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1

来源: 玉珠 2021-02-20 10:41:36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14970 bytes)

第1章
 
“你有没有感觉,现在的人普遍浮躁,个个都想赚快钱,到处都是陷阱和骗局?就拿手机来说吧,接到的十个电话里,九个在推销、诈骗,你再看看楼下——”方超手持一把枪,站在酒店客房的窗户边,撩开两片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指向对面的沿街店铺。“瞧,做中介的、治前列腺的、免费旅游、美容整形,还有各种融资理财,现在市面上尽是这些店。房租太贵,老老实实做买卖的都关门倒闭了,能活下来的全靠坑蒙拐骗!不过说来最可气的,还是路口那家足浴店!” 
    一旁正低头整理背包的刘直停下手,好奇地问:“洗脚的又怎么了?” 
    “我昨晚去了那家足浴店,结果真的给我洗脚!” 
    “要不然呢?” 
    方超转过身,来到换衣镜前,仔细检查脸上的胡子和假发,幽幽地说:“‘真正’的足浴店啊,是不洗脚的。”他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刘直,笑着拍拍刘直的肩膀。“走吧,等干完这票,我带你洗一回‘真正’的足浴!” 
    方超把手枪锁上保险,藏在腰后,刘直背上双肩包。两人从头到脚都做了连他们爸妈都认不出来的伪装,才从容地离开酒店,叫了辆出租车,径直驶到郊区的一个街口,走进一条巷子。他们穿行一阵,到了外面的马路上,又绕路走了一长段,最后来到了一个丁字路口。 
    对面的拐角处有一家中等规模的私人黄金店,正是他们蹲点多日后决定下手的目标。 
    方超观察了一会儿周围,低头看向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很快,城市的晚高峰就会到来,时间和他计划的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了拨号键。 
    几秒钟后,距他们五公里外的市区,一家银行门口的花坛处,突然“砰”的一声,中间一棵拳头粗的冬青树直接被拦腰炸断,两辆停在旁边的电瓶车被炸飞几米远,现场顿时冒起滚滚浓烟,伴随着过往行人惊恐的尖叫,百米外一位驾驶汽车的女司机被吓得失控,导致多车追尾相撞。 
    紧接着,市区另外两条热闹街道也相继发生了类似的小规模爆炸事件。 
    几分钟后,报警电话蜂拥打入公安局。一时间,全市的大量警力奔赴三处现场。 
    十分钟后,方超打开了手机导航软件,看到市区主要道路皆已变成一片红色,说明整座城市彻底堵成一锅粥。他轻笑一声,朝刘直下头,低声下令:“动手!” 
    两人套上胶皮手套,大步走向黄金店。快到店门口的监控区域前,他们快速抽出一张塑料面具戴在脸上,刘直拿出两张印有“停业装修”的贴纸,往店面玻璃门上左右一拍。两人闪身进店,关上门,方超掏手枪,刘直拿出一把长匕首,双双扑到店里三个猝不及防的女营业员面前,威胁着大喊:“都别动,抢劫,老实点,一动就开枪!” 
    方超持枪控制全局,刘直单手攥着匕首,抓住其中一个女营业员,推搡着将三人都赶到柜台旁边的一处角落集中起来,命她们蹲下身,双手露出抱住脑袋。 
    眨眼的工夫,黄金店已在两人的掌控之中。方超淡定地走上前,枪口在三个女人头上来回移动,从容不迫地说:“不要害怕,大家都配合点,把柜台的钥匙交出来,我们拿了东西就走,不伤人。” 
    三个女人蜷缩着靠在一起,吓得簌簌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见她们浑然没有反应,刘直马上失去耐心,挥舞着匕首吼起来:“听见没有,快把钥匙交出来!老子数到三,不交就杀人了!一——” 
    “稳住,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方超打断道。他和刘直的作风完全不同,他一向认为抢劫也是要靠脑子的,暴力只是辅助手段,于是拿出他一贯的沉稳作风,不紧不慢地跟她们讲道理:“我相信你们一定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你们肯定很害怕,你们在考虑要不要把钥匙交出来。其实道理很简单,你们上班赚多少?有必要为了这点儿工资搭上性命吗?记住一句话,命是自己的,钱是老板的!” 
    一个女人抬起头弱弱地:“我是老板。” 
    方超咽了下唾沫,直接抬手开枪,“嘭”的一声,旁边一个玻璃展柜顿时四分五裂,三个女人腿一软,吓得跌倒在地。女老板颤抖地掏出钥匙,高高举过头顶,刘直一把抓过钥匙,嘀咕一句:“早开枪不就结了。” 
    按照计划,方超持枪守着三个营业员,刘直负责收罗财物,整个过程不要超过三分钟。到了三分钟,方超看到刘直的背包已经沉甸甸的,再多负重,不利于逃跑,只能忍痛放弃柜台中的其他金饰。他一挥手,刘直拉上背包拉链,掏出绳子,飞快地将三个女人捆绑在地,用胶带封住她们的嘴巴。 
    两人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挺直身板,快步离开黄金店。 
    半个小时后,旁边一家店铺的友人过来串门,救出了店中被困的三人,众人马上报警。警察此刻都聚集在市区的暴恐现场,周围交通一片混乱,一个多小时后才赶过来。 
    当天晚上的各种新闻、微信群以及公安内部,都在激烈讨论着下午的爆炸案,而关于这间小小黄金店的抢劫案以及当天这座城市里的其他案件,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方超和刘直坐在酒店房间里,呆呆地望着桌上一尊白玉镶金的财神像,旁边还有一小堆黄金首饰。 
    过了半晌,方超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长叹道:“我真是不明白,前两次抢珠宝店,确实是我们经验不足,没想到那些标牌几万、几十万的玉器压根儿不值钱,最后只得按斤两卖个白菜价。这回吸取教训了,要干黄金这种硬通货。结果经过这么多天准备,目标找好了,抢劫也成功了,谁知你又来这套,不多拿点儿黄金,往包里塞个二十多斤重的财神像算什么?” 
    刘直含糊争辩着:“我……我看这东西摆在正中间,以为很值钱,摸上去像和田玉。” 
    “和个头!二十多斤的和田玉?指甲盖大的一家店,你当是故宫啊!” 
    “我——” 
    方超摇摇头,一副视他无药可救的模样:“抢黄金店,最后搬走财神像的,全中国也就你一个了。” 
    刘直沉默了片刻,恼羞成怒道:“大不了下一次再来过,不就是抢个劫嘛,怕个屁!” 
    “没有下一次了。”方超眉头一拧,“连着三次引爆土炸药分散警力去抢劫,俗话说事不过三,再来一票,准被警方发现其中的关联。” 
    “那怎么办?不干抢劫干什么?” 
    “抢路上的店铺,归根结底是拿命赚钱,稍有不慎我们就得进去,这不是长久之计呀!我们俩又都没有一技之长,找份正经工作是不可能的了,做点儿生意,我们也不是这块料。回过头来看,我们得换个思路,做点儿其他轻松又不用本钱的买卖!” 
    “做鸭子啊?”刘直看了看方超,又想想自己,有点儿心动,“这……这我没试过,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行个头!”方超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我说抢店铺不行,我们换个方向,抢人!” 
    在刘直好奇的目光中,方超找出一份报纸,摊平后指向上面的一个新闻标题《被盗千万不敢报警》,冷笑起来:“千万哪,你算算,得抢多少家店铺才能赚到一千万。弄个贪官,就全来了!赶紧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动身去三江口,弄他个贪官发财。” 
    “为什么要去三江口?”三江口是江浙沿海的一个县级市,虽说经济也算发达,但毕竟跟省会杭州压根儿没法比,想来贪官也没杭州的有钱。 
    “因为三江口最安全。”方超翻开报纸的另一面,指着底下巴掌大一角很不起眼的新闻,“三江口公安局的副局长失踪了半年,找不到人,都上报纸登寻人启事了。你想啊,三江口的警察把他们老大弄丢了都找不回来,还能抓到我们?开玩笑!”

 

第2章
 
一个半月前。 
    省公安副厅长高栋坐在椅子上,左手夹着烟,右手举着一封举报信的复印件,反复阅读着上面短短的半页文字。 
    没过多久,办公室吴主任敲了两下门走进来,高栋迫不及待地起身询问:“怎么样了?” 
    吴主任递给他一个文件袋,说:“举报信上没有检测出指纹和其他指向性物质,看来举报人的警惕性很高。如果要查举报人身份,除非安排刑警直接去找快递公司,毕竟是寄到公安厅的文件,想必收件的快递小哥会留心寄件人。” 
    高栋站在原地凝神思索几秒,又重新坐下,把烟头掐灭,打开文件袋。里面一共有两份材料,一份是用透明塑料袋包裹起来的举报信原件,另一份是几页物证鉴定报告。 
    高栋看了几眼鉴定报告,问:“这封信上写的内容,物鉴中心的人也看到了吧?” 
    “找的是自己人,我全程在旁边看着出的结果。” 
    “自己人也要小心哪……”高栋轻叹一声。 
    “毕竟只是做技术的,和里面牵涉到的事不相关。高厅,你看要不要安排刑警去查寄件人?” 
    “不用了。”高栋把举报信原件放入抽屉,把鉴定文件投入了碎纸机,按下开关表达他的态度,“不管信上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首先要保护举报人,不能让举报人误以为我们想查他。既然举报人暂时不愿透露身份,我也尊重他的个人选择。” 
    “那您的意思?” 
    “信上举报周卫东,为什么举报人要把信寄给我,而不是寄给纪委?当然,他在信上说他还没有实质证据,这是其一。我想第二点是因为,他知道我跟周卫东有矛盾,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我是刑警出身,他是政工那条线的人,在我到省厅前,我们的工作经历从来没有交集。我到省厅这三年,他仗着资历老,又是常务副厅长,很多地方针对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吴主任说:“可您执掌刑侦,又是副厅长里面最年轻的。”年轻是一项千金买不到的政治资本,这正是他的优势所在。 
    高栋闭了会儿眼,淡淡地说:“再过一年半载,咱们厅长不是高升公安部就是调去政府工作,到时的厅长人选,如果部里没有特别安排,按省里的内部推荐,基本就是周卫东了。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如果他当上厅长,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吴主任眼睛一亮,寻思着:“举报人明白您和周卫东的关系,所以把信寄给您,他知道您敢动他!” 
    高栋笑了笑,说:“你猜周卫东是什么时候开始跟我过不去的?我来省厅前管刑总,调任副厅后,刑总里还能说得上话。一次刑总队长找我,说他们破了起案子,一个叫周荣的商人找他们,自称是周卫东的侄子,想捞人。案子已经定性,放人是不可能的,他希望把罪名弄轻点儿。我一看卷子,原来是富二代轮奸未成年女孩儿,我直接让刑总往最重的办。这事以后,周卫东对我态度就变了。当然,后来我也调查过他,可他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看起来真是一身清白。” 
    吴主任点点头,周卫东素来有一些传闻,但如果真有证据,这几年中央巡视组早调查他了。 
    高栋继续说:“可这次的举报信不同,举报人说周荣就是周卫东的‘白手套’,据说周荣黑白通吃,手里还沾着命案。三江口管刑侦的副局长卢正半年前失踪了,迄今查无线索,举报人说卢正当时正在调查周荣,是周荣把卢正灭了口,可对于这件事,举报人称他手里也没有直接证据,不过掌握了一些线索。”高栋眼神一寒,冷声道,“这么大的刑事命案一旦证实,什么级别的都跑不了!” 
    吴主任寻思说:“举报人信里还说,如果你愿意查周荣,就让省厅空降副局长来三江口,填补卢正的位子,他会在看到您的态度后,跟我们正面接触,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高栋点点头:“卢正失踪至今,算起来三江口的刑侦副局长职位已经空缺半年多,是时候填上了。按惯例,这小地方上的岗位都是地方自己定,但这次一定要安排我们自己的得力干将进去!” 
    “周卫东怕也会争这个坑。” 
    “我管刑侦,这个人选我说了算。”高栋思索片刻,抬头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派谁去?” 
    “得要一个能力强又绝对可靠的人过去。”其实吴主任心中早已有了人选,见领导投来询问的目光,便马上亮出底牌,“张一昂!” 
    “张一昂?”高栋嘴巴张到一半,吃惊地看着对方,“难道你认为他能力强?” 
    “他……他能力难道不强?”吴主任看着领导明显不对付的神色,只好在一旁干笑起来。 
    在吴主任的印象里,张一昂能力极强。前年他车子在小区里被人划了,找派出所报案半个月没消息,他告诉了张一昂,结果第二天人家就把划车的揪出来了。后来他亲戚在旁边一个城市开饭店被当地流氓勒索,他咨询张一昂这种事一般能怎么处理,谁想没几天流氓提着礼品去店里登门道歉了。 
    这能力,他能不强? 

