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 (尾声)

阳光灿烂的周六早晨，两个人赖在床上，不觉已经11点了。其实我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不少时间了，但是在昨晚把戒指套上小白的手指上以后，一切似乎都被赋予了新鲜的含义。两个人贪婪地享受着对方的身体，一直把自己搞到精疲力尽。

我和小白侧身搂在一起，看着床头柜上的戒指和手机。良久，小白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不去什么劳什子非洲了。留在本部也未必绝对不可能升级，再说我现在已经是高级了，大部分人都在这个级别上退休了。就算以后永远停留在这个级别上，只要我们俩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也挺好的，对吧。”

小白小小的身子蜷在我怀里，我一伸胳膊就可以轻松地从她的头一直抚摸到她的脚。我一遍遍轻轻地抚摸着她温热的身体，也叹了口气说：“按说我应该支持你努力实现自己的志向，我也确实希望你能做到你能力所及的最好，要不我们老了以后你肯定会天天嘀咕我，说你为了我放弃了事业。可是说实话，搂着这么乖乖的老婆，让我鼓励她跑到非洲区搞农业，一去好几年，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再说，咱俩都三十多了，你一去三年，弄不好就是六年，咱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啊？生了以后养在非洲还是在美国？”

小白没接我的话，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也和我一样在脑子里审视各种可能性。

良久，小白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不去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俩一起在美国也会过得很高兴的。”

我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昨晚我跪在小白面前请她嫁给我的时候说过的话，没想到几个小时以后就到了考验我的誓言的时候了。我努力把我的注意力从小白柔软的身体上移开，集中在主要的问题上。

“老婆，看起来比较现实的选择，既能帮助你的事业发展，又能让咱俩不分开，只有我跟着你区非洲了。如果我也去塞拉利昂，你们机构有没有什么帮助家属就业的安排？我有个MBA，又有在不同工业工作的经验，包括采购，质管，国际贸易，等等。你们机构有没有可能在你管理的项目里给我安排一个职位？这样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小白摇摇头：“我们机构不允许雇佣现有职工的配偶，除非是两个人都已经是机构的员工，然后再结婚。如果是两个机构的员工谈恋爱然后结婚，夫妻俩也不能再一个部门，或者做同一个项目。只是为了反腐败的要求。员工退休前，也不能雇佣该员工的子女。”

“那别人遇到这种事都是怎么做的？我不信你们机构好几千名外派的员工全都是单身？凡是结了婚的职工外派都有同样的问题，别人是怎么解决的？“

“很多外派的人都是配偶不工作，到了所在国的驻地以后或者自己在当地找个工作，当个义工，做点小生意，或者干脆在家呆着。反正不能在那个员工参与的项目里做事情。“

我想了想说：“往乐观的方向想，我的专业比较宽，我跟着你过去，还是有一定机会在当地找到工作的。而且一般来说，象这种非洲的贫困国家，肯定会需要中国生产的质优价廉的商品。也许我可以开一个贸易公司，和当地人合作做做贸易之类的事。但是我们做计划必须从最差的情况考虑。假设我跟你过去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给你当男保姆，咱们从两个人挣钱变成一个人挣钱了，然后我们在当地生个黄皮肤的塞拉利昂公民，会不会养不起呀？“

小白伸出胳膊把手机拿过来，在上面按了几个数字给我看：“我现在工资是这么多，如果我接了这个项目领队的差事，工资大约会涨8%左右。按照塞拉利昂目前的生活水平，机构会给我大约这么多的’生活艰苦补助‘， 再加上大约这么多的配偶补贴，还有住房补贴，然后我的一年收入大约是这么多，比我现在的工资多大约60%吧。“边说，边把一连串的计算按在手机上给我看。

我和小白虽然住在一起，但各自的财务是分开的，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收入和支出。从以前的交流和我看到的小白以前的住房，汽车，家具，以及消费习惯，我能看出她的收入比我高出不少。但是看到她在手机上按出的数字，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小白摸摸我的手说：“有这个国家主管支持，我去塞拉利昂的工作会是比较顺利的。我当然想趁着这阵顺风争取3到6年内上到经理的级别。但是我觉得你辞职和我去非洲牺牲太大了，还有找不到工作在家呆着的风险。咱们再想想吧。那个国家主管和我老板不会逼着我马上就确认的。我饿啦，咱们下楼做点儿饭吃吧。我给你做，新老婆表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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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因为我俩的作息时间都有些和常人不同，周末的时候又经常是小白请客出去吃，我们俩一起做饭的机会还确实不算太多。

