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峥嵘岁月 | 那些尘封的隐秘岁月
2021-06-30 08:5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字号
舟山妇联
赵幼芷，1924.11至今，定海人，曾用名明珍，敏真，丽珍，中共党员。曾就读于定海县立中心小学，上海务光女子中学，培明女中。1944年夏毕业后，即参加了党中央社会部去上海的直属情报部门，做调研和译电工作。公开职业和身份为上海求德女中音乐教员，定海旅沪同乡会小学教师，国民党“三青团员”，1944年夏，奉组织派遣打入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任准尉、少尉、中尉中文打字员，直至上海解放。
抗战爆发，在上海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影响下，赵幼芷在中学里也接触了一些进步思想，和大家一起看些进步书籍。这时，赵幼芷有幸遇见了后来成为他上级的王月英同志（原名李敏妤，1942年调入情报战线，长期在上海从事我党的情报工作，解放后调入总参工作。系上海地下党情报系统负责人陈来生之妻）。在她的直接教育和启发下，赵幼芷临中学毕业时萌发了去苏北根据地参加新四军的想法，并向王月英提出请她介绍自己去参军。王月英做她工作说：“你家在上海，社会关系也多，我的想法是你留在上海工作，发挥的作用可能要比去前线大，现在组织上需要你留上海。当然，上前线、留上海都有危险，而且留上海的危险系数或许还要大些，请你考虑协助我们一起工作，怎么样？”就这样，1944年夏，赵幼芷中学毕业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中央社会部在上海的直属情报部门，做调研和译电工作。以上海求德女中音乐教员、定海旅沪同乡会办的学校里当小学教师等公开职业身份和参加三青团为掩护，并多次改名为：赵敏真、赵明珍、赵丽珍等。
▲一身军装的赵幼芷
赵家有三位属鼠的同龄姐妹干革命，三姐妹除赵幼芷外，有堂姐赵雅男（后改名余韵亭），参加革命后曾长期坚持在上海电信局从事情报工作，解放后曾任兰州医学院党委书记，“文革”中受迫害致死，后追认为烈士。赵灵芝，也在上海坚持地下工作，解放前一度因暴露而转移到舟山隐蔽，解放后在上海交通大学任职，已去世。赵幼芷还有一个亲弟弟赵尹莘，参加新四军奔赴抗日前线，历经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后在一次国防训练中为救战士英勇牺牲。
▲新四军
与狼为伍
赵幼芷参加革命后不久，王月英通知她要学会打字。当时她什么都没说，赵幼芷也没问学习打字干什么。在白色恐怖的年代，打字也不是随便找地方就可学的。赵幼芷设法到定海旅沪同乡会办的小学里当了一名小学教师，以教书为掩护，再学打字，还团结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学习打字技术。
1946年初的一天，地下党员周月英（原名周明），来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求职，介绍人是董小姐，董是周月英在一个偶然机会认识的，她抱怨在稽查处里做事，工薪太低，而且名声难听，早就想辞职。当稽查处情报课长萧振华对周月英仔细盘问履历时，周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又经过了考查试用，周月英被正式录用。