高栋哼了一声,摇摇头:“张一昂这小子能有啥能力,办案基本靠猜!” 
    “嗯……”吴主任冲着这两次人情,继续艰难地替张一昂说话,“可在办这次案子上,我觉得可靠比能力更重要。我听说张一昂从学校一毕业就跟着你,他出身最纯,其他人就算能力比他强,毕竟查的是周卫东,万一有人想搞政治投机,蛇鼠两端……” 
    高栋躺在椅子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他当上副厅长之前的刑警生涯中,在破最后一起案子时,确实遇到了叛徒,若说用着彻底放心的,除了张一昂,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选。 
    吴主任继续吹风:“其实他能力如何不重要,举报人说了嘛,只要我们表明了态度,他会弄到证据交给我们,重要的是三江口这个点,一定要用我们最靠得住的人来镇守。” 
    高栋想了想,这也是事实。 
    见领导态度有了转机,吴主任再接再厉:“张一昂过去一直躲在您的光环下,没有太多他个人施展的机会,这次就让他独当一面试试吧。说不定放到地方上,他才能释放潜力,破几个挣面子的大案!” 
    高栋思索许久,长长叹息一声:“但愿在我退休之前,能见他破一个大案。” 
    对于突然空降三江口任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张一昂的心中充满了感恩。 
    张一昂毕竟在省厅工作,一眼望去头上全是领导,下到地方后才有自己的话语权。何况高厅如此器重自己,将查周荣牵出周卫东这样惊天动地的计划交给他,还花了整整一下午教他怎么展开工作、怎么应付地方上的人事纠葛。 
    吴主任还转达了高厅对他的殷切期许,将他下派地方任职,不光是为了查周卫东,更是给他机会,希望能看到他破几个大案,当然,转达的只是高厅的后半句,张一昂差点儿就当场对天起誓,一定要在三江口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成绩,决不能让领导失望! 
    转眼间,他赴任三江口已一个星期有余,这地方上的人事关系,远比他预期中的更复杂。 
    首先是局里的其他领导,虽然待他表面还算客气,但实际接触中,明显把他当成“传染病患者”,集体对他隔离,与他敬而远之。其次是刑侦这条线内部,刑大队长叶剑自他到任后的第二天,就请起病假,再也没见着人。据说原本按照内部推荐,叶剑会接任副局长,结果张一昂突然空降,犹如一记老拳正中叶剑心窝,便秘患者即将舒畅之际突遭痔疮破裂痛昏倒地,这心情可想而知!更有传言叶剑和周荣私交甚笃,怕也是另一层原因吧。其他的刑警虽没有明面跟他对着干,但看着其他领导的态度,也自然跟他保持着距离。 

任何单位,论资排辈和站队都在所难免,他初来乍到,对此倒也无可奈何。 
    开头就遇到困难,他也不敢向领导求助,苦思冥想之下,总算被他想出一招。经过打听,刑警大队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副大队长王瑞军素来跟叶剑有矛盾,中队长宋星是王瑞军的好哥们儿,他便想拉拢这两位。 
    拉上王瑞军很简单,他和叶剑不和,新来的领导也跟叶剑不和。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敌人的领导更是朋友,只要处理好和新领导的关系,不出多久,新领导自然会想办法调走叶剑,让他升大队长。 
    相比之下,宋星就麻烦一些。他是警队里的破案好手、业务骨干,只是除了工作,为人处世刻板了些,所以他比王瑞军早三年当警察,获得的表彰也更多,却在中队长的位子上始终升不上去。 
    对付宋星这样的业务骨干,张一昂自然也有他的办法。业务骨干都佩服破案能力强的领导,张一昂是高厅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高厅是昔日的神探,全省刑警的偶像,单人在没有任何负伤残疾的情况下就获得了一次公安部一等功、两次团队一等功,其他奖项无数,他是省厅大领导里唯一刑警线出身的。作为神探的徒弟,想必也不是凡人。借着高厅的招牌,他将宋星也暂时收入麾下。 
    万事开头难,好歹拉了两个人,但这两人也谈不上心腹,要让三江口的整条刑警线听他指挥,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靠时间熬资历,张一昂没这耐心;第二就是尽快破个大案,以能力服众来树立威信,对此,张一昂没来由地充满信心。 
    除了单位内部的人事问题,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个附送的难题。 
    今天早上他刚到办公室,就见实习女刑警李茜捧着一大沓材料放到他办公桌上,然后毕恭毕敬地等在一旁。 
    李茜,她就是那个难题! 
    坦白说,李茜长得还不错,女警里很少有这么肤白貌美的,所有男同事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可只有张一昂知道,她是个棘手的大人物。 
    他来三江口赴任前夕,高厅特意请他吃饭。末了,高厅和颜悦色地跟他商量,有位刚从警校毕业的女同志会跟你一同去三江口,你看怎么样?张一昂一想就知道这人肯定是关系户,表态说虽然他不指望女刑警能干出什么成绩,但多个帮手也好。 
    高厅很高兴,又说女孩一直要当刑警,你得想个办法早点儿打消她这念头,把她赶回来。同时,这女孩没接触过江湖,不懂危险,而且性格冲动,你得牢牢看好她,别让她参与一线工作,更不能让她出半点儿意外!张一昂随口问了句,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高厅直接翻脸放话,那就把你的狗头提回公安厅来! 
    这话吓得张一昂魂飞魄散,事后找吴主任打听这个叫李茜的女孩背景,吴主任只知道她叔叔是公安部位高权重的大领导,具体情况也不了然。 
    张一昂很无奈,公安部大领导的千金下凡,他既不能让她参与办案,又得让她过把瘾,还要把她早点儿打发回去。这种“既要、又要、还要”的任务,着实是为难他了。 
    他只好把所有坐在办公室里查资料的活儿全部派给李茜,谁知小姑娘效率极高,任务完成得比他布置起来还快。 
    “张局,周荣所有的历史资料都在这里。” 
    “这么快啊!”张一昂病恹恹地应付一句,对材料看都不看一眼。 
    李茜充满希冀地望着他:“接下去你要安排我什么任务?” 
    “呃……”张一昂心里在说,看你效率这么高,不如把公安局的地都擦一遍吧。 
    见他迟迟不语,李茜积极表态:“不如我去乔装便衣,跟踪周荣,暗中进行调查吧?” 
    “绝对不行!”张一昂脱口而出。 
    “为什么?其他刑警说,你们都是这么定向调查嫌疑人的。” 
    “这个……我们没有证据,要查周荣,还有更多的基础工作要做。” 
    “比如呢?” 
    张一昂挺起胸膛:“办案不是儿戏,从来不是靠个人的能力,而是团队的工作。但凡优秀的刑警,不能凭个人的力量冒险激进,要站在全局的角度,统筹安排方案!” 
    “高厅说过,你就是这样的优秀刑警。”李茜听高叔叔介绍:“这位张局长是非常优秀的刑警,跟着他能学到真本领,既然你那么想当刑警,跟着他可算找对人了。” 
    “高厅真这么说啊!”张一昂喜出望外,领导看人果然客观又准确。他咳嗽一声,把笑得快裂到耳垂的嘴巴收回去,继续说:“三江口是周荣的地盘,他是地头蛇。我们空降来此,要想对付他,千万不能着急,以免打草惊蛇,我们要先在刑警队里拉出一帮我们的自己人。” 
    “你是说周荣在公安局里也有人?” 
    张一昂冷哼一声:“这种地头蛇在局里能没点儿关系吗?其他人我暂时不了解,刑大队长叶剑据说就跟周荣关系非常亲近,大队长都这样,我们的工作难度可想而知。”说到这里,他不由得生气起来,“原来的卢局长失踪半年多,叶剑一直代理副局长工作,他以为最后肯定能升职,谁知省厅突然派我下来。他定是恼羞成怒,我到这里第一天他还生龙活虎的,第二天开始就请病假,这算是给我脸色看吗?算起来他都已经请了一个多星期病假,可千万别病死过去!” 
    这时,刑大副队长王瑞军飞奔进办公室,开口就喊:“张局,叶剑死了!” 
    张一昂愣了一下,缓缓点头:“果然不出所料!” 
    王瑞军惊讶了:“这都能被您料到?” 
    “说吧,他得了什么病?” 
    “没病啊,被人捅死的。” 
    “原来如此。”张一昂咽了下唾沫,毕竟猜到了结局,也算殊途同归。他瞥了眼李茜,对方正以一种崇拜的眼光仰望他,便转头朝王瑞军下令:“保护好现场,在我赶到之前谁都不许动!”
?

