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散记 (增订本) :第三十一章:传教士

来源: 2023-03-17 17:35:10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南澳散记

(增订本)

 

徐家祯

 

第卅一章

 

传教士

 

 

          住在澳洲的人,常常会有陌生人敲上门来的经验。除了敲门问 路者外,较多的是销售产品的、为慈善事业募捐的;当然,还有传 教的。对于这三类人,我大多用简单的应付办法对付过去:对销售 产品者,我说:“不感兴趣。”对为慈善事业募捐者,有时我给一、 两块钱,尤其是为慈善事业募捐者是孩子时,我不忍拒绝一个孩子 祈求的眼光;但对别的募捐者,我常说 “对不起,这次我不能捐。” 对传教的,最容易的打发办法是说:“我不相信任何宗教。”于是, 他们也就会嗫嚅着离去,就像听到了却鬼的符咒一样。但是,那符 咒也有不灵的时候,至少,我有过两次不灵的经历。

          一次是对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那是两、 三年前的事了。 有一天傍晚,两位老妇人来敲门,问我“信不信上帝”。我知道又是 传教士来了,于是拿出“我不相信上帝”的符咒来抵挡。然而,她们 听了之后并不像别的传教士那样嗫嚅着走开。为头的那位老妇从提 包里掏出两本彩色的薄薄的杂志来,说:“你不相信上帝没有关系, 但想不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上帝?为什么人们要相信上帝?也想不想 知道为什么世界上存在那么多问题?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虽然我 知道不用说那么薄薄的两本杂志解决不了她提出的那些大问题,就 是换了再大再厚的两册百科全书,也是无法解决那些问题的万分之 一的。但是,能不能解决问题是一回事,想不想解决它们则又是另 一回事,我总不能连想解决这些问题的兴趣都没有。反正杂志只有四毛钱一本,于是我掏出八毛钱买下了那两本。老妇人又从包里掏 出一本来,说是送我的,然后谢了我就走了。

          等老妇走了之后,我就随便翻了翻那三本小册子,原来是美国 一家宗教组织定期宣传品,有两:一种叫 Awake,一种 叫 Watchtower相当丰富。不但有宗教历介绍,还 有对时事、科会、家、教育方面各种、问题的评论。 当然,不管谈论什么问题,最后总是到宗教上去,而也总能在 万能的《圣》中找答案和解决办法。这点使有反感。我想 到,在十年“文革期间每篇文章中都要用“语录”;什么问题也总 能在 “语录中找答案和解决办法。这种做教会的法有 异曲同工的,只是那时把《圣》中的“语录泽东的 “语录了。

          我买了那三本杂志之后大约过了一个多,那位老妇又在我门 了,这次来者是一位不多年士,面貌、慈样子是老妇的丈夫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是“妇 唱夫随”了,次来总是丈夫少,子说多;丈夫扮陪同扮主角

          这一次,他们跟闲聊几句之后,老妇又拿出两本杂志来问我 要不要买;我付钱之后,她也再送我一本。前后不过五分

          以后,每隔一、,老妇总她老伴或别的妇人来拜访我 一次,销售杂志。次上门,他们人不跨进,也从不再提 “信不信上帝”的事。常常是我们先互闲聊几句工作之类, 然后老妇拿出杂志介绍几句内容,也不我买。然后我付两本杂志 的用,老妇再送一本头,就。我这八毛钱当给教会 的捐,于是来者不拒。

          有时,我下班或出门回家,看见已塞进两本杂志,我就 知道那位老妇经来过了。等再过一、两个老妇上门销时,总是我提起她在门缝中的杂志,并还给她,则,她是从 不主动提起的。或许那类杂志本来就是教会的传品,不但不想钱,就是送,只要有人愿意看,也是乐意赠送的。但是我总仍保 持“正人子”作风上八毛钱。只要我,老妇就照收, 但是多给,她也并不接收。那是为有一次我没有八角零钱,于 是拿出一块钱来,并说“不用了”,但老妇坚持从提包里钱 来还我,我这知道的。

          时间长了,在闲话中,大家也有点熟悉起来。老妇不但知道我 的工作,还知道我有父母住在国。有时她们来时,我正在国外, 回国来后大家也聊几句外国见闻

          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左右之前。那时我已准备搬上去住了,住的子正在出。我不想出去之后他们扑 空白来,就告诉了他们我家的打的是,老妇她的丈夫告 诉我,他们也在卖屋准备搬南部海边去住了。别之时,大 家握手互祝好运。虽然事上我到住在原,还未搬出,但 我知道那对老人是不会再来敲门了。

          老妇前后总共来了不到十次,然而除了一次问我信不信上帝 之外,并没有再宗教的题,我不知道她能是个传教士, 但是,她是为宣扬宗教在工作,则是肯定的。虽说我对宗教并无兴 趣,但看见那对老妇不管烈日曝晒还是刮风战战兢兢地自己的信仰服务,我却还是对他们深怀敬意的。

 

 

          我的“不信上帝”的符咒不灵验的第二次经历与第一次全不。 不但这次走上门来者我可以肯定是传教士,而他们的年、传教 方式那对老全不。但是,大家有的,却是自己 的信献身精神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正要出门去妹妹家。打开门来,却 门前着一对年子:一个材略矮金黄头发,碧蓝的眼;一个材略高色头发,也是碧蓝的眼。他们都穿似制一样:上短袖衫衣花领带;下黑皮鞋,一而知是传教士。使吃惊的有两:一是他们的年。我,他们最多不会十一岁。的孩 儿脸上却有一肩负重任的肃穆。另一是他们着的,除他们的称谓老”是的之外,还有一中文: “耶稣基督末教会”。我在无法老”能还不满廿岁、虎虎的少年相连起来,无法想他们 在澳洲传教,怎么会了一块有中文名牌,而何会知道这 里住着一个国人。

          我们打了招呼之后,发少年,说他们是美国来澳洲传 教的。我告诉他们,我也在美国住过三年。于是,大家有了共同话 题。他们又说,他们过一些广东话,问我。我告诉他们, 我不懂广东话,但是教普通的。闲谈了五分之后,他们问我 能否进屋谈谈。对于这个要求,我却有些犹豫起来:一则我 有事,正要出门;则,我对宗教兴趣不大,不想为唇舌。于是,又出那符咒。我说:

          “对不起,我正要出门。而且......唔......我并不相信上帝... ...