淞沪警备司令部在北四川路底（原在横浜桥），是座三层钢筋水泥的方形建筑，屋顶炮楼高耸，周围岗亭林立，电网四布。院内设有秘密监狱、水牢、刑场等。每到夜深人静，不时可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间有划破夜空的枪声，一旦被抓进这个魔窟，几乎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稽查处在名义上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一个公开机构，实际上是军统特务头子毛人风控制的特务机构，它执行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的一切指令，是军统在上海的大本营。
▲淞沪警备司令部
不久，稽查处其余三位打字员小姐都想另谋职业，周月英从中牵线搭桥。在中共中央社会部上海情报组负责人陈来生的精心策划下，到1947年8月，傅亚娟（化名李惠珍）、赵幼芷（化名赵丽珍）先后打入敌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当打字员。陈来生当时仅二十来岁，他原名甄来顺，1938年7月入党。长期从事情报工作，在白色恐怖下，他动员全家保管了党中央和江苏省委历届会议记录、中央给各地的指示和重要文件等。1942年夏起，为躲避日本宪兵特务搜查，他多次将文库伪装成一包包的货物和废纸，多次转移保管地点。将中央文库保存到上海解放，解放后调至总参谋部工作。
柳茂才（化名柳静芳）是赵幼芷后来介绍打入的。起初柳茂才不知道打进军统的任务，只当是做个职业。当她接触到敌情报后悄悄地和赵幼芷说：“这些材料很重要，我们把它带出去怎样？”赵幼芷把柳茂才说的情况向陈来生汇报后，陈要她继续观察培养，准备吸收她参加我们的情报组织，后经组织上了解，原来柳茂才早已是我党的地下党员。
在稽查处，成天与虎狼为伍。稽查处严格实行“保密防奸条例”。明文示警，防范中共人员打人。还秘密设立“萧奸组”监视处内人员的一言一行。还有制度规定，“不准翻阅他人案头文卷”“不准探听他人的行动秘密”等，违者严惩不贷。更有甚者，常突出搜查个人的办公抽屉、宿舍和信件等。
为了不露蛛丝马迹，她们严格遵守组织纪律，割断了与以前熟悉人的来往，不再哼一句革命曲调，不说一句进步话，不得不把自己装扮成只是为谋钱养家糊口，“兢兢业业”“尽心尽责”的打字员（因工作出色赵幼芷先后任准尉、中尉、中尉中文打字员）。在亲朋好友眼里，她们是国民党的三青团员、是与狼为伍的国民党军统人员，遭至一些人的藐视和非议，她们都默默忍受，不作片言只字的解释。
▲抗战时期用于传递情报的设备
威胁随时在身边。有一次傅亚娟下班回家经过街头时，听见有人叫她一声名字，她就随口应了一声，见是原在新四军时一个部队里的战友，没说话就自管自走了。就这随口应了一声，不料却惹出了大麻烦。原来这人已经叛变，把傅亚娟参加过新四军的情况立即报告尾随其后的国民党中统特务，结果傅亚娟被中统上海办事处拘捕。面对特务的审问，傅亚娟巧妙应答（她们都准备了几套如遇万一的应答方案）始终未暴露自己真实身份，也未暴露在军统的情况。当时中统和军统虽同是国民党的特务系统，但互不通气，有时矛盾还很深。
敌人没抓到任何把柄就把傅亚娟关了一夜放她回家，又派了特务在傅家外监视，企业放长线钓大鱼。傅亚娟设法让其姐带信出来，赵幼芷立即向上级同志报告。陈来生一面布置赵幼芷，以傅亚娟因“家庭逼婚”逃离上海为由去应付军统，一面安排同志用联络暗号趁中午特务吃饭监视较松时巧妙设法把傅亚娟转移到安全地方。那天中午，傅亚娟一听到联络暗号就快步跑出家门，跳上来接她的三轮车，迅速撤离险境。最早打人军统的周月英也因暴露而主动撤出。赵幼芷和柳茂才两人仍坚持在狼窟里，直到1949年4月上海解放，才从地下转到地上。
截获情报
4位年轻的女党员占领了稽查处情报课的打字岗位，许多重要情报都要经过她们的手。她们有时故意将字打错几个，重打一份，把错的一份随手一揉扔进纸篓，到下班时乘人不备再从废纸堆中取出改好交给组织；有时遇到有人在场监视，她们就把情况强记默忆，下班后再书写好上交党组织。稽查处还有许多文件是经司书员（大都是东南训练班出身的特务，二十四五岁）誉写后发出或归档。为获取情报，她们主动接近这些司书和主任，根据他们不同的爱好，在业余或假日里，和这些特务一起看电影，逛公园、拍风景照、打羽毛球。收发朱企要同稽查处一个课长结婚，他们就热情送礼祝贺。