第3章
 
张一昂当即奔赴现场,李茜非要跟来,他想:带她去现场也没什么危险,若是她被尸体吓傻早点儿滚回去,倒能顺利完成任务,便也没反对。 
    案发现场是河边的一处绿地,城市叫三江口,自然河道众多。城市里很多内河两岸都布置成了绿地公园,种着花草树木。 
    事发这块地方树木繁茂,平时人也不多,今天一大早有个老头来到河边偷偷钓鱼,一不留神看到旁边趴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顿时吓得心脏病发作,送医院抢救,差点儿闹出第二条人命。 
    岸上已拉出警戒线,先一步赶到的警察早就守在现场,警戒线后几十米外的地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人。小城市的特点就是随便出点儿新鲜事,附近走过路过的都会奔走相告,一呼百应,好像在这里大家都不用上班似的。 
    叶剑的尸体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周围一圈已拉起简易帷幕,遮挡老百姓猎奇的目光。 
    张一昂带着李茜翻开帷幕走进去,里面技侦队员正在做最基础的检查和拍照。现在是金秋十月。天气凉爽,叶剑穿着长袖衬衫和休闲裤,粗看发现他身上布满伤口,身上衣物被大量血迹染成黑红一片。张一昂回头看了眼李茜,发现她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眼睛里透出磨刀霍霍的光亮,只好无奈摇头。 
    他退出帷幕,双手交叉着站在原地,朝河岸上方的围观人群仔细观察。 
    河岸地形是斜坡,围观老百姓站在高处,底下警察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尽收眼底。当然了,这样一来,张一昂同样能把每个围观者的表情看清楚。 
    “局长,你在看什么?”李茜来到他身侧,发现他神色肃穆。 
    “你学过犯罪心理学吧?” 
    “去年学过。” 
    “根据犯罪心理学的统计,像这种户外命案,罪犯有50%以上的概率会在案发后48小时内回到现场查看。” 
    李茜小声纠正:“书上写的是24小时。” 
    张一昂哼一声:“我就问问你,24小时就有50%的概率了,那么48小时概率岂不是更高?” 
    “你这样说也没错。” 
    张一昂点点头:“总之你要记住一点,罪犯很可能会回来查看,很可能他此刻就躲在这里的人群中!” 
    他的目光从远处每个围观老百姓的脸上滑过,还特意在一些面相不良的人脸上停留,他相信罪犯做贼心虚,是不敢与警察对视的。 
    “咦——”果然,一个人落入了他的视野。 
    此人年纪不到五十,穿着简单的休闲T恤,站在一个拉警戒线的警察后面,一手按着腰,一手捏着香烟屁股。当其他围观群众都探头探脑地朝这里张望时,他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张一昂跟他目光对视了一秒,那人马上把头转开,随后又偷偷看了几眼张一昂,低头跟拉警戒线的警察说了几句。张一昂心中一凛,不好,该不是在探听案情吧! 
    李茜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人,不禁低声叫起来:“局长……这个人我觉得——” 
    张一昂嘘了一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做个手势,招来王瑞军,暗暗指向那人:“此人神色极其可疑,你找人侧面调查一下,查清他的身份,记住,先不要打草惊蛇!” 
    “呃……他呀,不用查了吧,他是主法医老陈,本来在休假被临时喊过来的,等着把尸体拖回去解剖。” 
    “原来是法医。”张一昂点点头,突然转头怒斥,“那还不赶紧把尸体拖回去,还在等什么!是不是要等到过完头七再尸检啊!” 
    “好,我马上去叫!”王瑞军果断应答,急忙向陈法医奔去,嘴里嘀咕着,“刚才明明是你说现场一切谁都不许动,等你过来,现在又怪我?” 
    陈法医前去处理尸体,走路一瘸一拐,张一昂又皱起了眉,这是个残疾人?不能吧?三江口刑侦力量得有多薄弱?法医好歹也是警察,平常搬尸体也是个体力活,怎么找个瘸子就应付过去了? 
    王瑞军看出他的疑惑,凑过来解释:“陈法医是腰椎间盘突出,不是残疾人。” 
    张一昂点点头,心里还是感慨,三江口刑警队这么凑合,想来以后办案注定是很艰辛的了。 
    张一昂回到公安局,站在单位的布告栏前,盯着上面的照片,这些是刑警大队内大部分可公开身份的警察的职业照,第一张就是叶剑。 
    照片上的他,年约四十,浓眉大眼,脸型短而宽,一脸横肉,不苟言笑。坦白说,这副尊荣放古代落草为寇也一定是当大哥的料。 
    “局长,你怎么事先知道叶剑会出事的?”李茜脸上写满了好奇。 
    张一昂哪晓得自己会一语成谶,此刻也只好胡乱应付着:“也不能说事先知道吧,大概是多年干刑警的职业本能。” 
    “刑警的职业本能。”李茜慢慢念叨着,投过来的眼神更显崇拜,“那你觉得会是谁杀了他?” 
    “这还需要慢慢调查。” 
    “会不会是周荣干的?” 
    “周荣嘛……”张一昂思索了片刻,摇摇头,“不至于,叶剑是刑大队长,杀了他可是特重大命案,警方一定会全力侦破,我很难想象周荣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何况据说他和叶剑关系一向很好。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叶剑的死跟我的到来很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我来三江口后,除了第一天跟他聊过几句,第二天开始他就请病假,直到现在。我打听过,他身体一向很好,之前基本不会请假。我来他请假,随后他被杀,这其中必有关联!你看着吧,很快就会有相应的线索冒出来。” 
    “局长,有线索了!”正是说什么来什么,说话间,王瑞军飞奔过来,到了跟前,却又停下不语,微胖的脸上写满了扭捏。 
    张一昂盯了他几秒,问:“什么线索?” 
    王瑞军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道:“现场调查发现,叶剑临死前在一块石头上写了几个字,看着……看着像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人的名字?”张一昂顿时眼睛发光,“叶剑临死前写下人名,绝对就是凶手名字!字迹可以辨认吗?” 
    “虽然有点儿潦草,基本……基本能认得出来。” 
    “凶手是谁?”张一昂急问。 
    “他是……”王瑞军支吾不语。 
    张一昂看他表情就知道定有内情,正色道:“你放八百个心,我的岗位是行政高配的,背后是公安厅,在三江口这里,不管是谁干的,我都敢毫无保留地查他,叶剑写了谁,你只管说出来!” 
    “他……他写了您的名字。” 
    “我——”张一昂吞下一大口空气,冷声喝道,“照片拿给我看!” 
    王瑞军只好掏出手机,点开现场传过来的照片,这是河边的一块大石头,叶剑临死前用一枚小石子在上面划了几个字。 
    张一昂皱眉盯着上面的字,回头询问他们俩:“字迹也太潦草了吧,这都能看出写的是我名字?” 
    “看得出。”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人在濒死之时,力气即将耗竭,提着最后一口气写的字自然潦草难辨,但中间这个“一”字实在太好认了,代入张一昂的名字,简直一目了然。上面写的正是“张一昂”三个字,后面还跟着一个耗尽最后力气捶下的感叹号。 
    阴谋,绝对是阴谋!有人要陷害自己! 
    张一昂气得只想一榔头了结陷害他的人。 
    王瑞军尴尬地说:“齐局长和其他局里领导……想叫您过去谈谈,还有李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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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齐振兴四十出头,作为一个基层出身、家里毫无背景的官员,这个年纪当上三江口公安局局长,兼着副市长,实属不易。 
    张一昂到三江口赴任前,吴主任已经替他做好了当地情报的收集工作。据说齐振兴有可能是周卫东的人,但肯定不对周卫东唯命是从。周卫东到省厅前,是三江口上级市的公安局副局长兼书记,而当时齐振兴曾短暂地在他手下工作过一段时间,再早之前两人的工作没太多交集。前年三江口公安局抓了一个涉黑的老板,据说这老板业务上和周荣有来往,私交也很不错。可从那次公安局对这伙人最后的处置上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齐振兴甚至在局里亲口指示要办成铁案。 
    所以吴主任和高厅商量的策略是,张一昂赴任后,先耐心观察,绝对不能直接跟齐振兴对立,若是跟单位一把手翻脸,往后的工作就难办了。 
    张一昂谨遵领导指示,到了三江口后,齐振兴表现出来的虽不是很热情,倒也没使坏的地方,他似乎是个规规矩矩,一切按章程办事的人。 
    此刻,齐振兴和局里几个资格老的领导坐在小会议室里低声交谈,张一昂、李茜和王瑞军到来后,在会议桌的对面坐下。齐振兴先是随口聊着最近的工作,问他来三江口是否习惯,绕了一大圈,佯装不经意且带着很好奇的口吻说:“咦,对了,听说张局本来就知道叶剑会出事啊?” 
    张一昂强自把喉咙中的鲜血咽下去,怒瞪着王瑞军,明知故问道:“谁说的!” 
    “她!”谁承想,几个领导一同把手指向了李茜。 
    单位的人不知道李茜有公安部的背景,一直当她是张一昂带过来的秘书性质的文职警员。至于张一昂调到地方,为何只带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女警,那是他的个人道德作风问题,这块自然有纪委的人管,何况他还打着光棍,暂时也谈不上违纪吧。他们只能感慨现在刚出校门的女孩儿,为了要求“进步”,真是拼老命啊! 
    李茜被一堆手指着,尴尬地回望张一昂,干张嘴解释不出来。她只不过是想替领导吹嘘几句,到处跟人说叶剑的案子不出张局长所料,谁想惹来了大麻烦。 
    局长办公室的赵主任摆出实事求是的态度讲:“叶剑这人,我们知道他脾气是相当不好,他是原来卢局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以前跟卢局也经常吵架。卢局失踪后,他就代理卢局的工作,估计心里想着他能提上来,所以张局你来后,他不服气,可……可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 
    赵主任摊开手,看着众人,众人纷纷惋惜地点儿头,不自觉地将目光统一投向了张一昂。 
    张一昂一愣,吃惊地望着在座诸位:“他对我有意见,又不是我对他,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我们没说你杀害叶剑啊……”“对啊,你这反应有点奇怪。”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纷纷否认怀疑他,不过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另外又说,叶剑临死前写下你的名字,还加了个感叹号,为了正常的工作流程,也为了避嫌,叶剑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你需要回避,等查清楚了才能重新介入日常工作。 
    大家表面上是在善意提醒,但实际立场早已摆明——接下去你不能管刑警队了,至于该干什么,那随便你,反正国家也不会少了你这份工资的。 
    张一昂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次阴谋的实际目的不在于嫁祸他,人不是他杀的,当然最终嫁祸不了,但这事直接导致他不能参与工作,变相停职了。案子一天不破,他一天不能工作,时间一长,高厅为了避嫌,也只能将他调回省厅。 
    把他赶走,这才是敌人的真正目的! 
    一来三江口就遇到这么针对自己的大案,此地果然深不可测。 
    他思索片刻,厘清了思路,朝众人说:“现在问题归结到一点,只要证明叶剑的死跟我没关系,我这边的工作就能继续进行了,对吧?” 
    众人集体摇头,表态没人怀疑叶剑的死跟他有关,随后又点头,表示你说得很有道理。 
    张一昂跟王瑞军耳语几句,王瑞军出门打了个电话,过了会儿,中队长宋星跟着他进来了。 
    宋星刚从法医那边赶过来,跟在座的领导们汇报:“陈法医判断叶剑的死亡时间是昨晚8点到10点间,我们初步查到叶剑昨晚跟朋友吃饭,大概9点后离开,也就是说,叶剑死于昨晚9点到10点之间。” 
    张一昂点了点头,面向众人:“只要证明昨晚9点到10点间我不在案发现场,就行了吧?” 
    大家想了想,对此都表示认可。 
    一名领导好心地问:“张局,你好好回忆一下,你那时在做什么?” 
    张一昂思考片刻,答道:“我当时应该在洗脚。” 
    王瑞军轻松地笑起来:“那简单啊,把昨晚的技师叫过来给局长做个证就可以了。” 
    “我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泡脚。” 
    宋星给出另一种建议:“现在不少手机应用上都设置了定位,虽然定位可以伪造,不能当成直接证据,但不失为一项参考。局长,你那时有没有用过某些应用里的定位功能?” 
    张一昂思索了一会儿,脸上带着犹豫,最后,慢慢点了下头。 
    大家着急问:“是什么?” 
    张一昂抿了抿嘴巴,低声吐出两字:“陌陌。”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不可捉摸的表情,张一昂连忙挺直身体,正色道:“我是通过陌陌来侦察‘附近的人’中是否存在涉嫌违法犯罪的可疑人员。对了,接着我还叫了个外卖,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等等,”赵主任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他的话,“你叫的是哪种外卖?” 
    张一昂一愣,随即大声道:“当然是吃的外卖!” 
    “你说的三十多岁女人,是送餐员?” 
    “不然你以为呢!” 
    “我……我当然也是这么以为的啊。” 
    大家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接下去工作就简单了,查一下外卖的订单记录,再找送餐员核实一下,自然就能彻底证明张局长的清白了,谁知这工作一点儿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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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张一昂原本以为只要找来送餐员一问,关于他的嫌疑,自然就水落石出了。谁想没过多久,王瑞军又飞奔过来,告诉他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张局,昨晚给你送外卖的女人,失踪了。” 
    不至于吧! 
    为了栽赃他杀害叶剑,连外卖送餐员都算计进去了? 
    这三江口什么地方?这种手眼通天的本事,谁干的? 
    张一昂舌头都直了,幸好李茜还算清醒,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失踪了呢?” 
    王瑞军解释道:“我们按局长手机里外卖的派单信息,给送餐员打去电话,她听说我们是警察,要她来公安局了解一些情况,嘴上说好的好的,就急匆匆挂了电话。我们过几分钟再打过去跟她确认时间,说事情紧急马上派车接她过来,话说到一半她就挂掉电话,再打已经关机了。” 
    李茜不以为然说:“那一定是当成诈骗电话了,现在冒充警察的诈骗电话太多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我们当时以为她手机没电了,或者正在送餐,只好联系了外卖平台公司,对方提供给我们送餐员的身份信息,一查她身份证,居然是三年前江苏省的失踪人口。我们还查到她有个丈夫,丈夫也在三年前的同一时间失踪了。” 
    李茜不明所以:“这又说明了什么?” 
    王瑞军道:“八成这对夫妻欠了很多债,从江苏隐姓埋名逃到我们浙江来。我让派出所的人根据她登记在外卖平台的地址去找,现在还在等消息。” 
    张一昂咬咬牙,感慨时运不济,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证明他昨晚在家的人证,谁知是欠债潜逃人员,听到警察电话就直接挂断。 
    几分钟后,王瑞军接到派出所人员打回来的电话,结果又让他们大吃一惊,派出所警察来到对方住所敲门,敲半天没人应,旁边邻居说刚才夫妻俩拖着两个箱子,抱着小孩儿着急忙慌地离开了,说是回老家。 
    王瑞军嘀咕着:“估计两夫妻是欠了不少债吧。” 
    张一昂深吸一口气,顿时激动不已:“这送外卖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抓回来!” 
    他马上叫上王瑞军、宋星、李茜和几个骨干警员,亲自带队,三辆警车,以抓捕A级通缉犯的阵容集体奔赴送餐员的住址。 
    那是个老城区里一间小小的食品杂货店,此刻卷帘门紧锁。 
    警察叫来了旁边店面的邻居,据邻居介绍,店主是对夫妻,两人都三十五六岁,还带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儿。他们是半年多前来的,租下了这个店铺,平时卖食品饮料兼一些蔬菜,为人很客气,不像犯事的样子。杂货店里面隔成了两间,平时一家人吃住都在店里。 
    今天下午四点多,夫妻俩带着小孩儿和两个箱子,锁上卷闸门离开,邻居看到了询问,他们说老家亲人病危,赶回去看最后一眼。邻居提供了男店主的手机号,拨过去发现也已关机。 
    得知这一情况后,张一昂思索片刻,当即下令:“把门撬开,找找有没有其他联系到这两人的方法。” 
    “撬门?这……这不符合程序啊。他们顶多欠钱跑路,又没犯什么事,我们什么手续都没有。”王瑞军为难地表示,继而劝说,“局长,你也知道,现在督查这么严,老百姓动不动就投诉,主人不在家我们当众撬门,事后网上肯定要说我们滥用公权力。” 
    其他警察看看周围,已有不少群众掏出手机录像,毕竟一堆警察聚集在小卖部门口,个别人认得警衔,发现中间几个都是地方公安局的领导,好奇心更盛了。 
    如今是自媒体时代,消息传播速度快,如果这些警察当众撬开店门,发现是一场误会,无疑影响极其不好。一个县级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就可以不通过任何手续,光天化日撬开居民家的门,那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老百姓还谈什么安全感? 
    其他刑警也劝张局消消气,这事还得慢慢来,找不到送外卖的人证还可以想其他办法,现在公安部三令五申,对警察的执法作风提出严格要求,如果店主确实是刚巧老家亲人病危回去了,闹出误会就没法收场了。 
    这些刑警和他相识不过一周,谈不上交情,现在要他们当众干违规的事,换谁都不干。其他人还说这事情就算齐局长批了也不行,必须得走程序。 
    张一昂见这帮人已经表明了立场,再强制要求下去,怕是连王瑞军和宋星都要站到对立面去了。可这送餐员如果就此找不到,他怎么办?单位里的人都知道叶剑死前写了他名字,这让他如何立足,怕是过不了多久,什么也没干就被调回省里去了。那简直是他从警路上永久的笑柄。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来到卷闸门下,蹲下身、弯着腰,透过底下三指宽的缝隙艰难地向里张望,视线只能看到底下的一小块区域,什么线索也没发现。情急之下,张一昂用背向众人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块人民币,趁人不备放在手心里揉成两个小团,再用手指透过缝隙把钱弹了进去。 
    他带着一脸疑惑站起身,对其他警察说:“地上扔着两百块钱都不捡,走得也太匆忙了吧?” 
    其他警察也趴下身去看,咦!果然地上扔着两百块钱。一个警察挠着头说:“奇怪啊,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 
    张一昂招手把在场警察全部聚拢过来,露出警惕的眼神,提示他们:“你们仔细想一想,这对夫妻怕不只是欠债潜逃这么点儿事吧?” 
    过了好几秒,宋星恍然大悟:“没错,逃跑的老赖见着多了,哪见过这么机灵的,警察刚打电话就举家搬走,连店都不要了,钱都来不及捡,这哪里会是老赖,这一定是有案底在身的逃犯!” 
    张一昂轻描淡写地道:“如果是小案子,也不至于这样吧!” 
    经此提醒,众人集体醒悟过来。 
    “对,不是小案,肯定大案在身!”“还有个小孩儿,怕是人贩子吧!” 
    公安在紧急情况下抓捕犯罪分子,是可以事后补办手续的,所有刑警对抓捕重大要犯都有着顽固的热情。 
    经此一说,手下们马上找来工具,直接把卷闸门撬开,门一打开,所有人都呆了。店铺里面乱七八糟,连抽屉都拖出在柜台上,东西全被胡乱翻过。 
    张一昂原本只想先编个理由让手下相信里面这对夫妻是逃犯,把门撬开找找其他能联系到人的办法,一见这副模样,表明两人走得极其匆忙,连他自己对两人是逃犯都深信不疑了。门外看热闹的老百姓发现店铺里的情况,也知道这里出了事。 
    一时间,手下们对张局长投来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领导就是领导啊,职业敏感性就是职业敏感性! 
    张一昂带人走进里面,穿过店铺,径直来到后面的隔间。 
    隔间不到十平方米,一头是床,另一头是简易厕所,中间摆着一张桌子烧饭。床下原本放着一些箱子,如今箱子都拖到了外面,有些放床上,有些放地上,都打开着,各种东西散落周围。 
    张一昂叫手下去问问旁边邻居,这对夫妻具体走了多久,很快手下就回来告诉他,大概一个半小时前走的,走的时候打了辆出租车,行色很匆忙。 
    他微微一思考,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天色已暗,便当机立断下令:“马上通知各组人员,包括周边乡镇辖区派出所的警力,守住汽车站、火车站和全市各主要出入口,再联系出租车公司,调取出租车的行驶数据和沿路监控,马上展开全城搜捕,今晚必须把人截在三江口!” 
    “动员全市警力抓一对夫妻,动静太大了吧?还不知道他们犯了多大的事。”宋星不屑地摇摇头。 

