄托在21个儿子和17个女儿身上。他唯一可以依赖的是日本,于是把子女都送进日本学校接受教育。在这样的背景下,第十四女显玗被送到日本学习,并且成为川岛速浪的养女,便一点也不奇怪了。
他曾经发誓“不履民国寸土”,儿子宪德回过一次北京,善耆居然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到善耆去世那天,这条誓言居然成了他安葬北京的拦路虎,为了贯穿始终,人们不得不用纸钱铺路,让抬棺者踏着纸钱,将灵柩从前门火车站抬至架松肃王府墓地。
他的最终谥号是“忠”,赐予他这个谥号的溥仪最终在《我的前半生》里给他的评价是:“一家满门都是亲日派汉奸。”
金默玉对于父亲的复仇大业一无所知,或者说,父亲尚未来得及把她纳入自己的复仇计划便去世了。在王府,这位小格格的代号是“革命儿”,她讨厌规矩,也讨厌因为规矩而导致的桎梏——她从小只能待在母亲的小院里,见那四方的天。当她到了上学的年纪,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逃学和捣蛋。
在旅顺,上学逃学,理由仅仅是因为“心情郁闷”,最终还是十四姐川岛芳子帮她去学校请假。到了日本读贵族学校,喜欢在午休时候去拔孔雀毛,“想用孔雀毛做一支最美的羽毛笔”。
陪她一起“作案”的是小坂旦子,日本八大财阀之一三井家的女儿,嫁给日本运输大臣小坂徳三郎。姐妹们都不愿意和她去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她看到动人处便流泪,看到搞笑片段就放声大笑,这一切都不符合贵族女子的礼仪,做真正的格格,“只能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跟谁说话要慢慢把头扭过去”,耳朵上的坠子不能有任何摆动。
战争的阴影似乎无法笼罩这位肃亲王小格格,她对自己的人生有许多规划,喜欢骑马便去骑马,喜欢跳舞就去跳舞,只要是喜欢,还可以去上班,不为了钱,而是为了自由。复辟大业对于金默玉而言是遥远的痴人说梦,就像她永远无法理解姐姐金璧辉。
金璧辉成为川岛芳子,完全是遵照父亲老肃亲王的意愿。她的一生,都忠实地执行着父亲的复辟大业,甚至连轨迹都和父亲保持着一致——依靠日本。可悲的是,只有她一个人对父亲忠诚,善耆去世之后,旅顺的大家族七零八落,侧福晋们跟着儿子回到了北京,完全忘了“不履民国寸土”的亡者遗言。因为和日本军方的亲密关系,家里人对于川岛芳子和金默玉的交往,持一种微妙的反对态度,哥哥拒绝了川岛芳子提出的把金默玉接来和自己同住的要求,家里人对这位十四格格的态度,也耐人寻味,害怕,敬畏,但骨子里有一种不能接受的鄙视。
在金默玉眼里,姐姐是个爱撒谎的人,“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她平素爱穿男装,在军人堆里,她是勇猛无比的“金司令”;可是脱下男装换上女装,她又是最严谨的闺秀,一举一动都符合贵族气质。
可是回忆起姐姐的点滴,似乎又是温馨的。
在大连火车站送别姐姐,她懵懂不知,反而是姐姐先落了泪,嘴上还说:“谁让你来送我,快回去。”
在东京医院看望姐姐,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姐姐。川岛芳子感动地说,还是小不点儿最疼我,你的小姐姐就会找我要钱。
这个故事是她在日文回忆录里讲的,到了《鲁豫有约》的现场,她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去看看她就不错了。”“我不愿意让人知道去看她,我害臊。”
姐姐的事情,她也没说实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川岛芳子是金默玉一辈子的禁忌,她不愿意聊这四个字,没有经验的记者上门采访,刚提到“川岛”,她就发了火,用沙哑的声音赶客:“您回去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但我们无法苛责她,就像她那么强调自己在1948年3月末知道姐姐死讯的那个清晨没有流过泪,“这是她应得的命运”。
川岛芳子的命运无疑是个悲剧,这悲剧何尝不是善耆的命运,不是肃亲王家族的命运,以“忠”的名义,行“叛国”之事而为后世诟病。更可悲的是,连罪魁祸首都无法找到,只能责怪命运。
