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治下中国各地域的概况之四:江浙
江浙
在相对程度上,受害最大的是江南地区/江浙地区,尤其江苏省和南京市。历史上,江浙地区长期是南方政权的核心地带,南京则是作为首都次数最多的南方城市。江浙两省相比,江苏有更加深厚的政治和思想底蕴,浙江则是民间社会更为发达和活跃,共同构成了中华文明南方部分的菁华。
但由于北方在军事和政治上的相对强势,南方政权往往不敌北方而屡次受到入侵与压迫,南京更是遭遇多次屠戮与破坏。民国有十余年定都南京,曾让南京及江浙有了很大发展,政治文化地位也空前提高(经济地位长期都是全国最高)。但1937年日军制造南京大屠杀,以及八年占领中对江浙各地的多次屠杀与长期奴役,让大量民国精英尤其出身江浙的精英遇害,南京及江浙许多城市都遭遇严重破坏,对南京及江浙的地位、声誉、经济、文化等各领域都造成沉重打击。1945年国府还都南京,本来可能重振南京和江浙,但随着国民党在内战中的失败、中共渡江战役的胜利,南京的首都地位再次失去。
中共建政后,南京的地位大大下降,各种资源被夺走、实力和影响力大为削弱。1951年,毛泽东在“镇反运动”中声称,“南京是一个50万人口的大城市,国民党的首都,南京(镇反)杀人太少,应在南京多杀”,可以说是中共政权对南京这个城市命运的残酷宣告(且毛泽东是在明知南京曾在十几年前发生惨绝人寰大屠杀的情况下如此发言,可见其心之恶)。而在1950年代初期的高校院系调整拆分中,包括原中央大学在内的南京诸多高校被拆解、迁移、削弱,极大打击了南京乃至江浙地区的教育、人才培养、思想文化发展。在政治地位上,北京拥有了独一无二的、至高无上的国都地位,南京则成了一个普通的省会城市,仅仅可以代表江苏省(甚至在江苏省内,南京的首位度也不高(不过这很大程度是因为江苏其他城市经济文化实力也很强))。中共还有意扶植缺乏政治野心、没有定都历史、文化底蕴不足的上海,以进一步削弱和制约南京。改革开放以后,南京的经济文化有所恢复,但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省会城市,其地位和影响力不仅远不及北京和上海,连广州、西安、成都的区域影响力都不及。
而南京所在的整个江浙地区,从建国至今也都是被打压的对象。而建国后江浙的处境,也是江浙地区几千年来相对北方弱势的格局的延续,是中国大陆南北两个板块军事冲突、政治斗争、文化对立的缩影和例证。
早在华夏文明初兴之时,江浙所在地区就是文明发祥地之一,南方河姆渡文化即是与北方半坡文化并列的华夏文明的源头。而从吴越的崛起、夫差勾践的争霸,到秦末项羽刘邦的奋起抗暴、汉初吴楚七国之乱,再到汉末三国孙氏家族数代的文治武功,千年前的江浙曾是尚武之土、兴兵之地。但后来,一方面是经济重心南移下,江浙文教日益兴盛、民生越发富足;另一方面却是相对北方而言武力的衰弱、战略的守势。由于北方异族入侵、战乱频仍、暴政肆虐,原来繁荣的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多次成为贫瘠的焦土。而地理环境得天独厚的江浙地区,逐渐成为中国经济的核心地区。“苏湖熟、天下足”、“国家根本,仰给东南”,都在反映着江浙经济的发达与对全国的重要性。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随着经济开发,以及“衣冠南渡”下北方士人阶层的南下、中原文化在江南的传播和与当地文化的融合发展,江南的人文也日益兴盛,并形成了相对独特的、与中原文化等北方文化有明显差异的文明形态与价值观。其文化婉约、含蓄、内敛,思想开明、包容、进取,让汉文明更加丰富与温和。而明代中后期及清前期,伴随资本主义萌芽和商工文明的发展,江浙涌现了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等“新儒学”思想家,提出了“天下为主君为客”、“工商皆本”、“经世致用”、“有治法而后又治人”等主张,带有一定的民主和自由主义色彩,其进步性可与欧洲启蒙运动相比。这些思想也已经很大程度作用于现实,伸张了许多民权,打击了封建专制,促进了科学发展(如徐光启、宋应星的成就),让明王朝向开明专制乃至更大的革新迈进。如果江浙经济文化社会继续发展,还能推动中华文明的进步转型。