尽管天天和敌人周旋在一起，她们却“出淤泥而不染”。赵幼芷容颜秀丽，谈吐举止、衣着服饰颇具小姐风韵，警备大队副队长汪甘相中了她。拜托情报课长萧振华说媒，赵婉言拒绝。秋天，汪又邀请4位姑娘去尾山品尝螃蟹。汪想偷拍赵的单身相片，傅亚娟机灵果断，和赵抱成一团，脸紧贴着脸，叫汪某啼笑皆非，后来死了这条心。
▲赵幼芷
一天，缮校室三个司书和主任宋江莹大声议论，赵幼芷等进门一瞧，原来稽查处长黄加持令缮校室将厚厚一叠文件限期誊写完毕，三个司书都认为即使加班也无法如期完成。赵幼芷趁机提出：“要不要我们帮忙抄写？”“哪有不要帮忙的，这不是我们的救兵吗？”主任宋莹笑着说：“那就请小姐们帮忙誊写，谢谢了！”
稽查处的重要文件，放在档案橱里。赵幼芷、柳茂才与档案员叶蔚青、程家聪都在一个办公室。赵、柳两人反复商量后，借口晚上要经常加班，索性住在机关宿舍。她们还采用调虎离山计，利用假日或夜晚，一个陪叶、程去看电影或逛公园，一个就趁机从档案橱里悄悄取出文件，拿到她俩的机关宿舍里抄写。在万籁俱寂中，只听到笔头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人困了，用冷水毛巾擦脸。脚冷，用电炉取暖。一次，忽然一股呛人焦味刺鼻而来，原来电炉烤糊了柳茂才的呢裤。
自周月英于1946年打入敌稽查处，到1949年赵幼芷、柳茂才最后撤离，历时整整三年，她们搜集并上交党组织的情报数以千件（有不少至今还保存在有关单位的博物馆里），主要有：
《淞沪警备区工事构筑要图》，以及敌党、政、军、警、特联席会议记录，敌人内部的“日日情报”；敌人在上海解放前夕布置潜伏特务的情况；敌人内部掌握的我党在上海活动情况如“关于监视中共在沪秘密活动分配表及加强防止暴露办法”“逮捕共党人员名单”“历史破获共党人员名册”等；稽查处呈报给国防部保密局的“情报工作概况”“年度工作年报”、稽查外各级人员名册、照片、“邮电检查”名单等。
▲抗战时期的情报员
特别是有关重大专家的情报，如稽查处会同特务头子毛森、蒋剑民等破坏我党我军在上海的理财贸易机构“大华公司”的前后经过和结案报告。内中特别重要的是提到新四军派忻元锡（解放后曾任财政副部长、上海市副市长）在上海开办“大华公司”，当时曾任无锡地委书记的金柯被毛森捕获后叛变，出卖了“大华公司”。又带敌人去“大华公司”搜捕忻元锡，未获。后毛森派金柯潜入苏北解放区搜集我方情报。该情报被赵幼芷和柳茂才掌握后，及时将原件密写在一本书里，由党组织交给我军派来上海办军需的吴明义同志，经组织侦查证实，金柯被华中工委逮捕后处决。
有一次，她们荻悉毛人凤密令上海稽查处派人监控机场、车站和码头，守候中共上海局“策反委员”领导人张执一、李正文（新中国成立后张执一曾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李正文曾任上海复旦大学校长）。两同志在上海策反国民党驻防长江防线上的军队时，被敌人发现。她们及时将敌方这一动态报告上级，张、李幸免于难。
当年陈来生、王月黄夫妇领导的上海地下组织，还策动国民党空军人员张镭、沈济民等人驾机起义；策反时任上海工务局长后代上海市长的赵祖康（解放后任上海市副市长）等人。
▲赵幼芷与丈夫陈关通
解放后，赵幼芷于1649年10月参加三野九兵团，在政治部保卫部任工作队副队长。1950年10月赴朝参加抗美援朝，1955年9月转业，先后至华东公安部政保一处二科、上海市公安厅局政保一处二科任科员，上海进出口公司仪器部秘书，白茅岭枫树岭分场协理员、副教导员，（“文革”开始后1968年—1975年被审查）。1978年调上海劳改局监狱医院工作，1980年任监狱医院教导员。1982年离休。1986年曾写《魔窟二年》一文，刊载于上海党史研究，后转载于上海劳动报、“上海老干部工作”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