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科普 #29：为什么美国政府一直在借钱？

经常关注美国政治和经济新闻的朋友可能注意到一个现象：每隔几年，美国国会和白宫之间就会因为提高政府债务上限的问题陷入马拉松般的谈判和互相指责，有时甚至导致联邦政府停摆的尴尬现象。

这是因为美国实行立法、行政、司法三个权力机构三权分立的制度，白宫代表的行政机构要征税花钱，都必须征得立法机关国会这个管家婆的批准。不仅政府增加税收需要国会立法批准，连每年例行的财政预算都必须经过白宫和国会之间的拉锯战而获得一个妥协。所以，白宫想提高债务上限多借点钱花，必须得到国会点头同意。

那么问题来了，美国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人均GDP高达7.7万美元；2022年，联邦政府的财政收入约占GDP的20%，高达5万亿美元。为什么美国政府还要借钱呢？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美国政府是收了很多税，可是花得更多。2022年，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为1.4万亿美元，花费比收入高了28%！美国政府的赤字，占到了GDP的5%。

无独有偶，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政府都在借钱。下面是一些主要经济体的财政赤字率：
  美国 5.4%
  中国 4.7%
  日本 6.2%
  德国 4.2%
  英国 4.4%
  法国 4.2%

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政府要借债？难道量入为出就那么难么？

答案可能出乎你的想象：不是政府不得不借钱，而是政府心甘情愿地去借钱的！也就是说，政府借钱这件事，不是政府的缺陷，而是政府的一个特色功能！早在十二世纪，威尼斯共和国就开始发行年利息5%的国债了。

当然一个国家的财政出现赤字时，借债是无奈之举。但是，政府借债，很多时候是可以帮助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的。

序：财富是怎么产生的?

假设一个煤老板把采煤挣到的100万元存入银行账户(第一个100万），而银行把这些钱通过按揭贷款借给了一个需要买房的人。买房人拿到房子的同时把钱交给了开发商，开发商的银行账户里就多了100万元（第二个100万！）。然后一家建材生产企业需要扩大经营规模从银行贷到了这一百万，并把它存在自己的银行账户里以应付今后的开支（第三个100万）。后来，一家城市投资公司又从银行把这100万贷出来用于修建通往城市新区的公路，并把它临时存在自己银行账户里(第四个100万)。

当初煤老板采煤挣到的100万，在金融系统里转了几个圈，就变成了400万元存款！理论上，通过不停的借贷，社会上可以产生无穷无尽的货币。当然现实情况下，银行需要把一部分存款放在中央银行作为储备金。具体细节，请参考我以前写的文章，“银行是如何挣钱的？"。

这就是现代经济学的最基本理论基础：货币的发行，不需要任何物质基础，更不需要金本位; 绝大部分的货币的产生，是通过信贷产生的。财富产生的链条就是：需求导致借贷，借贷产生更多的货币和资本，而这些货币和资本会进入社会经济体系里，刺激企业创造更多的商品和服务，促进更多财富的产生。因此，一个人人都存款而不进行消费、或者只从事最基本消费的低欲望社会，其经济和财富的增长，必然是极其缓慢的。

1776年（大清乾隆41年），苏格兰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发表了《国富论》，这是现代经济学的开山之作。斯密认为，财富的产生主要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劳动力的技术、技巧和判断力，二是劳动力的数量；而在这两个因素中，第一个因素起决定性作用。书中阐述了所谓市场上“一只看不见的手”的神奇作用。斯密以及后来者强调遵照市场机制，反对政府干预经济。但是，随后资本主义社会周期型出现的经济危机和萧条，让人们开始质疑斯密的理论。

而最早颠覆传统货币和经济理论的人，就是约翰凯恩斯男爵。1936年，凯恩斯发表了不朽的名著《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他反对亚当·斯密的经济学思想，反而主张政府应积极扮演经济舵手的角色，采用扩张性的经济政策，透过财政与货币政策来对抗经济衰退乃至于经济萧条，透过增加总需求来促进经济增长。简单地说，就是政府要积极举债，有为而治，帮着社会增加需求，从而拉动经济增长。

基于凯恩斯主义，近代社会又出现了新古典综合学派, 而这成了现代主流经济学的基础，并被大部分主流国家采纳为国家的基本经济政策。在这个理论里，政府举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居民储蓄率居高不下的国家，比如中国和日本，政府更必须站出来把居民的存款借出来，以各种方式花出去，制造需求和财富。只要政府借债的成本足够低，而且花钱产生的经济和社会效益足够好，政府多背负一些债务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比如在2020年到2022年的疫情疫情期间，美国政府通过大幅举债用于资助陷入困境的普通民众和企业，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严重人道主义危机，也使得美国经济能够在疫情结束后迅速反弹。

一、美国政府不担心债务负担吗？

2023年，美国联邦政府的债务规模是31万亿美元，这看起来是个天文数字。但是，超过70%的国债是美国人自己持有的，它们是美国人自己的财富; 其余30%才是被外国人和机构持有。比如中国政府就持有大约1万亿美元的美国国债，约占美国国债总规模的3%。

2022年，美国政府为自己的债务支付了4700亿美元的利息，平均的利息率只有1.4%。这些利息成本，占到了美国政府支出总额的8%。这相当于一个年收入100万元的家庭，每个月拿出7千元还房贷。我觉得这个债务负担不值一提，完全可以接受。

二、美国政府的钱都花哪里了？

美国是世界警察，仅仅在美国海外，就在全世界80个国家运营着750个海外军事基地，所以国防支出是一个巨大负担。2022年，国防开支高达7700亿，占政府支出的12%。

而美国政府的最大开支项目，不是军费，而是民生项目，比如社保和医保。下表是美国政府主要的花费项目和比例。

社保和收入补贴  33%
医保和医疗补贴  26%
国防                    12%
教育等社会服务  11%
债务利息              8%
退伍军人福利       4%
交通                     2%
一般行政支出       1%

三、对普通家庭的启示

理解了现代货币和财富理论，也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很多金融现象和管理我们的家庭财务。比如，下次你去贷款买房的时候，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在为社会创造需求，从而帮助社会创造财富！

再比如，我们尽量不要在银行里存太多的存款，毕竟存款产生的收益太低了。如果更近一步，我们也要像政府一样，保持一个适度的债务水平，以较低成本的成本获得资金，并把它们投资在高收益的项目上，比如股票指数基金或者投资房。

延伸阅读：

  - 投资科普 #25：银行是如何挣钱的？

  - 投资科普 #26：美国的金融业概况

  - 我的基本理财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