张一昂哪管这么多,这送外卖的如果今天逃出三江口,那明天他来单位上班干吗?大家都去查叶剑案,他作为唯一嫌疑人待在办公室里玩电脑? 
    他大手一挥,道:“就按我说的办,一切问题我来负责!” 
    领导都放出这话了,手下也不好说什么了,马上打电话到局里安排警力动员,把今天休假的都调回来。 
    布局已定,张一昂和警察们继续搜查屋子里的遗留物品,这对夫妻走时虽然匆忙,但居然所有包含私人信息的物品一样都没留下来,整个屋子找不出一张照片,也找不到任何载有身份信息的东西,只留着一堆两人的衣物和小孩子的衣服用品,这让夫妻俩的身份更显可疑。 
    张一昂站起身,环顾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小隔间,分析道:“衣物鞋子都很干净,看得出平日里东西摆放得很整齐,这家人不像普通的打工人员。”他的目光从女式的衣服、鞋子和卫生间的少数几样护肤品上一一掠过,最后走到一双女式运动鞋面前,蹲下身,微微闭起眼睛,做起判断,“女人身高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三之间,身材匀称,体重不会超过一百零五斤,皮肤略黑,平时穿着干净整洁,为人干练,走路的步伐很快,说话声音应该是偏沙哑低沉的。” 
    李茜暗自点头,不由得佩服领导的职业技能,光看现场就能给嫌疑人画像,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力。 
    一旁的警察悉心记录特征,又问:“男的呢?” 
    “男的我不知道。” 
    众人好奇地问:“那女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晚见过。” 
    原来如此,大家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了,又搜查一阵,再也没有更多发现,只得暂时回去等结果。 
    回单位简单吃了点儿东西,才过一个多小时,张一昂就接到手下从火车站传回的消息,这对夫妻连同小孩儿在候车厅被拦下,他们很古怪,什么话都不肯说,只能先把人带回局里来。 
    没多久,手下警员带着这对夫妻来到了张一昂面前。丈夫长着一张圆脸,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有开口,但神情很镇定。妻子怀里抱着小孩儿,眉宇之间充满了忐忑不安,甚至连抱小孩儿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张一昂盯着女人,首先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昨天晚上大概九点四十,给我送过一份外卖,你还记得吧?” 
    他正等着女人说出“记得”两字,彻底洗脱他和叶剑被害案之间的嫌疑,谁知女人竟怯生生地说了句:“我……我不记得了。” 
    张一昂一大步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你好好看看我,你想想清楚啊!” 
    “我……我不知道,我昨晚没送过外卖啊,我从没见过你啊。”女人低着头,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所有人都向张一昂投来了怀疑的眼光,明明他说昨晚是这女人送的外卖,这女人却说没有见过他,一个外卖送餐员跟他素不相识,又在警局里,总没必要陷害他吧? 
    连李茜的表情都变得古怪了,不由得怀疑起莫非领导真的和叶剑被杀有关? 
    张一昂顿时大怒,握起拳头,挥舞着大喊:“昨天就是你给我送的外卖,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话音一落,女人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里叫着:“我没送过,我没送过啊,你别问我了!”她抱着小孩儿一下瘫坐在地。 
    看到这番变故,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这副模样,难道女人在撒谎?可她为什么要陷害张局长? 
    这时,丈夫慢慢蹲下身,轻柔地拍起妻子的肩膀,过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起身,直视张一昂的眼睛:“有什么冲我来,不关我媳妇儿的事。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一共十五条人命,跟她没半点儿关系,这辈子她跟错了人,我对不起她,你们放过她吧。” 
    顷刻间,所有人眼珠都快跳出来了,使劲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了一番方才确定,刚才男人嘴巴里说什么来着?对,他说他背了十五条人命! 
    十五条人命,这是什么概念! 
    男人叹口气,咬牙道:“我在三江口躲了大半年,以为没事了,没想到你们早就盯上我了,外卖平台都能指定派单给我媳妇儿,厉害。算了,欠下债早晚要还,我认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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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上十点,公安副厅长高栋坐在家中的大书房里翻着文件,突然他的私人手机响起,一看显示公安部郭局,他连忙接起,手机里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老高,你那位徒弟这下可立大功了。” 
    高栋一脸茫然:“你说谁啊?” 
    “还能是谁,张一昂啊,你还不知道吧?放心,明天一大早捷报就会传到你们厅里,我是通过李茜提前一步得到的消息。” 
    “什么……什么捷报啊?” 
    “三江口公安局刚刚抓获了李峰!” 
    “李峰?这名字有点儿熟。” 
    “A级通缉犯,是部里连续三年每年下发的重点缉拿对象,据各地上报的,他就有十多起抢劫。其中九次杀人,一次未遂,涉及五个省,累计出动警力上万人次,几次眼看着就要抓到,都差一步被他逃走了。据他自己初步交代,手里一共有十五条人命。实在想不到,张一昂这小子才来地方几天,就抓获了这样的人物,而且据我所知,原本李峰又要潜逃,全靠张一昂当机立断,力排众议,要求动员全市警力,亲自部署了全城抓捕计划,今晚必须把人截在三江口,这才把李峰抓到的。” 
    高栋经他一提醒,便想起来了,忍不住确认一遍:“就是带着老婆潜逃,从来没和老家联系,一直不知道行踪的李峰,那个亡命之徒?” 
    “对啊,除了他还能有谁,三江口已经比对了指纹,确认无疑!” 
    “我去!”高栋激动得直接站起身来。 
    “你这徒弟真够有出息的,这次是铁定立大功了,不过老高你可太不厚道了,你还说你这徒弟不会办案,让李茜跟着他什么也学不到,过阵子没兴趣了就打发回来安排工作,你徒弟这么凶,我们家李茜万一当刑警上瘾了,我可要找你算账啊!” 
    高栋笑着打哈哈,挂完电话,愣在了原地,心中还是无法相信。不至于吧?就张一昂这货色,吃了什么药,居然抓到了连公安部领导都念念不忘的李峰! 
    夜已深,整个三江口公安局大楼里灯火通明,全单位所有领导都从家里赶过来,连市委书记、市长都半夜从家里跑出来,连夜慰问今晚参与抓捕行动的全体公安民警。 
    送走市里的领导后,齐振兴依然难以从震惊中摆脱,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赵主任,说:“这张一昂的本事也太大了吧,才来一个星期,就抓到了李峰?” 赵主任想了想,分析说:“怕不是他的个人能力。” 
    “那是?” 
    赵主任手指向上指了指:“他背后的人。” 
    “你是说高厅早就掌握了李峰的动向,故意安排他徒弟来抓人立功的?” 
    赵主任点点头:“不然呢!单位里其他人都在说,张一昂早就知道了李峰夫妻的身份,早就暗中派人摸查过了。李峰夫妻躲在我们三江口,开了家杂货店,他老婆平时送外卖补贴家用。昨晚外卖平台把订单派送到他老婆手机上,让她把外卖送到张一昂家,他才好当面确认。指挥外卖平台的权限我们可没有,一定是省厅在背后操作。” 
    “原来如此。”齐振兴点点头,“难怪刑大下班的时候打电话到局里,说张一昂要求动员警力全市抓人,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张一昂也只字未提李峰。没错,他是怕说出李峰,最后没抓住,这可是大责任。” 
    “不光如此吧,如果他说了李峰,肯定是由你来指挥抓捕了,结果如此一来,今晚的战果全归他一人所有。” 
    齐振兴酸溜溜地说:“这肯定是高厅指点他的,他当然是送果子给他徒弟,哪会轮到我们?” 
    赵主任笑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抓了李峰,也算我们单位的荣誉,咱们局里肯定会被重重表彰,你也脸上有光。” 
    齐振兴想了想也释然了,高厅还兼任着省厅刑侦局的局长,消息自然四通八达,查到李峰也不奇怪。当然,抓获李峰这种功劳对高厅只能算锦上添花,但对他徒弟效果就不同了,这份功劳自然会给他徒弟,齐振兴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总之毕竟是三江口公安局抓的人,他这局长也跟着沾光,结果也是好的。 
    过了片刻,齐振兴又皱起眉:“不过我还是不能跟张一昂走得太近。高厅这次一反常态安排他来接替卢正,你知道,据说卢正当时正在查周荣,结果突然失踪了,我想来想去,张一昂来这里的目的一定是冲着周荣,可周荣是周厅的侄子啊。” 
    赵主任劝道:“如果卢局真的是被周荣他们害的,我倒觉得应该主动帮张一昂!” 
    齐振兴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再看看吧,都说周卫东是下一届厅长,先看看。” 
    已经过了午夜,公安局里众人还没散去,在这过去的短短几个小时里,张一昂成了单位里的明星。 
    抓获公安部督察案件中都排得上号的李峰,简直是三江口这小地方有史以来破过的最大的案子。 
    刑警队所有人员刷新了对新领导的认识,原本大多数人当他是高厅的亲信下派挂职锻炼的,这样的人只是个官僚,并没多少业务能力,谁知他一出手就破了个天大的案子。尤其他今天不顾众人反对,撬店门,全城搜捕一对开杂货铺的夫妇,简直一气呵成。事后大家才知道这是保密需要。 
    按照张局长自己后来的解释,此案保密等级很高,之所以他此前不透露抓的是李峰,一是他对单位人员不够了解,怕泄露风声让李峰再度逃走;二是怕大家行动时立功心切,各自为政,误了大事。所以他一直等到人抓到,指纹比对过,确认无疑后,才把真相说出来。 
    原来如此! 
    在单位里要服众,一是凭资历,二是凭能力。长期奔波业务线的刑警们最佩服破案能力强的领导。经此一役,刑警队的人心纷纷倾向了张局长。前几天对他还不冷不热的几个老刑警更是惭愧不已,领导和他们毫无交情,开场就送大家这份集体功,接下去大家得到各种奖励表彰自然不在话下,当晚亲手抓到李峰的几个警察更是可以坐在派出所里把这事吹到退休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刑审队还在审问李峰。张一昂驱散了众人,让大家早点儿回去休息,说李峰抓了就抓了吧,叶剑案才是当前工作重点,明天养足精神,继续奋战。 
    这一番表态更让大家觉得这领导是干实事的,王瑞军和宋星虽然最早被他拉拢,但也只是级别上的服从,今晚一过,打心底里服气了,虽然对整个过程还有些疑惑,但顶头上司给大伙送大功,他们哪会自讨没趣站出来说三道四?不管是靠运气还是靠实力,总之,这超级大案就是破了,接下去的重头戏,当然还是回到刑大队长叶剑被杀一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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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车也有点高级啊,遇个红灯还得配合手刹。”方超皱眉抱怨。 
    红绿灯前,方超紧绷着右腿将刹车死死踩到底,右手拎起手刹,这才将车止住。他头上套着假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下巴一圈粘着络腮胡,与前阵子的模样相比又像是换了个人。 
    一旁副驾驶座上的刘直换得更彻底,他变成了一个女人。原本他就瘦长,此时穿上连衣裙黑丝袜,加上浓妆艳抹的脸庞和长长的波浪假发,若不发声,定会让大多数男人想入非非。他厌恶自己这副装扮,抓着假发,发出和外表很不相称的粗鲁男声:“去他的,就这种快报废的破车,那浑蛋还卖我们两万五,宰人宰到姥姥家了!” 
    方超叹口气,无可奈何:“没办法啊,供需决定价格,这几年公安对道上的黑车打击太凶了,现在很难不走手续买到证照齐全的黑车咯。这车本身只值五千,另外两万都是证件的钱。这钱是必须花的,否则万一将来警察查到我们的车子,再追一下不就发现是我们买的了吗?记住,做事要以始为终,我们来三江口的最终目的是抢个大贪官,前期准备工作该花的钱不能省。” 
    刘直垂头丧气地叹息:“现在也只能指望抢个大贪官回本了,上回拿的那些黄金,还有前几次没卖完的首饰,光剥下来的黄金就值一百多万了,结果收货的浑蛋总共只给我们八十,还说现在赃物不好洗白。黄金要洗什么,直接化了不就得了,这浑蛋,早晚宰了他!” 
    方超翘起嘴唇淡定一笑:“稳住,你知道有句话叫‘风物长宜放眼量’吗?说的是,我们被坑的钱,过不了多久就会翻倍跑回来。” 
    刘直不解地问:“为什么会翻倍跑回来?” 
    “咱们抢了贪官后,除了现金以外的东西,还得找那人换钱。等我们拿到那人的钱,就把他给弄了,把东西再抢回来。这样一来,钱到手,东西还在我们手里,这不就价值翻倍了?相当于抢了两次贪官!” 
    刘直思索一下,瞬时觉得这主意妙不可言,欢快地说:“到时我们再找下一家收货的,照样画葫芦,先拿东西跟人换钱,拿到钱再把人弄了,把东西抢回来,相当于又翻倍了,抢了四次贪官!” 
    方超微微一皱眉,瞅了他一眼,点头说:“你的数学很优秀,难怪找不到正经工作。” 
    这时,绿灯亮起,方超放下手刹,把油门踩到底,汽车发出跑车般的轰鸣,却像拖拉机般慢悠悠起步,向前驶去。他们沿着马路开了几公里,拐过几个弯,最后到了三江口城东的一个小宾馆。 
    他们在宾馆后面的停车场停下车,方超让刘直先留在车内,他独自一人走进宾馆,来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现在的大小宾馆都得用身份证登记,跟公安联网,那些不用登记的非法小旅馆在连续多年的清查打击下,早就难觅踪迹了。方超对此早有准备,他包里装了十多张身份证,都是别人的名字,也都是真的身份证,这些是从江湖上的专门渠道高价买的,为了三江口的最后一战,他下足了血本。 
    安全起见,他们需要每三天换一家宾馆,每次都用不同的身份证,所以他叫刘直留在外面,他单独去开房,这样入住只需登记一人,身份证能省着用。 
    拿到房卡后,方超回到车上,让刘直先住进去,他看时间尚早,准备独自去市政府周围转转。 
    他的目标是贪官,而且必须得是大贪官,可怎么确定谁是大贪官,这是个棘手的难题。 
    方超做事强调方法论,先从理论上进行目标的筛选。 
    既然是大贪官,首先,级别不能低;其次,在实权岗位上得干过一些年数,否则就算是贪官,时间有限,也贪不了多少钱;最后,必须得挑四十岁以上的,只有年纪大的贪官,才会傻乎乎地把赃款赃物藏在家里。 
    他在市政府所在的行政服务中心徘徊了半天,并没有收获,虽然有了理论支持,但实践操作上还是得靠他的肉眼凡胎来看,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法甄别出入的那些人里谁是大贪官。 
    琢磨了一阵,他准备先去查查资料,摸清三江口主要领导的人生履历和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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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昨晚李峰落网后,他交代身份证是三年前在江苏被他杀人埋尸的一对夫妻的,因为他和老婆年纪相貌与这对夫妻相近,所以此后便一直冒充死者夫妻的身份。这次被擒,他自知死路一条,对所犯下的各种案件,也都一五一十地配合交代。 
    他老婆蒋英也很快承认了送外卖给张局长的事,证明叶剑被害期间张一昂独自在家。当然,事后才知道这是张局响应国家号召,把“互联网+”落实到刑侦的实际工作中来,通过点对点定向叫外卖,先对李峰的家人进行全面摸排,以便第二天收网。 
    李峰的案子太大,三江口公安局只做基础的审讯,过几天就会把他押到杭州,由上级机关来处理。 
    时间到了下午,昨晚忙碌一宿的刑警们陆续回到单位,张一昂召集所有人开会,先大概介绍了李峰案的情况,告诫大家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李峰落网的后续工作由上级公安机关处理,如今他们最重要的是破叶剑的案子。 
    他安排好各个组接下去的调查和分工后,便遣散了众人,留下王瑞军、宋星、刑技和法医等专案组的主要负责人汇总信息。当然了,李茜也不可避免地成为专案组核心成员。 
    叶剑今年三十九岁、离异单身,前妻说他脾气不好、有暴力倾向,很早就跟他离婚了,两人也没有小孩儿,多年几乎无联系。叶剑早年在公安家属院里分了套房子,离婚的时候给了前妻。他后来在离单位不远的一个老小区里另外买了套小房子,平时就独居此处。 
    案发当晚他参加了当地一家地产商的楼盘酒会,多名证人证实他在9点左右离开。离开后他打车到了几公里外的一处河边,也就是案发地,随后在那里被人杀害。 
    陈法医让徒弟拿出尸体和现场的照片,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投影墙前,向大家介绍:“叶剑身上一共有六处重要刀伤,腹部三刀,背后腰部两刀,右前臂一刀,体内多处脏器割破,凶器是匕首状的刀具。此外,他的肋骨也因多处遭到撞击而断裂,最终他死于流血过多和多脏器衰竭。依我的经验判断,叶剑应该是先被车辆至少撞击过两次,导致不同方向的肋骨断裂,然后再被匕首扎伤。只不过……”陈法医皱起眉,拿起一张尸体的全裸照片,疑惑道,“他身上的几处刀口很奇怪,出刀的方向似乎不是正常人所为,我没见过这种刀口组合。” 
    张一昂不解地看着他问:“你怀疑凶手是个精神病人?” 

