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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祥塔人物志|Hip-Hop跟中国民乐有点像?听听这个少年怎么说

SUELI 2018-12-14 02:21:56 ( reads)

大眼睛高鼻梁下显现亚洲人的轮廓,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又熟练掌握中国民族乐器,从小在英国长大,却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两种文化的烙印集于一身,造就了John独特的经历。来到百祥塔,你时而会碰到他练习扬琴,时而看到他细心地摆弄琴竹,时而听到他聊起最近的见闻,也时而发几句牢骚。当你询问问题时,他会给你一个腼腆的笑容,并耐心解答。

 

John出生于音乐世家,中文名张天齐,外公是广东著名音乐家廖桂雄,外婆廖万美霞是舞蹈家,通晓古琴亦会填词作曲,母亲是古筝和竖琴演奏家廖子岚,而父亲是世界音乐(World Music)作曲家杰·沃布尔(Jah Wobble)。John自幼学习中国民族乐器和作曲,12岁时跟随百祥塔少年儿童民乐团前往上海进行演出,14岁独立创作歌曲,将Hip-hop元素融入中国民乐《茉莉花》中。去年,他与嘻哈乐手欧阳靖合作,作曲《落叶归根》,在利物浦唐人街新年节目中演出。

录音棚录制中国鼓

走上音乐之路无疑受到父母耳濡目染的影响,但谈到未来,这个20岁的年轻人说道:“我不会依靠父母为我铺路,我想做自己的音乐,希望有机会能去中国发展。”年纪不大的他,对音乐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下文将以第一人称讲述,由John对音乐的感悟和过往的点滴小故事串联,带你走进这个年轻乐手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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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音乐

大概2岁的时候,我会把家里的箱子底朝天放,在上面敲打。不久后,我爸给我买了一个简单的橡皮鼓,正式开始教我打鼓。5岁到10岁之间我学习架子鼓,我妈妈会监督我每天练习。4岁时,我开始跟外公学习高胡,后来个子长得足够高,便学习中胡和大胡。10岁时,我开始学扬琴。12岁时我开始练习拳击,14岁进入拳击学院接受专业训练,每天6点起床,跑步然后坐火车去学院训练。这段期间乐器练习几乎中断,但晚上有精力时,我还是会写曲。17岁时,因为拳击训练受伤太多,我放下拳击,重拾音乐,直到现在我每天作曲,定期练习鼓和扬琴。

音乐会上小小木琴演奏家

我认为中国音乐是完胜西方的。从古代乐曲,如《十面埋伏》,到古典民乐,像《渔舟凯歌》,再到现在的流行乐,都很优秀。相较之下,西方很多古典乐太庄重繁复,乐曲够复杂,但是一味成为炫技竞赛,并不走心。另外很多西方音乐是歌颂上帝的,我无法共鸣。而西方流行乐趋于千篇一律,就像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2009年起我就不听西方流行乐了。我现在喜欢的西方音乐类型是雷鬼、灵乐、摇滚、swing、爵士、嘻哈、R&B,大部分其实是黑人音乐。

 

 

关于流行乐

我觉得中国的流行乐正在崛起,作曲更用心,曲风更多变,层次更丰富,歌手们各有各的特色。更重要的是,很多歌曲是发自内心的表达,我能感受到其中的情感。喜欢的歌手有很多,周杰伦、林俊杰、毛不易、赵雷、薛之谦、邓紫棋……我觉得是一些香港和台湾歌手模仿欧美音乐,带动了流行趋势。但是很多年轻人追捧某种音乐或者某个歌手,只是因为看起来很酷或听起来很炫,却并不了解歌曲的内涵,辨识音乐的好坏。我想钟爱音乐本身的人会有不同的追求。

 

目前中国流行乐坛中,我认为毛不易是最出众的。歌词、旋律、编曲都很好,民乐元素的使用很有特色。其他有些歌手的潜力似乎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听他们的音乐我知道他们可以更好,但他们没有保持自己的特色,歌曲趋于模仿欧美,个人特色渐渐磨灭。我觉得这是很危险的,可能让一个歌手在三四年的事业鼎盛期后就一蹶不振。流行乐中的民乐是一大特色,不能让这种特色丢失,不能让乐器失传。

 

中国鼓演奏

我觉得一首好的流行乐曲要有易于传唱的旋律,漂亮的歌词和层次丰富复杂多变的编曲。周杰伦和薛之谦几年前的歌大家现在还在听,因为这些歌既简单又复杂。比如周杰伦的《发如雪》,旋律简单,但是钢琴伴奏很复杂,不同音色的乐器和谐交织,歌词也好。我的中文不够好,对将来的发展可能有局限,希望可以找到作词的搭档吧,像周杰伦和方文山那样。而我的特色是鼓,很多流行歌曲中鼓的使用很简单,而我可以加入更多变的节奏。

 

 