          金发少年说:

          “不信上帝没关系。我们可以可以一个时间谈谈?什么 时候我们再来最便?只用个小时。”

          “呣......唔......”我支吾着,不知怎么回:我不,说, 我个小时都不出来;我愿看于我的拒绝而使他 们产生的失望破坏那两正而俊朗上的的容 ;何,我有兴趣想多了解一下他们离家跋涉重洋半球的原因和的,于是,我说:

          “那么,好。下星期日午如何?”

          下星期日,他们要去教,于是二点教会后再来。 我之所以定在一之后,是希望有较间可以考虑一下,是间跟他们谈话。一主意,我也可以足够的时间找 冠冕堂皇理由去挡他们的大

          然而,作为一个文作家,我对他们两个“人”想多了解的 渴望心情或许他们,为两个传教士,对我的“灵”想多 了解的渴望心情

          一周之后,星期就到了。我等他们,他们却没来。我 想:能他们了。于是,我也了他们。

          然而,他们并没忘了一星期天十二点,他们又来 了。不过色头发的少年换了一个发少年。发少年解:色 少年本是他一组的,天另有任,于是这次就另一位来 了。在澳洲,前有一百多位从美国来的传教士,他们一样,但 其会说广东话的只有四位。他们的广东话是在美国中学的, 的时在只是自学所以,我想,他们的广东话也不会里去,要用来传道,一会有困难,大只能在语中广东话语罢了。

          那次所“传教”,只是他们两位轮流了一灵”、“基督”、 “上帝”、“”、“信”、“祈方面法而。我白地告诉 他们,我不信“上帝”,为我不信任何无法证明西。但然无 法证明其有无,那么也就无法否定上帝的存在。所以,我不信,只能人去挑选。虽然我自己不信上帝,但是我一十分 尊重别人的信如果有一天,使人信服地证明上帝的存 在,我当然也会相信的。

          金发少年给我·斯密斯,问我相信不相信这 真实。我说: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事。有真实, 有虚假。于是,他们给了我一本门书,要我有读指。还说:“信不信,用祈来解决。只要诚心灵会使你感到书里说都是真实的。”我拿了书,姑妄听之。

          自此以后,他们又来了次,但发少年换了发少年。次他们传道之前之后,大家往往闲聊一会,我乘机了解了一些他 们的家、生和工作

          金发少年是从美国埃达荷州来的,在大学已了一年 书了。他是老。他说,他从小给他的教育让下了所以来也想当老。他家有六个孩子,他是老大。 我口才较老,而耐心后当起老来,也不会

          栗发少年起来比金发少年稚嫩一些,但一美国南方口低音很深沉悦耳。他是从德克萨斯州来的,程师过老。家里有五兄弟姐。他在大了一学期,没 有决来想从事什么业。

          他们都承认,他们,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环境父 母他们的信。这次他们来澳洲传教,全是自愿,而的。为两年。他们前有一积蓄父母支援他们一, 于是,就来了半球。在这的一用,全他们。教会只 提供汽车他们使用,但汽油及维修,却还他们自己出。

          有一次,他们问我能不能星期日教会前来访问 我,为他们天都起身很,六点钟就起来了。于是我就了解了 他们的生活情况

          他们说:他们四位学广东话的传教士,合租一个公寓套。 起之后,天都一起自学一小时广东话,用的本是从美国来 的。之后,就是两小时的个人《圣》和有关资料。然 后就工作情况怎么别人。后,就分组出去 到晚上十

          栗发少年说:“为我生在一个有信幸福庭中所以 我决我的信仰告诉别人,世人分我的幸福。”

          金发少年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上帝耶稣,在祈时也没 有听过上帝的。但次祈,我总有一种和的感, 我能感到上帝在我应什么,不应什么。所以,我想多的人分我的信。”

          两位少年说话时,碧蓝的眼牙齿闪闪发光,气未 严峻起来,好象肩负世界人类的任。我着他 们挺秀俊朗想:有这样的的人道会说?我他 们虽有不的信,但是,他们不为私利,不计报酬业, 父母,为了信,为了世人的幸福,而起刮风孜孜,这种精神不是?毛泽东说过: “世界上的事,怕‘。”我这是他《语录》中。只要不是“干杀越货当,只要能为世人,为人类谋利,任何为我都应 。何那两位少年,正当大多像他们一样的人正在 滩戏水舞场跳舞游戏玩游戏烟吸 毒的时候,他们却正挨户宗教,想别人也分 他们的幸福。这道不应人感到?

          于是,我对他们说:“虽然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我尊重别人的 信,尤其敬真心诚为宗教献身者。所以,我你们。我想,

          如果世上的少年都有你们的精神,那么,我们的世界一,问题也一少。”

          两位少年听了,喃喃说着“谢谢”。我看见他们起了淡淡红晕

          虽然不管那位老妇还是那两位少年都使,但 我并不我在他们了时;我想,他们一也不会在我了时,这是为,上,他们使到一些 道或许,它上帝更重要。

九九三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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