这命运很快就会降临到金默玉头上,在川岛芳子伏法十年之后。
当金默玉的哥哥们选择离开北平奔赴香港时,金默玉选择了留下。
她没有结婚,本是自由之身,可她仍旧选择了留下,理由是要照顾大哥的四个孩子和二哥的两个孩子。临走时,哥哥拉着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流着泪对金默玉说:“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她回答:“男子汉哭什么?你就放心去吧。只要我活着,绝不会让你的四个孩子饿死。”
哥哥留下一百块钱,走了。此时,她还不知道一百块究竟是多少钱,可以支撑多久。但很快,生活让她知道了,一百块用不了很久,用完这一百块,她和侄子们真的要饿死了。
和所有破落王孙一样,她先变卖家里的东西,钢琴首饰皮大衣:
从没卖过东西的我,不懂得应该一件一件地卖,每次在地上铺上席,将箱子里的东西翻倒在上面,成堆成箱地卖。一件皮大衣,只卖了四十五元,还把帽子和手笼白给了人家,街道的朋友听说后说:“真可惜,起码值四百五十元。”我不懂也不知道东西的价值。她带我去当时开张不久的百货大楼去看,一瞧,同样的大衣在那里卖六百五十元。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太后悔。这位朋友倒为我后悔得不得了。
——金默玉,清朝王女的一生,作家出版社1988
也给街坊织过毛衣,三天织一件,累得眼皮打架,一分钟就能睡着。
还开过洗衣店,然而赔的厉害,因为用的洗衣粉太贵,但她不知道去哪里买差的洗衣粉。
哥哥从东京寄来了一笔钱,她终于想着,要做点买卖,不能坐吃山空。因为自己喜欢捣鼓吃喝,于是开了一家西餐厅,大家提议叫“金记”,她不同意,觉得丢了爱新觉罗的脸面,取了名字叫“益康家庭食堂”。可是客人是真的少,有时候掀门帘一进来,听说吃俩大虾,吓得转身就走,小格格在背后追着喊:“放心,这里可以吃饱。”
还好,也有懂行的客人,其中一位,便是剧作家吴祖光。吴祖光喜欢小格格的西餐厅,几乎当成了食堂,也是他向金默玉提议,不要卖西餐,改做川菜:
小格格接着说:“吴先生,您是少爷出身,懂吃,讲究吃,也会吃。可现在这境况不像从前了,吃西餐的人越来越少了,我这真是入不敷出啊!您在外场上,到处跑,眼界宽,您帮我出出主意,我这餐厅也改改良,要不怎么养活我那些侄子侄女们呀?”
我放下咖啡杯沉吟半晌,以试探的口吻问道:“您不成改成中餐试试呢?”金默玉眼前一亮,边给我倒咖啡,边说:“前几天有位老先生,是四川人,他说让我能不能做担担面,他还能给我投点资呢!”“哎呀!太好了,干脆,你改川菜,我们抗战期间都在重庆待了好多年,我和我的好多朋友都喜欢吃川菜。”小格格听我这话,一拍桌子,定了!改中餐,做川菜。
——吴祖光与“小格格” ,《新民晚报》夜光杯
吴祖光与新凤霞
吴祖光提了建议还管售后,在他的带动下,“益康家庭食堂”成为了北京文人圈子里颇为有名的川菜馆,艾青、盛家伦、黄苗子、郁风、金山一大帮人都来捧场。因为离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很近,演员们也喜欢把这里作为排戏解馋小食堂,有时候,为了接待散戏之后上门的演员,金默玉甚至要把已经封了的炉子重新生火,厨师回了家,她就自己上灶,给大家做麻婆豆腐。一时间,去吃小格格的川菜,成为北京城里的时髦之举。
连画家齐白石都在吴祖光的陪同下上门了,吃完赞不绝口。这一吃,给小格格吃来了人生的第一段红线。
月下老人给小格格的红线,幻化在一朵荷花里。
那是1954年年初,小格格和往常一样来到琉璃厂和平画店,店主人是白石老人的弟子许麟庐。她被一张墨笔荷花所吸引,久久驻足。
许麟庐说,这是马万里的画。
常州人马万里,和张大千徐悲鸿皆为好友。1952年由广西南宁到北京治病,寄宿女儿女婿家中,一家三代挤在十几个平米的房子里。为了补贴家用,马万里时常到和平画店来寄卖作品。小格格说,马先生画得真好。许麟庐说,过两天我来引荐他和您认识。
过了两日,两人在和平画店见了面,居然相谈甚欢,这时候,许麟庐动了红娘的念头--马万里当时正满五十,刚刚经历了一场婚姻的背叛,太太席卷了几乎所有财产和别人私奔了。那是他的第二段婚姻。原配夫人难产而死,老马的红鸾星一直走的是劫运。小格格古道热肠,又对马万里青眼有加,两下里不是正合适?他和吴祖光一商量,两人居然就这样牵起了红线。