但随着满清的铁蹄入侵和文字狱的铺展,江浙的文明被摧毁、社会的进步被打断。在满清统治的二百多年中,江浙一直是被打压和吸血的对象。“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仍未让江南屈服。因此从顺治康熙时的“哭庙案”、“庄廷鑨明史案”、“南山集案”,到乾隆时的“叫魂案”,满清政权又对江南士人和民众进行了许多次清洗,“屠尽了汉人的骨气廉耻”,让江南沉寂了百年有余。这期间江南经济仍然非常发达,但大多数收益被满清统治者和北方保守势力掠走,政治和文化上更是极为消沉。江南士人连本地重要官职都不能担任,满洲贵族的臣属乃至家仆成为了这里的主官(如曹雪芹父祖及整个家族),从官场到民间皆是腐烂,从官绅到黔首俱若奴隶。而到了太平天国时期,江浙地区成为起义军和清军交战的修罗场,再次受到残酷破坏。在这个过程中,江浙人只是被双方利用和屠杀的对象,自身几乎毫无作为。
直到清末民初,随着满清政权的内外交困尤其对外战争中的一系列败绩,江浙才从压抑窒息统治下得到久违的部分自由。随着国门打开,江浙深厚的人文底蕴与西方及日本的现代思想碰撞,擦出了革命的火花,并逐渐燎原。在思想启蒙和革命浪潮中,江浙涌现了秋瑾、章太炎、鲁迅等革命家和思想家,让江浙的才华与勇气在沉沦许久后重新焕发耀眼之光。“拼将十万头颅血,须将乾坤力挽回”,江浙及江浙人民在民族民主革命洪流中涅槃重生,武昌起义后以光复会为主的江浙起义军在徐州与清军接战,后克复江宁(南京)与杭州,与两广、四川、湖北等地共同迎来光复,实现了夏完淳“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的遗愿。而民国定都南京,发展江浙、经营宁沪杭,让江浙一度成为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核心地带。但日寇的入侵再次让多灾多难的江浙蒙难,从社会精英到平民大众都遭遇残酷虐杀。与南京的命运一样,中共对国民政府的取代,也让江浙失去了抗战后再次重生的可能。
击败国民党的中共政权,对江南的态度和作为,除了没有明显的民族压迫(但有“重北轻南”的政治经济歧视),其他方面与满清几乎没有二致。在“前三十年”,中共的闭关锁国和计划经济模式,对适应对外开放和市场经济的江南显然是噩耗。但由于江南工农业基础的优良(哪怕经历了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的破坏),经济仍然优于全国大多数地区。在三年大饥荒期间,江苏和浙江饿死的人较少(但生活水平相较民国大幅下降,苏北和浙江山区也有饿死人现象)。而江南地区的相对富庶,也成了中共政权重点掠夺的对象。
而中共之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掠夺,也在于江浙政治权力地位和话语权的失去。由于国民党的核心一大部分都来自于江浙(核心的另一部分来自于两广),国民政府的核心统治区也在江浙,所以作为国民党死敌的中共对江浙严防死守、百般打压。还有,江浙人崇尚自由、反对专制、主张民主民权、营建和参与公民社会、追求法治透明的社会风气和历史行为,都令高度专制、奉行等级制度和个人独裁、迫使民众仰其鼻息而活、习惯于潜规则和密室政治的中共恐惧。在中共专制极权尤其“镇反”、“反右”、“文革”的摧残下,江浙在清末民初复兴的人文风貌、士人风骨,都毁损殆尽。