两个人下楼来到厨房，发现冰箱里没有太多食材。我说还是出去吃吧，小白却坚持要自己做。她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今天我的身份变了，在这个厨房里给你做顿饭属于宣示主权, 让锅碗瓢勺们都知道，新老板来啦！“

“好好好，你是老板。反正今天以前也是都听你的，改个名分也没什么了不起。“

根据冰箱里能找到的存货，小白决定做一个墨西哥式煎蛋饼，就是在鸡蛋饼里加上火腿，奶酪，青椒，葱头等等。

蛋饼很快做好了，小白从碗柜里找出一个用素色画着像是呼啸山庄一般景色的大盘子，准备把蛋饼从锅里盛出来。她看了看这个精致的大盘子，赞了一声：“这个盘子应该是英国造的，真漂亮！梅根的眼光真不错，也舍得花钱。她也真是奇怪，连你的家都不愿意来，却买了好多漂亮餐具给你。“

我心里感觉一阵歉疚，叶叶的事已经过去，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但是夫妻之间要是总有一件事要瞒着对方，终究不是好事。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风水轮转，让我老婆从别的什么地方听到了这件事，还不如和她坦白了，以后不用担心。

“其实吧，这些好看的餐具不是梅根买的。确实是前女友买的，但不是梅根。“

小白一愣：“你在奥斯汀还有另外的前女友？那应该是在梅根之前吧，因为你说过搬来麦迪森之前和梅根分的手，对吧？“

“那倒也不完全是。“我尽量简略地把和叶叶交往的事给小白讲了一遍。

当我提到叶叶是已婚的第一句话说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眼看着小白大大的眼睛里从惊愕一点点变成冰冷，然后是刀光夹杂着火焰。但是已经太晚，我在脑子里一遍遍地骂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嘴，这么愚蠢地想要坦白，一边硬着头皮把事情说完，努力强调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听我讲完，小白胸脯起伏着沉默了几秒钟，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还当过小三儿啊！”

我的脑袋里轰地一下，又狠狠地骂了自己怎么他妈地这么蠢！这么犯忌讳的事还要说出来？已经瞒了三年，再瞒个三十年又有何妨？用不了几年恐怕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真是见鬼！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餐桌前，等着老婆发落。没想到订婚后的第一场冲突来得这么快， 来得这么傻！一边等，我一边在脑子里告诫自己：老提呀，你以后是有老婆的人了，不能再有任何的天真！说话要小心，嘴上要有把门的！切记，切记！

 

出乎我的意料，小白怒气冲冲地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急剧起伏的胸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我期待的火山爆发并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会儿，小白语气平静地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能干。我决定了，我要去拿塞拉利昂这个职位，你辞职和我一起去佛里顿。”说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眼神里是一股倔强。”还有，回头把那些盘子碗什么的都扔了，一个也不许留！“

我心里一下轻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说：“好啊，我也想去非洲见识一下。我觉得我可以开个贸易公司，用我在中国和越南的关系帮非洲兄弟进口商品。这个房子可以租出去，找一个代理公司管理，付一些手续费就行。那些餐具可以留给房客用。”说完我看了一眼小白的脸色，赶忙改口说：“都扔了，让房客用他们自己的餐具。“

 

订婚后的第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等小白吃完最后一口，我马上开始收拾桌子，然后洗碗。

当我把最后一个盘子洗好放进洗碗机，小白已经上楼去她的书房开始写邮件申请塞拉利昂的职位。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有点怀念已经戒掉的烟。沙发上似乎还留有小白的体香，垫子上隐约可以看到我留下的点点痕迹。竖起耳朵，我好象能听到楼上小白敲击键盘的声音。我把双臂和两腿叉开，身体尽量放松地摊在沙发上。用这个姿势，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