第二排右一为马万里,左二为金默玉
照理说,马万里年纪颇大,又结过两次婚,比起小格格金枝玉叶,姐姐们都是嫁给蒙古王爷和高官显贵,从客观条件上来说,确实是高攀了。对于这段感情,晚年的金默玉坚持说:“我只是同情他,他那时候太可怜了。”
她也谈到,本来也没打算和马万里结婚,两个人是正常交往的朋友,但街坊邻居有很多议论,她有些逆反,又见马万里当时生活窘迫,连画画的地方都没有,于是索性让马万里搬进来,两人结婚。
她坚持两个人之间没有爱。
果真如此吗?透过马万里那段时间的作品,我们也许可以管中窥豹。
《松竹二友图》上,马万里有这样的题跋:“默玉属作岁寒二友图留念,甲午秋宵曼曼疯后戏笔 ,时同在北京。”马万里的斋名为曼庐,他自称老曼,但如果和金默玉在一起,则换了名号“曼曼”,这显然是金默玉的提议。
他唤金默玉为“默君”“奇玉”,一次,他用金默玉的胭脂画了一枝红杏,后面的题跋是:“奇玉为余笑,亦为余哭,艺术之移人性情一至于此,复待何言。”
1954年中秋,正是两人交往最为频繁之时。马万里因为思乡而作蜡烛,题咏道:“人生欢乐几多时,半世飘泊不堪思。狂态顿除情态作,窗外芦塘雨不知。更深明烛咽红泪,冷焰疏华明复晦。客子易生乡国梦,厌闻狸奴惊频回。曼曼墨君堂上。”
后面则跟着金默玉的笔迹:“曼曼不哭:知音替之痛哭!小风子写。”小风子即“小疯子”,是马万里和金默玉在一起时金默玉的自称。这样几个字,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显然是郎情妾意。
两人结婚之后,金默玉把马万里的作品介绍去了日本,销路很好。1957年年中的时候,日方还曾经打算专门为齐白石和马万里两人开画展(后因齐白石的去世而告吹)。马万里专门为金默玉刻了一方“默玉秘藏万里万画之一”的印章,金默玉喜欢的画,基本都会盖这方印章,有这方印章的马万里作品,质量都很高。
一年之后,1958年2月初,厄运再次降临,金默玉因被人告发而入狱。告发人是店里一位常客的女儿。一开始,她以为只是调查几天就可以回去,因为问的都是她在海外的哥哥的情况。
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自己的狱中生活,她和狱友一起给大家偷窝头,争取咸菜汤里能多一些绿叶菜。她依然是那个薅孔雀毛的小格格。每个月一次的汇报思想,她愣了半天,不知道讲什么:
主任问道:“你现在想些什么?有什么想法?”噢,原来这就是思想汇报啊!于是我马上说:“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就是特别想吃甜东西。”“嗯?”主任一脸惊讶的神色。“真的。我每天想吃甜的,想吃得不行。一看见肥皂就想起黄油,看见洗衣粉就想到砂糖。”主任看了我半天,又问“除此之外,还想些什么?”“没想别的,就是想吃甜东西。”
——金默玉
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六年劳动改造之后,她被劳改队队长叫到办公室,等待她的是一句话:
“金默玉,经过审查,现在决定判处你有期徒刑15年。”
金默玉说,“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无法选择的出身,以及那个阴魂不散的胞姐川岛芳子。”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是离婚,“不想连累他,赶紧离婚。”她先写信给马万里的女儿马慧先,请她来监狱,当面提出离婚。但马慧先把离婚请求带回去,马万里都拒绝了:
他女儿都说:“父亲不同意,一定要等到你回去。房间原样摆着,说什么也不让别人动,说你离家时什么样,回来还得什么样儿。离婚的事儿先放一放再说吧。不然对父亲打击太大了。”
——金默玉
1966年,南宁法院来人,那是马万里提出的离婚报告,但金默玉说,笔迹并不是马万里的。但她立刻签了字。她说,这样太好了,大家都解脱。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未必。她不知道的是,马万里在自己被捕后患了神经分裂症,被送进了医院。女儿去看他,见到的父亲在医院里拼命画画,不让自己有一刻闲暇。只要空闲下来,父亲便会自言自语,说没人懂的话--说给他的“小风子”听。