在反右与文革被迫害致死的知识分子中,大多数都来自于江浙。例如有杂志列举文革中自杀的52位名人(主要是学者型知识分子,还有一些艺术界人士,也是广义的知识分子),一半以上都来自于江浙。其他各处关于文革的资料,也都能反映出中国受迫害的著名知识分子中,来自江浙的比例几乎超过全国其他所有地区的总和。具体的例子有,祖籍浙江上虞、生于江苏南京的考古学家陈梦家,从建国后就经常被整,文革中又遭迫害,被吐口水和往头上浇剩饭菜,最终不堪受辱自杀;江苏江阴籍戏剧家上官云珠被迫献身于毛泽东,但文革中也未幸免被批斗,最终自杀身亡;浙江杭州的文学家吴兴华,被红卫兵不断批斗、强迫劳动,最终强行灌下污水将其杀害;江苏南汇(现上海浦东)籍翻译家傅雷被抄家和侮辱,和妻子双双自杀;浙江义乌籍历史学家吴晗,因发表《海瑞罢官》等作品被批斗和逮捕,最终死于狱中;江苏无锡籍的导弹和航空航天专家、研发“两弹一星”的元勋之一姚桐斌,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暴打致死;江苏上海县(现上海市)籍、被称为“大师的大师”的物理学家叶企孙,在文革在被诬陷为“国民党中统特务”,被红卫兵百般羞辱折磨,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文革结束后不久即去世(他的同籍贯的徒弟熊大缜,则早在1939年即被中共诬为“特务”杀害);另一位江苏无锡籍钢琴家顾圣婴,被批斗羞辱后开煤气和母亲弟弟一起自杀;同样是籍贯为江苏无锡的历史学家、南京大学教授钱海岳,因赞颂郑成功被指鼓吹蒋介石反攻大陆,被红卫兵杀害于明孝陵……连死去的秋瑾、章太炎的墓葬乃至骨殖都被破坏(可悲的是,这些主要都是江浙本地红卫兵所为,他们这时已经被洗脑的完全是非不分、将家乡的英雄当成罪人批判和污名)。而幸存的江浙知识分子,绝大多数也都沉默、沉沦、沉寂,在打击和压迫下默默的活着。江苏扬州籍的翻译家巫宁坤,其幸存离国后写下的《一滴泪》,就反映着江浙知识分子的种种苦难,以及在暴政下无力改变丑恶现实、不得不忍耐和逃亡的无奈与悲辛。
面对毛泽东和中共的淫威,毛时代的江浙人噤若寒蝉。毛时代中共对江浙的所作所为与满清对江南的屠杀压迫与文字狱何等相似?死于文革的江浙知识分子,与明末殉国的东林党人的悲剧又多么相通?而反右和文革至今江浙的沉默低调,又与满清两江/闽浙总督治下民众的长久沉寂惊人一致。万马齐喑中,只有苏州籍的林昭奋力呐喊,在那泯灭人性的黑暗时代发出痛斥暴君、反对专制、追求自由的伟大啼鸣。但这无法改变当时的专制暴政,江浙人民也只能战战兢兢、浑浑噩噩的生存与死亡。
改革开放后,江浙的经济迎来了久违的春天。相对于珠三角更多依靠对外开放和借助港澳台的资本与平台拉动经济,长三角的江浙更多凭借自身的经济社会底蕴恢复和发展。珠三角在经济发展的同时贫富分化严重、治安混乱、各种非法活动猖獗,充满着暴力与动荡。而长三角这几十年贫富差距相对较小,治安更是在全国相对最为优良,公然的过恶的非法活动也较少。相对于珠三角的野蛮生长、东北经济的相对衰落、内陆其他地区的相对贫困落后,长三角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发展最稳健、最扎实、最均衡、最惠民、最具可持续性的地区,域内各地差距和城乡差距都小于其他地区,尤其江浙农村富裕程度冠绝全国。江苏和浙江的GDP总量不仅常年位居全国前四,人均GDP更是居各省份(不包括直辖市)前三位。江浙上缴中央财政的总量与比例,也同样位居全国前四。江浙地区无疑是京沪之外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
但经济的发达无法改变政治的弱势和文化的不振。改革开放后,中共仍然实行重北轻南的政治方针,鼓励南方发展经济的同时遏制其政治影响力和话语权的增长。虽然中共两任最高领导人(江泽民、胡锦涛)皆出身于江苏省,但这并不能改变中共在地域问题上的原则和政策。北京仍然是中国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引领着中国的发展方向和决定着中国的政治特质。中共仍然非常警惕南方出现能够挑战北京权力与地位的地域势力,江浙则是其最为提防和打压的地区。江浙只有在经济上埋头发展和为其他地区“供血”的义务,却没有与付出相匹配的政治权力与话语权利。相反,其地方文化入方言和地方传媒,遭受各种或明或暗的打压,已几乎没有了独特的地方思想价值体系,也没有独立的话语权。