“我没有啊。” 
    “你说伤口不是正常人所为。” 
    “呃……我是说伤口的刀刃方向有上有下,如果凶手是一个人,那么其中几刀是反手的。如果凶手是多人,另外一些细节又不支持。这样的伤口我当法医二十几年也是第一次遇到。” 
    从现场各处痕迹看,凶手应该是一个人,可六处主要刀伤,刀刃的方向却有上有下。如今是现代社会,不存在武林高手,究竟是谁有这么快的身手呢? 
    张一昂皱皱眉,看着陈法医瘸着腿的模样,想着他不知道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八成还是技术不行,便提了个建议:“要不让省厅安排法医组下来帮忙?”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急忙给他使眼色,可已经来不及了。 
    “张局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法医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当场就不服了,豁然站起身双手叉腰瞪他,“我当了二十几年的法医,1995年我刚大学毕业就当法医,你们要知道那时大学有多难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我当时的成绩是,语文考了——” 
    张一昂赶紧说:“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来协助你,你的腿——” 
    “不是腿,是腰!腰椎间盘突出跟尸检结果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们早就看我不顺眼,想换人是吧?”陈法医矛头一转,把炮口对向了在座所有人,直接发飙,“我告诉你们,我当警察那会儿,你们都还是小孩儿,我搬过的尸体比你们见过的活人还多!我——” 
    刑技科的许科长知道陈法医的脾气,赶紧上去把他拉下来,连声安慰说他们都很认可陈老师的技术。他的尸检报告,那是一字一个钉,没人会怀疑的,大家都是心疼他的腰。另外,还建议他工作日晚饭期间少喝两口。 
    大家也都逐个表态,对陈法医的尸检结果没有任何怀疑,完全不存在第二种可能,这才把他哄下去。 
    张一昂心中暗自捏把汗,三江口这小地方的法医都这副模样,还怎么办案? 
    好在许科长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接下去由他来做物证的分析工作。 
    发现尸体的河边草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真正的案发地是距此两百多米外的一条小路上。 
    这是河边的一条水泥路,地方很偏僻,不知是何原因,叶剑大晚上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随后被汽车撞击了两次,又被人用匕首捅伤。叶剑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穿过路边的绿地逃走,随后跑到了河边的一座石拱桥上,跳入河中。他凭借顽强的毅力,不可思议地游出了一百多米,爬到岸边一棵大树后面的草地上,也就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最终流血过多而死。 