关于灵感

我作曲的灵感有时来源于一些中国传统曲目,比如《百鸟朝凤》、《渔舟凯歌》。《喜开镰》是我的最爱,不仅因为这是外公的作品,还因为他的旋律变化更丰富,不像传统粤乐,同一旋律重复到底。我不会从流行乐中找灵感,因为他们太简单了。但传统乐曲也很难再改编,因为已经太好了。

利物浦新年音乐会演奏

作曲我是信手拈来,但作词就比较困难。歌词其实是在讲故事,让听者回忆自己的经历,体会歌曲中情感。有些歌词写的是跟女朋友分手,但我不可能天天分手。我的情感来自日常点滴,可能是没赶上公交,可能是与久别的朋友重逢,可能因为室外很冷。寒冷让我难过,我用这个感受作曲。但歌词要是写寒冷让我难过,听众可能不会买单,所以可能会写跟女朋友分手。我想听众有时会过度解读音乐家的想法。外公跟我说过,他们从前都是先谱曲再想名字。很多粤乐名与自然景致相关,是因为他们想不出名字时就看看室外景色,于是名字就来了。我感觉词有时像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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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嘻哈和民乐

我看《中国有嘻哈》,我觉得GAI应该做评委的,他实力更强,在嘻哈界名气更大。嘻哈和中国民乐有很多相似点。最明显的,同一旋律一遍又一遍重复,一直到结束。嘻哈乐中有一种类型叫drill,歌曲里出现钟声(bell)伴奏,而中国民乐中也使用钟,用编钟演奏主旋律。我觉得这是一个契合点,这也是14岁时作曲《茉莉花》的灵感来源。嘻哈乐不像古典西方音乐,它没有固定的声调组合。歌手在作曲时会一个音一个音即兴尝试,好听就保留,不好听就放弃,只要听着顺耳就好,比如B和C#,形势很自由。

 

《茉莉花》中英交流活动现场

而民乐也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不同层次的声音融洽地汇聚在一起,更深入,节奏更自由。我观察到有趣的一点,各地歌手的嗓音似乎在模仿当地乐器的音色,比如有些北方民乐歌手的声音像唢呐,很响亮。从民乐中可以学到很多,一些北方和中部传统民乐以唢呐为主旋律,鼓点随其后,节奏相仿又不完全相同,这种编排方式很巧妙。《渔舟凯歌》中鼓的演奏者刘汉林是我目前知道的最好的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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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身份

我觉得我是中国人。我妈经常会说英国长大的中国孩子经常面临身份的困扰,在英国不被白人社会接受,在中国又被认为是外国人,两边都不能融入。但对我来说,这不是个大问题。从小在家我就说中文(粤语)吃中餐。我甚至以为我爸爸也是中国人,只是他不会说中文,因为我们生活在一起,他也用筷子,吃中餐。其实小时候并没有中国人或者英国人这样的区分,学校里确实大部分是白人小孩,我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但我并不知道不同在哪儿。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有个同学说了一些关于中国的话,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但我当时很生气,我揍了他,然后搬空了学校图书馆里所有的中文书。我不想他们了解中国,谈论中国。还有一次,一个同学问我是不是中国人,我妈妈是不是中国人。我回家问妈妈是不是中国人,她说是,我才隐约知道这种不同在哪里。

John和弟弟Charlie

在学校我一直被当作是中国人。高中时,即使英语是我的母语,而且我的姓是英国姓氏,他们还是潜意识地认为我讲不好英文。英国这边的中国孩子分两类,一类从小在这儿出生,一类在中国长大后来跟父母来英国。很多人尤其是来自香港的,他们想融入白人社会,而我自然而然就跟中国大陆来的朋友打成一片。对我来说,谈论你是中国人还是英国人没什么意义,交朋友跟身份无关,跟共同喜好有关。在拳击学校时,我跟白人一起玩,因为我们都喜欢拳击。高中以前,我还是跟白人孩子玩在一起的,但是他们成年后有喝酒的文化,不喝酒好像不够酷。没有共同点,自然就不在一起玩。

 

我想回中国生活。八九岁的时候,我回广州探访表弟。那时他才上幼儿园,作业就厚厚一沓。于是我决定读完书再回国。在家时,妈妈对我们比较严格,她会让我和弟弟认真完成作业,但这时我爸会走过来说,周末写什么作业,走,出去玩。我认为自己是中国人,我爸爸知道这件事,起先可能有点难过,但后来可能更多愧疚,没有多花时间陪我和弟弟。他会给我们讲爱尔兰鬼故事,提醒我的爱尔兰血统,比如脾气火爆,容易上瘾,尤其对酒精不能自拔。他警告我千万不要喝酒,我平时不会喝酒,但我很喜欢爱尔兰威士忌和二锅头。 

看完文章,你有什么样的感悟,有没有话想对John说?欢迎给我们留言,谈谈你对音乐的见解。我们高山流水觅知音,万里隔空诉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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