她更不知道的是,1979年马万里去世,在他的枕头下面,人们发现了一张照片--那是金默玉的婚纱照。
他一直对身边的人说,等自己“解放”了,要去北京。
他们再也没有见面,1958年2月金默玉被捕的那天夜里,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老北京有句话:“恭王府的房子,豫王府的墙,肃王府的银子用斗量。”
金默玉没有赶上那样的日子,肃王府为她带来的是看守所,是秦城监狱,是劳改农场,加起来一共二十二年。
别人要她交代自己是什么成分,她说,“我们家没法成分。说你是中农地主,这都远远不够,我啊,是封建没落大贵族。”
在天津茶淀农场,她和人用筐抬100多斤重的猪粪,在冰冷刺骨的泥塘中割芦苇,拿铁锹把葡萄藤埋在土下,这是她每天的工作。因为这,她得了“脊椎骨质增生,骨髓炎,腰肌劳损。”
更可怕的是人言,“川岛芳子的妹妹”“里通外国的汉奸”,这样的语言却压不跨小格格。她说:“你欺负我,我也掉不了肉。只能证明你低级,你没文化。”
话虽如此,为了获得一间独立的房子,她经人介绍和上海人施有为结了婚。在《鲁豫有约》节目上,她说施有为是上海交通大学的教授,但在其他资料里,施有为似乎是一位搞小麦种植的老专家。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施有为对金默玉照顾得非常好,结婚那天,她发现他把家里刷成了绿色,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说了一两次自己爱吃鸡蛋,他就一直给她煮鸡蛋。平反回北京之后,作家吴越去她家中看望,发现“丈夫施有为承担了全部的家务,像一位男保姆。”
她能回到北京,源自1979年给邓公写的一封信,几天后,农场来了几个了解情况的人,最终,她收到了来自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平反通知书。
晚年的小格格仍旧喜欢抽烟爱吃巧克力,爱在夜里画画写东西,织织毛衣看看电视,她喜欢看体育节目,“网球篮球高尔夫,我都按照那个时间作息。”她创办了儿童日语学校,取名“爱心”,“爱新觉罗”中“爱新”的谐音,但她在农场认的养子似乎亏空了巨额资金,这是她晚年受到的最大打击。
但她仍旧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她和马万里的女儿马慧先见了面,因为当年的离婚协议书是马慧先写的,小格格一度对马慧先有些微词,但最后,她选择了原谅。不过,她始终不愿意谅解马万里的妹妹马清和,后者一直反对哥哥和小格格的婚事。
她去日本见到了少女时代的闺蜜小坂旦子,她们开开心心合影,脸上的笑容,和过去一样。
金默玉写给小坂旦子的贺年片
她说,日本一定离不开中国,“瞎蹦跶蹦跶不了几天”,中日必须友好。
别人问她有什么保养长寿之道,她说自己“一天到晚被窝里待着”。话虽如此,碰到记者采访,她要更衣梳头描眉,口红眼线一个不落,高跟鞋挽小包,拒绝保姆的搀扶。
她曾笑着和记者说:“我是家里最小的,去哪儿玩都是哥哥姐姐说了算。我生气时就说,等你们都死了,就是我说了算了。现在真是我说了算了。”
在《鲁豫有约》的最后,她意味深长地说,喜怒哀乐,怒和哀,都应该搁在自己心里,因为没有人能替你。
那一刻,我意识到,她始终是肃王府的小格格,完完全全的大家闺秀。
2014年5月26日,金默玉去世,享年95岁。
葬礼上的名字是爱新觉罗·显琦。
参考文献
1、金默玉,清朝王女的一生,作家出版社1988
2、《鲁豫有约·八十八岁的小格格金默玉》
3、马腾蛟,马万里和金默玉的逆世情缘,《世纪》2017年第1期
4、金默玉(口述)、李菁(整理),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格格”的金默玉自述:姐姐川岛芳子连累我一生,《三联生活周刊》2008年第4期
5、刘路,最后一位格格金默玉的曲折人生,《世纪》2015年第3期
转自《山河小岁月》
玉珠
2021-02-20 03:00:46喜怒哀乐,怒和哀,都应该搁在自己心里,因为没有人能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