沿路留下了大量的血迹和脚印,证实了他的逃跑路径,也证实了他身后有个身高一米七以上的男子在追赶他。 
    张一昂思索许久,看向众人,淡淡地问了句:“现场留下了我的名字,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许科长,毕竟他是管这块儿的,只好由他来解释,“叶剑右臂主要筋腱被割断,他是无法握力写字的,所以现场留下的三个字,光从字迹上没法比对是不是他的笔迹。不过写字用的小石子上检测出了叶剑的指纹和血液,我和陈法医商量过,我们……我们倾向于判断字是他自己写的。” 
    “你说字是叶剑自己写的?”张一昂扬起眉,很难接受这个结论。 
    许科长忐忑地拉上陈法医:“这是我们俩的结论,至于他为什么……为什么写张局你的名字,这还需要刑警们继续调查。” 
    刑技和法医只负责写结论,后面的调查分析是刑警的事。 
    张一昂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王瑞军和宋星。 
    宋星分析说:“字是叶剑自己写的也说明不了什么,局长有百分之百的不在现场铁证啊。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写,我觉得可能是,叶剑不认识凶手,凶手行凶过程中说了一些让他对局长产生误会的话,比如叶剑问对方‘你为什么要杀我’,对方故意说‘是张局长让我来杀你的’,叶剑身受重伤,人临死之际脑子转不过来,加上他本来就对你突然到来怀有怨气,所以才导致他做出了错误判断,写下你的名字。”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把叶剑和凶手的对话,临死前的心理状态模拟得惟妙惟肖。众人听了他的分析,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原本就嫉妒新领导空降,外加凶手误导,临死之际怀着一丝恶意报复领导,倒不难理解呢。 
    众人把目光投向张一昂,却发现他脸色铁青,过了几秒,突然冷声喝道:“你说得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叶剑脑子不清楚了就写我的名字,他为什么不写你,不写其他人的?我跟他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他对我哪有这么大怨气?你这是极不负责任的判断!你根本没有抓住这案子的关键!” 
    宋星被骂得不敢抬头,小声询问:“这案子的关键……关键是什么?” 
    王瑞军眼珠一转,脱口而出:“局长绝对是被栽赃陷害的!” 
    “你看,瑞军就一把抓住了吧!”张一昂一拍桌子,笑逐颜开,颇为欣赏地望着他,连对他的称呼都缩成了一个字,“军儿,你来给大家好好分析分析。” 
    “我……嗯!”王瑞军受宠若惊,可踟蹰了半天,只是说,“我只知道这案子背后一定是有人想故意栽赃局长,影响局长工作,嗯,对于具体情况,我还需要再捋一捋。” 
    张一昂撇撇嘴,对他的欣赏也就点到为止,看着众人的分析都不能直接命中要害,只好自己开口了:“你们想啊,叶剑跳下桥游走,如果你是凶手,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游走,不追过去?凶手敢保证叶剑受伤之后一定会死?所以说,现场的字,根本就不是叶剑写的,而是凶手追上去后,把石子塞进叶剑的手里,抓起他的手写下的,目的就是栽赃陷害我,动摇整个团队,扰乱调查方向。甚至叶剑的肌腱很可能也是在那时候被凶手故意割断的,这样一来,才能从肌腱断裂角度解释为何字迹跟叶剑平时的书写习惯不同,否则物证这块儿早就发现字不是叶剑写的,当然栽赃不了我!这是一个局,一个筹划缜密的局!” 
    听到这个分析,所有人眼睛都亮起来。许科长和陈法医表示技术上完全可行,而且现场是户外,本来就有他人杂乱的脚印,无法区分凶手。 
    王瑞军和宋星站在老刑侦角度考虑,觉得确实如此,凶手杀人后,被害人逃出一百多米,肯定要追上去看看死了没有,才能放心,哪会心眼儿这么大直接掉头走人? 
    凶手借叶剑的手,写下张局长的名字,如果不是蒋英能证实局长当晚在家,张局长到现在还说不清楚呢,老大成了犯罪嫌疑人,手下还怎么查案?自然会严重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果然是歹毒至极、阴险非常的栽赃手段!众人纷纷将未知凶手痛骂一番,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解释清楚了字的问题,许科长又说:“在距离叶剑尸体几米外的地方找到了他的钱包,裤袋里有他的手机,初步看过,东西没丢,可见凶手是针对性地杀人,不是临时起意地谋财。另外,我们还发现叶剑的裤子里面藏了一张卡片。” 
    张一昂问:“是什么卡片?” 
    “呃……”许科长犹豫一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张照片,出示给众人。 
    照片上是一张黑色的类似银行卡的塑料卡片,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右上方印着“VIP”,中间是“水疗中心”四个大字。 
    李茜凑过头,好奇地问:“这水疗中心是做什么的?” 
    “这水疗中心啊……”王瑞军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却见其他几人纷纷咳嗽起来,连陈法医这腰椎间盘突出的也在一个劲儿地咳嗽,他连忙闭上嘴。随后众人集体一本正经地专注于案情本身的讨论,对李茜的提问充耳不闻。 
    许科长继续说:“我判断是叶剑临死前从钱包里抽出卡片,藏到了身下,又把钱包往远处草丛里一扔,大晚上凶手很难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这张卡片藏得如此隐蔽,可见叶剑一定是想透过这个举动,传递出某种信息。” 
    张一昂仔细观察着照片,卡上水疗中心的所在地址写着“停车·枫林晚大酒店3楼”。 
    “停车·枫林晚大酒店?” 
    一旁王瑞军解释说:“这是三江口第一家五星级酒店,档次很高。” 
    张一昂点点头:“停车枫林晚,用诗做酒店名字,倒有点儿意思,不过中间好像还少了两个字。” 
    王瑞军指着卡片,低声道:“据说里面有!”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又一脸严肃地点起头来。 
    张一昂咳嗽一声,问:“这场子谁开的?” 
    “场子谁开的不清楚,酒店的老板叫陆一波,不过也有传言真正的大老板是三江口首富周荣。” 
    “周荣?!”张一昂和李茜同时瞪大了眼。 
    其余几人看到他们俩这副反应,电光石火间,一个共同的猜测在他们心头酝酿起来,人人脸上都变换着不同的神色。 
    过了片刻,宋星小心翼翼地询问:“局长,省厅把您调过来,是不是……与周荣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张一昂脸色很不自然,高厅曾反复叮嘱过,此事必须低调进行,千万不可声张。 
    李茜也连忙替他打掩护:“没有的事,你瞎说什么呢?” 
    宋星古怪地看着她:“可我前几天看到你在查周荣公司的资料。” 
    张一昂瞪了李茜一眼,李茜闭嘴低下头,领导叮嘱她千万小心行事,结果查个资料都被同事看到。她真想打死自己。 
    王瑞军低声说:“局长,话说回来,如果你要查周荣,我们是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宋星、许科长和陈法医也都一同认真地点起头,把真诚的目光一齐投向张一昂。 
    张一昂迟疑地看着他们:“你们……” 
    宋星说出众人的心声:“我们都跟了卢局长很多年,我们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他跟我们私下透露过他在调查周荣,却突然失踪了,我们非常怀疑是周荣干的!” 
    接着,众人纷纷表态,他们知道查周荣事关重大,张局保密是应该的。不过对于他们几个大可放心啦,王瑞军和宋星是卢正一手提拔的;许科长跟卢正共事了很多年,交情深厚;陈法医觉得卢正对自己的尸检技术从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说三道四,可见卢正是很专业的。 
    现在,只要张局长点个头要查卢正案,他们就奉陪到底! 
    在四人信誓旦旦的目光中,张一昂慢慢点下头。他意识到有了这几个刑警队骨干的铁心支持,正式调查周荣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不过高厅说那封举报信上的举报人,会在他来三江口后等待合适的时机跟他正面接触,他都来了一个多星期了,这举报人在搞啥玩意儿,怎么还不出来见面?

