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谈天下(425) 回忆我的春运故事

每年中国春节时，除了各地的节庆活动，最让人关注的几乎都是春运，这个地球上最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号称每年都有超过2亿人次至少移动300公里，这个也让很多人，包括我都对于春节的春运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在中国的春运记忆要回溯到90年代初期和中期，那个时候因为没有完善的高速公路网络，也没有高铁，春运是一个更大的挑战，而且这种挑战是两次的，一次从工作的地点回老家，一次是从老家再回到工作的地方。而我工作的地方在广东深圳，老家在湖南长沙。

我的第一次春运是在我去深圳工作的第一年，1992年的春运，当时正好有个女同学在广州铁路局工作，而且她是春季值班，我就厚着脸皮去求她，她当时的确还没有什么人脉，但是碍于情面，还是答应了我（还有另外两个珠三角的同学），记得那个时候还没有深圳直达长沙的火车（或者是有，但是班次很少），但是从深圳到广州的班次是很多的，我是一大早就从深圳蛇口出发，到了深圳火车站，赶上去广州的火车，到了广州是中午，給同学打个电话，确认可以五点多去广州火车站和同学碰面，当时她只是说会想办法让我们当晚可以上火车，但是具体哪一趟，如何上车都是未知数。

我提前一点时间（大约4点40）就到了广州火车站，如果90年代在广州火车站坐过火车的人，尤其是春运时去过的，可能都知道，广州火车站前广场那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各种骗子，小偷，小抢都有，因为当年都有从南方（广东）往老家带各种时髦的物件的习惯（比如随身听，衣物等等），是个治安事件的高发地点。我有个同事在那里被抢了一个旅行箱，大家到了那个广场都异常紧张，我的第一条防盗内裤就是为了那个地方准备的，而且随身的行李都是非常小心的看管着。同学过了五点才到，估计也是刚刚下班，但是晚上还要值班，她把我和另外两个同学从她们的专用通道带进去，然后和一个列车员交代了一阵子，我们就和那位列车员一起，来到了她的卧铺车厢，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其实是通过内部熟人，先上车再买票，而且是卧铺车厢里面的窗口座位，当然为了表示感谢，我们每个人給那位列车员几十块的感谢费（算是花钱走后门，同学是敲门人），虽然一路上都没有办法好好休息，但是也好歹能坐着回到老家。

那年的回程比较顺利，因为老爸一个博士生的太太在长沙火车站工作，内部提前就帮忙买好了火车票，顺利的回到了深圳。

对比之下，1993年的春运才是真正的噩梦。

那一年记得有寒潮，广东也不太暖和，而更加沮丧的是，同学的后门也不行了，加上公司无法提前放假，我只好在最后一刻，通过朋友买了一张从深圳宝安（因为打工人很多）出发回长沙的长途汽车票。

那个时候，我已经搬到了福田区，从福田到宝安并不方便，也是大清早就出发，赶到宝安长途汽车站，匆忙吃过午餐，等着下午的班车，记得当时那是人山人海，而且打工仔，打工妹都是大包小包，提前都往车顶上装，我带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包，被安排在行李架上面，车是傍晚出发（每天发好多班），司机特别提醒，在广东和湖南交接的地方有个三不管地带，当地有不少抢劫团伙，让我们记得把贵重物品藏好，万一碰到他们。我们一路提心吊胆，记得过了韶关，山路上就比较难开了，而且很冷，大家都安安静静，生怕遇到强盗，还好一路过去，没有真正出现状况，但是这种长途汽车真的坐得人浑身散架，到了长沙整整睡了一天才恢复。

回程得到教训，尽管无法买到火车票，还是记得提前订好了一张卧铺的长途汽车票，那个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的卧铺长途汽车（后来出差又坐过多次卧铺长途汽车），空间比座位的确大了很多，但是有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车厢内有人悄悄的抽烟，整个车厢乌烟瘴气，虽然司机多次提醒，但是也无法阻止，而且各种臭脚丫子和汗臭混合，那一夜的煎熬，到了深圳住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洗澡，太可怕了。

转眼到了1994年，因为在各地做工程，半年都出差在外，我当年是临近大年三十了才从山东临沂往长沙赶，巧的是一个同事在徐州有关系可以买到火车票，我们从临沂坐长途汽车到了徐州，在徐州过了一夜后，拿到第二天的火车票，尽管只是终点站到武汉，但是感觉武汉离长沙已经不太远了，主要问题已经解决了。一路很顺利，到了武汉，再赶到长途汽车站，买了当天最后一班的长途汽车，回到长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上午，算是平平安安的回家团圆。

回程也是回到山东的工地，这次比较折腾，但是好在是和南下反方向，火车票还好买，先从长沙北上到了郑州，才发现原来从郑州到山东的火车票很不好买，可能是因为山东经济比较发达，河南去山东打工的人也很多。最后在火车站和人打听了之后，去长途汽车站买了从郑州到济南的车票，又是一路折腾，中间还有一次汽车爆胎的惊险状态，终于到了济南，好在济南去临沂的长途车很多，最后一段算是很顺利。

1995年有来了，这次又是出差在外，到了辽宁抚顺，因为的确离长沙太远，当年还没有高铁，从东北往华南那就是长路漫漫，无奈之下，只好吐血买了飞机票，好在公司老总也算体贴，给了一个火车票价的折价补贴，算是几年里面回家最快的一次，从沈阳飞到长沙，整个也是我第一次飞长沙机场（其它的几个地方出差飞过）。

回程时我也不赶时间，大年初十才从家里出发，先是坐上那趟有名的2号快车（一号是从北京到长沙的火车，据说是因为老毛当年回湖南，所以下面人拍马屁，給标号一号快车，回程就是二号快车），虽然是一夜的车程，但是也不觉得疲乏，再从北京转车到沈阳，感受到了东北人民的热情，一路上车厢里面有几个喝白酒的哥们，而且打牌下棋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很后悔没有买卧铺票，那一晚是坐立难安。反而是从沈阳到抚顺的长途汽车是比较干净整洁。

1996年，因为拿到了美国大学的录取，前面被拒签了三次，大年二十八（使馆大年三十关门）最后一次赶到广州去签证，发誓这次拒签就不去美国了，但是很幸运的居然通过了，当时已经有点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回长沙已经来不及了，票买不到，而且也没有准备好，只好和几位朋友一起在深圳过新年，算是多年的春运暂停的一年，而且是永远不再有春运了。

回忆我的春运故事，既有高价买机票的被迫潇洒，也有走后门坐卧铺窗口座位的无奈，还有坐长途汽车的筋疲力尽，真的是除了自驾（当年汽车还是一个奢侈品），其它的交通工具几乎都尝试过，真的是酸甜苦辣都尝遍，苦尽甘来为回家。

相信现在中国的春运已经大大的改善了，高铁，飞机成为了主流，不知道长途汽车还有没有跑那么远的长途，但是听说自驾回家的成为了一个重要选择，不过同时塞车和交通意外也成为了春运的一部分。

春节回家团圆，曾经是中国人的信仰，但是二十多年没有回国过春节了，忘不了的是那份乡愁，同时也有对于春运的那些记忆，不过几十年了，人在异乡非异客，只要家在的地方，就是我们过年的地方，祝大家新年快乐，龙年大吉，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