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一缕入大漠(十七)扒火车

来源: Miken 2024-04-12 12:07:27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7493 bytes)

扒火车:

青春少年不知愁,潇洒成都扒车走。
人生终须经风雨,不见彩虹不回头!

男孩青春期从来令人头疼。如果时逢文革一样的乱世,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不令人惊讶了。扒火车上成都逛了一转。这么多年都一直想不明白事情的为什么。

前面曾经提到过1968年左右,建院的子弟兴起了一股锻炼身体的风气。身体强壮性格也就跟着变了。更有冲劲,或者说心里有一种狂躁,老想做出一些冒险的事情来证明自己。阴差阳错,这股劲被三超哥给引发了。

1969年夏天,上山下乡运动基本完成。高初中生都被赶到乡下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城里剩下即将在九月份进入初中的半大小子。一天在校园里碰到了三超哥。虽然在建院附小只同班了三年,因为住得不远彼此还是比较熟悉。

提劲打靶(吹牛皮)可是十四五岁孩子的专利。一见面就互相提虚劲,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不得。不知道怎么就聊到大串联。三超哥说没有串联过有点遗憾。又问敢不敢扒火车去成都串联一次。接着又说敢不敢立马就走?

对青少年来说,面子是最重要的,什么都可以掉就是千万不能掉面。都说到这份上,就不可能认怂了,要不就成了虚哥(银样蜡枪头),就抬不起头了。热血一沸腾世界上还有东西是可怕的吗?说走就走谁怕谁呀!拿上简单换洗衣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乌车(文革语言不买车票)到了菜园坝火车站。据弟弟回忆离开时把小猪存钱罐打破了,身上应该有一点钱。

去成都的绿皮火车有两班,早上开下午到,晚上开清晨到。有几种办法混进火车站。闸口比较宽,混在其他旅客中趁剪票员一不注意就冲进去了。另外一种是沿着铁轨向九龙坡方向走,找一个缺口钻进站。还有一种是买一张短程的火车票,再买一张站台票,冠冕堂皇进去。具体是怎样进的有点记不清楚了。估计是混进去的,因为两人身手都非常矫健。当时管的也不是非常严。

晚班车不是很挤,但车厢里非常闷热。离开菜园坝时,站在车厢外面的楼梯上用皮带把上身吊在车厢的把手上,整个上半身向外倾斜挂在车厢外面。风迎面吹来很凉快,但是也很摔下去的危险。半大小子哪里会管这么多,最重要的是要超起来,表现自己有多么勇敢。用现代语言就是很摆酷。一人吊在前一节车厢后面的把手上,另一人吊在后一节车厢前面的把手。距离不到一米,还可以聊天。

没有想过皮带断了或者松了摔到铁轨上的问题。还在比谁外倾得更凶。文革期间怪事多了。乘客也无动于衷。大概见怪不怪了。没来列车员过来干涉,社会很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绿皮火车哐哐噹噹的爬行,速度不快。吊了好几个站天黑尽后才进入车厢睡觉。

非常幸运没人查票,清晨抵达成都东站 -货站就下车了。三超哥表姐工作的成都量具刃具厂在东站旁边,不必舍近求远。洗澡吃完早饭后问题来了。工厂宿舍很小住不下两个半大小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69年食品已经很困难,突然多了两张嘴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办呢?总不能赖着不走吧!突然想起母亲有同学在川大,但不知道可不可以去。灵机一动到邮局挂了长途电话,一两小时后挂通后,母亲说不去川大李英嬢嬢家,而去卫校找李磬心嬢嬢,说出母亲的名字即可。陪我找到学校,并约好几天后到三超哥表姐家一起回渝。

话分两头说,晚上家里就发现一大活人不见了。据弟弟回忆,父亲和弟弟一家一家的去打听。最后发现三超哥也失踪了,所以推断两人肯定是裹在一起去什么地方玩了。不过天色已晚,打算第二天去菜园坝看一看。或许没走成还在火车站。第二天刚走到大校门口就有人说去了成都。长途电话是打到建院总机的,所以会有人通知。

在李嬢嬢家住了下来,不过日子难熬。家里本来有一个大一岁的男孩,可惜下乡去了。只有一个小一岁的女儿在家,不可能陪我出去玩。基本上呆在家里,有时候跟着李嬢嬢上一下街。对这个不速之客谈不上冷淡也不热情。

好不容易熬到约定的那一天。清早就去了三超哥表姐家。客车已经扒过了,货车还没有扒过,再来个新鲜刺激的。成都东站正好也是货站。不过问题来了。成都东站有两个方向,不像重庆火车站是个断头。朝北去西安,朝南才回重庆。货车编组非常长,看不清两头最前面火车头到底是拉的哪一列货车。十分无赖只好碰运气。如果扒错了,就去西安。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运气不错,火车开动后发现是朝重庆方向的。心安了下来。车顶风景不错,清晨的风吹来也很暇意。不过,一会儿就发现问题大了。车厢是敞篷的,虽然货没装到顶可以坐下来,可是头顶一片兰天完全没有阴凉处。也就是说一直要曝晒到重庆。更糟糕的是,不仅没带食物,也没有带水。说扒就扒哪里想了这么多。八月份焦阳似火,非常毒辣。搞不好会脱水中暑。

没有办法呀!上都上了贼船,不能跳下来吧!事实上,这列货车根本就没有停过。没有任何机会下车喝水。上午还好,过了中午太阳越来越辣,有些吃不消了,又渴又饿。毫无办法只能坚持。

下午三四点钟,货车终于抵达九龙坡站。大摇大摆地出站后,赶紧找了个小饭馆。几大碗绿豆稀饭下肚后,才缓过气来,有惊无险。毕竟晒了一整天,没吃没喝也不容易。幸运的是经常锻炼,两人的体质都不错,换个身体差点的,恐怕早就栽在货车上了。

回家后母亲并没有更多的责问,回来没事就好。又问有没有见到李嬢嬢家里当家的。我说见到了呀。一个姓冯的,个子比较矮,不怎么说话。母亲笑了一笑说是城里六姨(结拜姐妹)的弟弟。当年六姨想让母亲跟他好,但是母亲嫌他个子太矮了,没有答应。才跟李嬢嬢好上了。母亲又说不给你讲话也很正常,谁叫你是我的儿子。心里嘀咕,早知道这样,还叫我去他家。成都又不是只有一个同学。

一个被公认的好孩子做出了让大家跌破眼镜的事情是不是够刺激呀!不过,在文革中,任何被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不是都发生过了吗?扒火车与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

从青少年成长的角度来看,扒火车上成都不仅开拓了眼界,也或多或少触摸到人情世故。青少年长大的过程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不是说未经风雨何见彩虹吗?‘少年维特’ 不是也经历过无数烦恼吗?不言而喻,这是一次难忘的经历,是好是坏就看后来怎么样发展了。
 

所有跟帖: 

隔壁厂据说有造反派来血洗。一群上海支内工人决定扒火车回上海。在株洲被抓,全体劳动三天补车票再放回。 -chufang- 给 chufang 发送悄悄话 chufang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12/2024 postreply 12:59:33

大串联时,撬车站进出站台的门,扒火车,没少干。 -信笔由墨- 给 信笔由墨 发送悄悄话 信笔由墨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12/2024 postreply 14:38:33

呵呵呵~~~重庆爬火车的故事多多!!! -树蛙瓦凹- 给 树蛙瓦凹 发送悄悄话 树蛙瓦凹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4/15/2024 postreply 00:5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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