 

第9章
 
“叶剑的死应该和周荣没关系,他们俩是公开的铁杆兄弟。照理说,一个是三江口首富,社会上风传有黑道背景的大老板;一个是公职人员,刑警大队队长,这样两个人怎么都应该避嫌,保持距离。不过叶剑对此一直不管不顾,经常去参加周荣的饭局,这种公开的关系影响极其不好。以前有人匿名举报过他,单位领导也找他谈过,卢局长多次当着我们面警告他,他不服气,还和卢局吵起来。” 
    张一昂一行人走在叶剑所住的小区里,王瑞军向他介绍叶剑和周荣的关系。 
    “叶剑有没有替周荣摆平过刑案?”张一昂问。 
    “这倒没有,以前有人匿名举报叶剑是周荣的保护伞,上级公安机关专门派人下来调查,查来查去,叶剑在业务上和周荣没任何往来,金钱上也干净,上级只得劝告他这职业不适合与商人走得太近。业务上叶剑虽没有直接插手帮忙,周荣有叶剑这样一个朋友,总归有其他一些方便。” 
    张一昂知道,这所谓的方便就是影响力。刑警大队长跟你称兄道弟,就算不直接帮你摆平麻烦,黑道江湖谁敢惹你?白道上周荣有钱开路,还有个公安副厅长叔叔,当然也是一帆风顺。 
    李茜好奇地问:“叶剑是怎么跟周荣走到一起的?” 
    “他和周荣是老同学,两人从小一块儿玩儿到大。对了,陆一波、郎博文和他们俩也是老同学,叶剑常说他们四个人是铁打的兄弟。” 
    张一昂停下脚步,问:“郎博文又是谁?” 
    “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李茜脱口而出,这案子一直是他们几个老刑警在讨论,涉及背景资料的问题总算给她发挥空间了,忍不住抢答,“郎博文是奥图公司的老板,奥图公司一开始是他爸妈创建的,他爸妈原本都是英语老师,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下海做外贸,后来又开了汽车配件厂,工厂取名奥图。据说一开始他爸妈把整个工厂都交给他弟弟打理,郎博文则跟周荣合伙去外面做生意,后来他弟弟接手没几年,厂子经营不善,欠下很多债,还因骗取出口退税被抓了,工厂也面临倒闭。于是郎博文回来接手工厂,干了几年又开始涉足房地产,很快做大,现在奥图公司是三江口第二大的房产商,也经常和周荣的荣成集团联手投资一些项目。” 
    张一昂皱皱眉:“他父母都是英语老师……老大叫郎博文,他弟弟该不会叫郎博图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他们还有个妹妹叫郎博翠?” 
    “没有妹妹啊,就他们兄弟两人。你认识他们家啊?” 
    “不认识。”张一昂哼一声,想明白了为什么郎博文父母会辞职下海,这口音的英语老师不辞职还留在学校干什么啊。 
    这时,宋星开口说:“局长,叶剑前天晚上去的饭局就是奥图公司一个楼盘的开盘酒会,周荣、郎博文、陆一波这几个人都去了。” 
    张一昂点点头,叮嘱他把事发前酒店内外和附近道路的所有监控录像都查仔细,务必尽快弄清叶剑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独自一人大晚上来到河边。 
    不久,众人来到叶剑家,门已经打开,刑技人员在征得家属同意和见证下正在勘验室内情况,希望能寻到蛛丝马迹,弄清叶剑死前几天的生活状况。 
    一行人换上鞋套进屋,刑技人员说叶剑家中基本完好,看不出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张一昂打量起整个屋子,这是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站在门口便能一眼望穿。进门是小客厅,摆着一张油腻腻的皮革沙发,小茶几上胡乱扔着散落的香烟和杂物,对面一台电视机满是灰尘,似乎平日里就是个摆设。客厅左侧连着厨房,油烟机网格上的油渍已经快成了钟乳石。右侧连着一个卫生间和两个小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张一昂环顾了屋子一圈,一无所获,最后来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书架上也没几本书,大都是些报纸和杂物,文房四宝自然是没有的,叶剑哪是这块料?屋子靠里是张写字桌,摆着一台旧电脑、一台看着很新的打印机和胡乱叠放的文件。张一昂戴上手套,翻着这些文件,大多是单位工作上的东西,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这时,他注意到一沓文件夹下压着一张白纸。 
    他抽出白纸,纸上写着“罗子岳”三个字,旁边是手机号以及某个小区的住址。 
    “罗子岳,三江口市长?”张一昂思索道。他来三江口时间不长,不过政府里主要领导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纸上除了写着罗子岳的姓名、联系方式外,什么都没有了。不知叶剑写下来的这些是某种线索呢,还是他想求市长办事找人打听到的联系方式。可是很快,他意识到罗子岳与叶剑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张白纸下方还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五个人的合照,外面贴着塑料封壳,封壳老旧,一角翘起。塑料封壳的右下角用签字笔写了照片拍摄的年和月,中文书写,笔迹娟秀,一算距今已有十六年。第二张是六个人的合照,下方也用水笔写了拍摄的年和月,依然是中文书写,时间是十一年前。两张照片相隔了五年。 
    第一张照片中,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中间,四名男子围绕着他。王瑞军仔细辨认一番后介绍说,身后四人从左至右分别是年轻时的叶剑、周荣、郎博文和陆一波,中间男子是比郎博文小两岁的弟弟郎博图。照片里众人的背后是奥图汽配厂,门口放着花篮,庆祝奥图汽配厂乔迁新址,看来是奥图汽配厂当年乔迁时的合影留念。五个人穿着很简单,脸上都带着年轻爽朗的笑容,冲张一昂笑。 
    第二张五年后的照片背景变成了一座大楼模样的迎宾厅,门口同样摆着花篮,这次花篮上的字写着庆祝奥图地产开张。照片里除了他们五个人,还多了一个人,经过辨认,多出的那个人正是罗子岳。王瑞军说当时三江口还没有县改市,罗子岳是县委办公室主任。 
    照片的中心人物从上一张的弟弟变成了哥哥郎博文,郎博图则站在了边缘一侧,显得有些落寞,其余人依然在周围环绕着。这次的六个人里,除了叶剑还是穿着简单的夹克衫,其余人都西装革履,脸上的青涩也变得成熟。 
    张一昂拿起两张照片看来看去,思考片刻,叫李茜拿来一个物证袋,把照片放进去,嘱咐道:“好好保存,这是重要线索。” 
    李茜带着众人共同的不解,问:“这两张照片说明什么?” 
    “两张十几年前的老照片,突然出现在叶剑的桌子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李茜随手拿起桌上一只用来当笔筒的搪瓷杯,上面印着“革命委员会好”,中间是个大大的“忠”字,尴尬地询问,“这个呢?” 
    她意思是说,一只“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搪瓷杯突然出现在桌子上,不是更奇怪吗?从叶剑家里的布置便看得出他是个生活一点儿都不讲究的人,各种老物件随手翻出来乱扔也是稀松平常,甚至笔筒里还发现了一枚几百年前的康熙通宝。 
    “你一点儿都不注意细节哪,”张一昂很遗憾地摇摇头,“办案的关键是从纷乱复杂的信息里,提炼出真正和案件有关的线索,对所有信息要做到准确区分!” 
    众人都觉得此番话深得办案的精髓,可还是想不通这两张老照片能说明什么。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张一昂轻轻指了指两张照片下方水笔写的拍摄日期,说:“照片上的拍摄日期,为什么只写了年和月,却不写具体是几号拍的?通常洗了照片要记录时间,总会写上具体日期吧?所以可以判断,这个日期不是当时写的,是叶剑近来写的,他只记得哪一年哪一月,不记得照片拍于哪一天了!你要想,为什么他要拿出这两张照片,为什么他要在上方标注日期!”他用指节敲敲桌板,“这是重点!” 
    众人琢磨一番,深感局长这番分析确实有道理,只有刑侦高手才能从这微不足道的日期里发现异常。 
    一张记录罗子岳信息的白纸,对应两张照片,罗子岳也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两张十多年前的照片突兀地出现在桌上,照片上标注了拍摄的年、月,唯独没有日。 
    虽然还不清楚白纸、两张照片与叶剑之死的关系,但众人已经隐约能感觉到其中存在着某些关联。 
    这时,李茜突然拿起另一份文件,叶剑在上面写着一些字。她比较了下物证袋里的照片,迟疑说:“照片上标注的字好像不是叶剑写的。” 
    大家侧头一看,叶剑的字迹潦草胖大,一看就不是拿笔的料,照片上虽然只是用中文写着日期的几个字,但笔迹很漂亮,压根儿不可能是叶剑所写。 
    张一昂也凑过头比较了一番,这字迹确实不是叶剑的。他哼一声,不以为然道:“既然日期不是叶剑写的,那更要好好调查了!不过从照片看得出,叶剑和他们几个人关系很好,还有罗子岳在纸上和照片里都出现了,颇有疑点。所以接下来,我们要重点调查陆一波!” 
    “嗯?”王瑞军还没从笔迹不一致中回过神来,突然被局长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不禁好奇,“为什么罗市长可疑,我们要查陆一波?” 
    张一昂皱眉责怪:“你怎么就忘了叶剑身上藏起来的VIP卡片,这可是当前最重要线索!大酒店是陆一波开的,当然要查他啊!” 
    王瑞军心里大叫,我没忘啊,可你明明在说罗市长可疑,没提大酒店啊!

