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篇吐槽大会的文稿
都说“父爱如山,母爱如海”。然鹅,若父母之爱如海啸山崩,你又能侥幸死里逃生,那么Congratulations!战力爆表的你可以无所畏惧地去踩人生中的大坑小坑了。
我父亲在没发达之前是个牙医。专业词汇是颌面外科医生。他在我们省最好的医院口腔科工作,号称“一把刀”。他太爱工作了,以至于我满口烂牙。他从未教过我怎么刷牙,我小的时候也没看过他刷牙,因为他经常值夜班,也因为他经常不刷牙。我跟他最亲密的一次接触,就是上初中时,他给我一次性拔了四颗长歪了的智齿。科普一下,这是反拔牙常识的, 最多拔掉同侧的两颗智齿,但我爸得工作,没时间带我来两次医院。我躺在他们科室的治疗椅上,爸爸那散发着浓浓的消毒水味道的白色大褂紧紧呼在我僵硬的身体右侧。他没戴口罩,鼻息温暖着我吓得冰冷又麻木的脸,左手坚定地拨着我的嘴角(他甚至没有找护士,自己独立完成全部过程),右手拿着类似老虎钳的工具,极速地一拧一拔,我的智齿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它们爽歪歪的一生。拔完牙,护士来收拾残局,惊讶地说“哎哟,一次拔四颗智齿,你姑娘够能忍啊!” 我口腔两侧都咬着浸透血的棉球,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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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亲爹对我很不爽,我可能像长歪了的智齿一样,没啥用?口条欠佳的他,早早就预言我“一辈子一事无成” 。但我也利用他的“轻敌”淘点好处。比如,找准时机在他上班之前请他在我的试卷上或作业上签字,他反正也不屑一顾;去少年宫学舞蹈的路上,偷偷拐到好友家玩,他反正也不屑一送。但各位朋友们,常在河边走,肯定会湿鞋。有一次,他竟然在出急诊的路上,看到前面蹦蹦跳跳的我没走正路,鬼鬼祟祟地拐到一小巷子里了。事后一顿骂骂咧咧的狠揍是免不了的,他的预言又因此丰富了一层—“就知道撒谎,一辈子一事无成的东西。”
当我父亲山体滑坡般咆哮着预言我的一生时,我母亲是不是上前干预,主要看她当时的心情。如果她跟父亲有矛盾,憋着一肚子气,那么教育子女,就是她的出气筒。母亲会如同海啸一般狰狞而高昂地向父亲迎面扑来,宣泄她对父亲的不满,仔细听,其实内容基本与我无关。我当然会选择趁势溜走,不一会儿就能听到三米外的男女一边问候双方现存和已逝的亲人一边开始自由搏击,夹杂摔些不值钱但响声大的东西。我最不喜欢他们摔东西,因为作为家中独女,得独自为斗殴完的二老善后。很多年后的一天,我曾经在成都的一个抄手店里,目睹街上两个人互骂互殴互摔酒瓶子,很多人自动围了一圈,津津有味地看热闹。我则津津有味地吃抄手,窃笑围观者真是没有见识。抬头突然看到街角站着一位环保大哥,蹲靠在树旁,抽着烟,踩着他的扫帚,冷冷看着,我瞬间和这位陌生大哥有了心灵感应——过来人,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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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学了关于祥林嫂的那篇文章,我的读后感就是无比确认祥林嫂已转世到我妈身上。她对我爸的怨恨和自怜,如海浪滔天,毫无拦阻地全部拍到我身上。小学期间,至少有四次,她让我看她写的离婚协议书,然后嗷嗷地哭,不管我明天上不上课,大黑夜的带着我骑着自行车回娘家。你们知道那种老式自行车,是从后面抬腿儿上车的。悲痛欲绝的我妈往往一甩腿就把我从后座上扫下去,头冒金星的我心里嘀咕—不是说好离婚了带我走吗,怎么现在就把我给丢下了?我暗自盼望二老离婚已经40多年了,目前还很难说。
我妈啥事都能往自己身上靠。比如,我给她诉说数学作业挺难,有几道题不会做。她并不指导我怎么解决问题,而是先讽刺挖苦“你就是随你爸,笨”; 然后想当年,她数学多好,老师夸她怎的怎的聪明,再指导我如何看待人生的困难,要像她一样怎的怎的。我一旦奴颜婢膝地请她帮我看一道不会的题,她会勉为其难地指导一番,我自然听不懂;两番之后,就要准备母上大人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或把作业本、卷子往我头上楔(xie), 好像这样就能把数学知识硬生生植入我的大脑,“怎么就是不懂呢,真笨!” 如此,我渐渐养成了上课必须认真听讲,不会的问题必须主动问老师的好习惯。没用的我在高三的三次模拟考年级第一,老师让我向众学子讲讲如何养成学习的好习惯,我面不改色地编了一番,拂袖而去,留下满场的掌声,回荡着来自我爸的那句“就知道撒谎的”—学霸。 如果再回到当年的高三,我会由衷地感谢父母——没有他们,就培养不了我学习的好习惯,坚定不了我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勇气,更没有半辈子竭尽洪荒之力在向他们学习这一事上确实无成的我。
谢谢大家,我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博士老阿姨。
图片出处:《长安三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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