历经满清屠杀和文字狱、日寇屠杀和奴役、中共的专制及历次政治运动(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江浙的文风、民气屡遭摧残折辱,虽几度复兴,但起码如今已不再有曾经的盛况。现在的江浙虽仍是理工和人文学者最集中的产生地区(可以看当今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的院士籍贯,江浙籍的占四分之一,算上受江浙影响的上海、安徽、福建、江西(即华东地区),则占两院院士的一半),但却普遍远离政治或依附强权,不是自私自利耽于享乐,就是成为政权的走狗和喉舌,再也没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家国观念和“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公共意识。历史上的物理与心灵摧残和留下的阴影余悸,以及如今仍然专制和压制思想文化自由的环境、在地域博弈中的相对弱势地位,都让江浙人变得非常低调、世俗、保守,纷纷在物质享乐和靡靡之音中沉醉,无力也无心去效法先贤、秉笔直书、经世致用了。夏完淳、秋瑾、林昭,这些人的光芒太耀眼,江浙人更多是恐惧和远离,而非效仿和超越。江苏人面对相较很高生源质量而言很低的高考录取率(还包括将本省大学录取名额大量“让”给其他省份)、残酷的中考“五五分流”,选择唾面自干的忍受(虽然也有零星的反抗行动,如在江苏籍家长在省内各级政府机构、教育机构门前的和平抗议,都被镇压下去),也反映了他们已经丧失了抗争的意志,现实中也没有抗争的手段和能力。压抑之下,江浙社会风气也逐渐糜烂,当地的人们也被动或主动的沉沦。
在沉沦中,许多江浙人纷纷变成精致利己之徒,只顾个人私利而没有家国天下精神和公民意识,乃至为私利损人利己、狗苟蝇营。曾经注重清廉和操守的江浙籍官员,现在也普遍参与腐败,虽然执政绩效尚可,但也不再那么秉公无私,不仅贪腐,裙带之风也极为盛行;许多江浙中产在教育资源和中高考录取名额限制下,纷纷想方设法不择手段挤进名校,还排斥外来打工子女与其孩子同校同班;在医疗、养老等方面,江浙人也越来越为私利钻营……
而江浙一些知识分子包括一些有话语权的科技医工与人文社科学者,不仅早已没有民国时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追求,反而视野狭隘且保守自利,只有知识没有品德,为前途名利巧言撒谎(有些学者甚至在关系到亿万国民生存和人权、国家发展乃至人类命运的一些问题上巧言令色、歪曲事实、误导大众,如在新冠议题上替官方封城隔离政策背书、推荐并不可靠的中医中药治疗新冠的医学界专家钟南山、李兰娟(李兰娟丈夫郑树森亦为浙江人,其在国际期刊发表论文,因无法提供论文中涉及的563例器官移植来源的伦理证明而被撤稿,可想而知其参与了多少丑恶);在气候危机问题上巧言撒谎、误导公众、造成极大恶果的地理学专家丁仲礼),勇于私斗而怯于公争,歧视弱者而默于强者。他们都不是真正的科学家,而是”高级技术员”。如同明清易代后,“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东林党人成为为官人军头做高级仆役的“绍兴师爷”那样,今日的江浙知识分子再次成为体制和权贵的附庸,为作恶者出谋划策和提供知识与技术。他们被丑恶伤害却又参与丑恶,既是历史和时代的受害者,又是相对更弱者的加害者,令人感到可悲可叹。
江浙的沉沦,亦是中共式中央集权的恶果。对南方地域势力的忧虑、对江南自由开放文化和市民社会的恐惧,都让代表北方顽固势力、崇尚北方保守文化的中共不遗余力的打压江浙,扭曲当地的文化民风,让这块人杰地灵的宝地,变成世俗市侩的戏园。这不仅是对江浙人民尤其知识分子的摧残,也是对汉文明的破坏,并让中国走入和困在丑恶的歧途。
hkzs
2023-09-04 11:56:19南京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江南,而属于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