 

第10章
 
“那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的饭,后来怎么就出事了?不可能啊,叶剑怎么就突然死了!”办公桌后,周荣点着烟,一脸伤心和凝重。 
    他和叶剑是同学,今年也是三十九岁,不过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许多。他外形俊朗、五官棱角分明,由于经常健身,没有肚子的身材在这个年纪的男人里尤为难得。他从没结过婚,一直是单身,一般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也不会缺少女人。 
    坐在周荣对面的三十来岁的男子是公司董秘胡建仁,也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胡建仁个子不高、身形消瘦,戴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实际上也是,周荣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他打理。 
    “这次公安局的口风很紧,我找人打听过了,什么都问不到,据说是新来的张局长亲手在抓这案子。” 
    “张一昂?他是高栋的人,东叔说高栋动用关系,强行把他调下来顶替卢正的位子,有可能是专门冲我们来的。听说他一到三江口就破了个全国性的大案,这么厉害的人物,如果被他发现卢正的事……”周荣脸上浮起一层阴霾,摸着胸口,“每次想起卢正,我就心跳得厉害呀。” 
    胡经理憨笑着宽慰:“荣哥,事情过去这么久,什么证据都没了,你就别担心了。至于叶剑,我老感觉他在怀疑卢正的事跟我们有关,他死了对我们来说,反倒少了个隐患。” 
    “扯淡,你完全不懂!”周荣斥了句,摇起头感慨,“外面很多人以为叶剑跟我搞权钱交易,其实我们纯粹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小时候我个头小,老被人欺负,对,就是被郎博文、郎博图两兄弟欺负,叶剑护着我,帮我打架,我帮他抄作业。到后来他当了警察,我做起生意,这些年除了一起吃饭聚会,真没其他事。唉,到这年纪,留下的真正朋友能有几个?如果让我知道谁害了叶剑,我非弄死他不可!” 
    胡建仁尴尬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荣哥,东部新城最大一笔产业园区配套招标有消息了,政府会在三个月内出标,大约有两百亩地,一半是办公和商住,一半是配套住宅。招标底价六个亿,还有资金补助,财务部门经过测算,光那些住宅卖掉的利润就能覆盖成本,剩下的办公和商住每年上亿的租金是白拿的。这项目如果能拿到手里,集团以后每年都有大几千万的净流水。” 

“这么多!”周荣吸了口气,沉吟几秒,略略皱眉,“预期回报这么高,这笔账其他公司也算得清,肯定很多人抢,尤其是那些外来的上市地产商,如果光明正大地竞标,拼出价我们哪拼得过他们?嗯……这样,你让罗市长想想办法,这项目的竞标资格要为我们量身打造,最后项目一定要给到我们!” 
    胡经理面露为难之色:“罗市长说这次要我们自己想办法,东部新城是省级规划,他和管委会主任虽然在同一个大楼办公,但对方人事关系在上级市,行政高配,比他还高半级,他和管委会主任没打过太多交道,插不上手。” 
    “那主任好像姓方,是吧?” 
    “对,叫方庸,五年前东部新城刚规划的时候,他就调来当管委会主任了,那时大家普遍不看好新城区,他也不太显眼,现在大家都抢着进新城区,管委会的地位早就今非昔比了。罗市长还说,这回我们想拿项目,只能正大光明地竞标,走方主任这条路行不通,因为此人非常正派,是有名的廉政模范。打个比方说吧,政府招商人员和企业吃吃饭很正常吧?方主任不一样,他不允许管委会任何人未经批准参加企业的饭局,发现就通报,收礼更是直接处分。他还找了上级审计部门,每年对管委会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进行财务审查,发现问题就直接报纪委。” 
    “这有什么!”周荣不屑地哼一声,笑起来,“罗市长不也天天高喊反腐口号,整个三江口反腐就数罗子岳最积极。” 
    “可方主任跟罗市长不一样啊,罗市长是用嘴反腐。方主任自己生活也很节俭,听说他到现在都在用着很多年前的按键手机,单位给他配了汽车和司机,他不要,说要节省公务开销,坚持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遇到刮风下雨,他就跟老百姓一起挤公交,平日里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东部新城的掌舵人。他存下来的工资津贴,每个月都会固定捐到福利机构,省级电视台和报纸报道过很多次了。” 
    听了胡建仁这番打广告似的介绍,周荣也不禁咋舌:“这三江口……也能出海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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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们平时走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美女,她们的男朋友大部分都是丑八怪,你知道为什么吗?”方超笑着问刘直,“因为大家有个误区,看到了一个美女,心想长这么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男朋友肯定很优秀,就不敢去追了。反倒是那些屌丝不要脸,大张旗鼓去追美女,最后呢美女配屌丝成了常态。我很早就知道这道理,很早就投入了实践,结果发现知道道理并没有什么用。所以我要赚钱,赚很多钱,有钱自然有美女,这是我做这行的最大动力!” 
    刘直紧紧握住拳:“说得很对。” 
    “你也想找女人?” 
    刘直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方超哈哈一笑:“你想找什么样的?” 
    “我等这票干完赚了大钱,就找一个……嗯,长得漂亮,清纯又性感,温柔,不会冲我发脾气,对我百依百顺的。” 
    “那你就是想找小姐咯?” 
    “我——” 
    方超拍拍他肩膀:“你这么想也很对,古话说得好,富贵不嫖娼,犹如锦衣夜行。干完这票大的,咱们俩一起找!” 
    方超和刘直一同坐在汽车后排位子上,大谈着各自的抱负,描绘着这票干完的美好生活。 
    这一回两人脸上做了伪装,身上都只穿着干净利索的运动休闲衣裤,低头斜靠在座位下方,目光则牢牢地盯着马路斜对面一个小区的大门。旁人从车外走过,若不低头往里细瞧,压根儿不会发现后车座上躲着两个人。 
    这里位于市政府的北面约两公里处,附近有个湖,旁边坐落着几个小区,大都是低密度住宅,地段上可谓是闹中取静。 
    其中一个小区外面宽阔的马路上,一侧是白线画着的停车位。中午时分,路上车流稀疏,停车位上三三两两的汽车中间,方超的那辆早已绝版的夏利车正静静地潜伏在其中。 
    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胖乎乎的男子骑着一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从小区大门的行人通道出来。他戴着一副一丝不苟的黑框眼镜,穿着典型老干部风格的黑色夹克衫,一九分的发型遮掩着头顶的贫瘠。他悠然自得地踩着踏板,每转一圈齿轮上都会发出一声“咔嗒”,他浑然不觉,以一贯的速度不紧不慢地骑着。 
    经过绝版夏利车旁时,胖子手机铃响,他下车单手推着自行车前进,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竟是当下难得一见的翻盖按键机。他把手机贴到耳边:“喂,哦,我是,快递师傅麻烦你把包裹放门卫好了,谢谢啊。” 
    他礼貌性地挂了电话,重新踏上自行车。 
    方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离去,低声道:“目标就是他!” 
    刘直不可思议地望着胖老干部远去的背影,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说的费了千辛万苦,找出来的三江口大贪官?” 
    “你不信?”方超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我——”刘直吞下满肚子脏话。这都2017年了,还有人骑这么破的自行车,连一辆电瓶车都买不起!竟然还在用着翻盖的按键手机!这日子过得也太寒酸了吧?大贪官能是这副样子? 
    方超摇着头笑起来:“你呀,整个儿道行太浅了,看不穿妖魔鬼怪的皮囊。我教你,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你别看他骑个自行车,据我所知,胖子名叫方庸,是东部新城的管委会主任,就是东部新城的老大。东部新城号称再造一个三江口,这胖子级别不低,跟三江口市长平起平坐,他在这小区里有套房子,我查了房价,这里的房子怎么也得三百万。” 
    刘直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个亲戚刚考上公务员,杂七杂八收入也有十几万一年。他这级别的几十万年薪总有吧?按揭买个三百万的房子太正常了。要是早几年买的房,一半就够了。” 
    见他不信,方超冷哼一声:“那我问你,现在普通公务员都人手一台车,他这级别的骑个破自行车上下班,这也正常?” 
    “胖子靠骑车减肥啊。” 
    方超抿了抿嘴,打开手机,相册里存了很多张方庸骑车的新闻图片,都是过往记者采访时拍下来的。 
    “这些是我找到的历年报道这胖子的新闻,所有照片里他都骑破自行车,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不换辆新的?” 
    “消费习惯呗,老东西用习惯了不想换,你瞧,我这内裤穿了不下五年了,还不是照样好穿。” 
    “别给我看内裤!”方超手指用力戳着手机,“你瞪大眼睛看仔细,这些新闻图片上,他骑的自行车是同一辆吗!” 
    刘直比较着看几眼:“好像不是同一辆。” 
    “这几年下来,他至少换过三辆不同的自行车!” 
    “车坏了换一辆没问题啊,三辆破自行车也没几个钱。” 
    “问题在于,他为什么每次换的都是破车,他又是从哪儿淘到三辆几十年前的破凤凰!” 
    刘直愣了一下,过了几秒,慢慢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永远都是骑自行车,永远都是破自行车,哪怕车坏了,换的还是破车!一般的贪官,根本不需要伪装到这地步,所以,这胖子不仅是贪官,而且一定是巨贪!”方超自信十足地做出结论,“这几天我躲在旁边高楼已经查出了胖子的住所,他每天中午回家午休,下午再去单位。现在他离开家,要四个小时后才会回来。所以我们现在进去,在这几个小时里把他家值钱的东西全部搬空!这大贪官下班回到家一看,肯定傻了眼,又不敢报警,哈哈,太妙了!”方超得意地大笑起来,不禁为自己的计划所倾倒。 
    刘直思考几秒,也觉得不错,唯一有个顾虑:“白天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方超不屑道:“这几天观察下来应该没人,不过也不好说呢。可就算有人又怎么样?凭我们俩也能轻松制住。”他手里有枪,再加上他们俩的身手,根本不担心房子里还有没有人。 
    刘直点点头,正要收拾东西开干,朝小区门口又看了一眼,这高档小区门口站着威武的保安,不远处还立着块广告牌——“退伍军人保安,给您最安心的服务——安琪物业。”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多了几分迟疑不定:“要不……我们还是等半夜再行动吧?” 
    “干吗等半夜?现在方庸出去了,不就是最好时机嘛!” 
    “可这大白天的,万一屋子里有人,我们直接动手,我怕动静太大,惊动到旁边人家,这小区的保安是退伍兵,我怕……”刘直自己当过兵,当兵那会儿总被其他老兵欺负,留下了心理阴影。 
    “退伍兵有什么好怕的?”方超很是不屑,“你知道巴菲特吗?” 
    “股神啊,他老人家也抢劫过?” 
    “他老人家抢的是大劫,抢成千上万人的劫。他老人家总结过一句抢劫的经验,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你想啊,有几个人敢大白天入室抢劫?别人不敢,就该轮到我们贪婪了!别废话,赶紧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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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2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23873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1:35:02

《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3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78131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2:11:47

《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4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41842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2:43:24

《低智商犯罪》 作者:紫金陈 5 (完)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96787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3:22:24

这小说,专业高人,不得不服 -nearby- 给 nearby 发送悄悄话 nearby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4:13:47

你喜欢数理化不?下次我贴个高智商的?嘿嘿~可好看了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5:44:59

短一些的最好。这篇我现在都还没读完,但是确实写得好 -nearby- 给 nearby 发送悄悄话 nearby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5:50:56

还是对奇谈了解不多,这在我们这儿不算长篇了。。。那么着急看做啥?今天看不完,还有明天嘛~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5:53:21

明天我要是悟道成佛了呢? :-) -nearby- 给 nearby 发送悄悄话 nearby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6:01:41

非常牛气的想法,我支持你。不过跟这小天地里看书没冲突。。。谁或非谁,来这都一视同仁。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6:05:03

这个低智商的,看似误打误撞,其实智商也不低啊。请把高智商的发来,一同欣赏,也许能给我一些灵感。先谢过 -nearby- 给 nearby 发送悄悄话 nearby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6:16:54

下周末吧。我平时周末其实是能不上论坛就不上的。今天腰疼得厉害,躺一天了,也疼得睡不着,就放纵了一下。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330 bytes) () 02/20/2021 postreply 16: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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