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大革命蕩滌神州時，我在上小學三年級。人民日報的第一篇大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八個字我都認識，不過神魔叫牛鬼蛇神，我不知道。我沒去過動物園。那個時候對於語文的修辭是一點不懂。幹嘛要橫掃，豎掃不行嗎？
文化大革命，對小孩子來説，最要命的是沒有地方上學了。“小呀小兒郎”，背著個書包沒有地方去。我爸在家吟詩，我媽在外革命，我哥住在學校，我姐全國串聯。我每天上午到小人書攤精讀小人書，下午到學院大門口的大字報群認字。那個時候我已經知道毛筆字的好與不好。我媽的字就很好，小時候練過趙孟頫。
每天看很多大字報，完全看不懂，但看得很認真，每天都抄十幾個不認識的字回家。我爸是語文老師，不認識的字就問我爸。爸高興就給我講個頭頭是道。而我有點喜歡打破砂鍋問個沒玩，問得我爸煩，就教我查字典，並給我留下一句話：遇到不認識的字，要查字典。我記下了大半輩子，直到現在。我爸都死了三十七年了。
一九六九年，“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朵朵向太陽”。我上中學了。“復課閙革命”，老師一走進教室，班長一聲叫：起立。大家都跟小木頭樁子一樣站立，女生都比我們高半頭。“（領）祝偉大領袖毛主席萬壽無疆；（齊）萬壽無疆，萬壽無疆；（領）祝林副統帥身體健康，（齊）永遠健康，永遠健康。這種儀式，鬧騰了兩年多。
一九七一年九月多，林彪副統帥背叛人民背叛囯，摔死在蒙古的溫度爾汗。寫進黨章的接班人沒了。有些日子，成天學習耄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娘嫁人？聽説耄中風了，周總理查出了癌，整天尿血。
鄧小平出來主持工作了。這就是文化大革命裏頭教育戰綫的回潮。要結束文革，要開第四屆人民代表大會。中央給人民打了鷄血：實現四個現代化。什麽來著？竟然完全想不起來了。
一九七二年，我已經會用自己的腦袋想事了。長大幹什麽？那個時代的中國都讓耄忽悠得不要不要的，不知道什麽是人生。耄有話：”（世界）歸根結締是你們的“。當時我們的肚子、心裏、腦子經常想的都是白麵饅頭白米飯，不知道要這”歸根結締“幹甚麽？人的歸根結締不都是死麽？
那個時候我已經讀過很多中外小説了，知道些其他人生。《鋼鐵是怎麽練成的》讀不太懂。但是把那句”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的吧的，的吧的“抄在了我的小本上。儒勒。凡爾納的科幻小説讀的很來勁，那三卷本的《神秘島》，給了我很多人生的想象。
我爸是教語文的，但是我好像數學有天賦。在高一，我獲得過我們學校在區裏數學競賽的第一名。上中學，榮譽感很重要。說的不好也叫虛榮，”事物都是一分爲二“，說話更是兩面三刀。
一九七三年下半年，耄的中風好了不少，文化大革命還得接著來，又來了：批林批孔批宋江。你説這彭麗媛的老鄉運城押司找誰惹誰了？當時我們已經學過了“人爲刀俎，我為魚肉”。
一九七四年，我們中學幾個遭天煞的貼出大字報《强烈要求提前到廣闊天地煉紅心》。我的中學時代戛然而止。同學們大多都去彬縣下鄉了，我享受黨的還有點人性的政策“畢業就失業”。少年夢，一枕黃粱。
敢問路在何方？
一九七七年的十二月九日，我參加了那次偉大的高考，并且考上了。只因爲數學少攷了几分被收到了物理系。物理就物理，上大學是爲什麽？就爲了改變人生，就爲了鯉魚跳龍門。“天生我才必有用”。上大學以後，天天都摩拳擦掌。其實啥都不懂。什麽是科學？什麽是科學家？
耄時代浸潤的青年，不是傻冒，就是白癡。耄太會忽悠了。傻歸傻，白歸白，當年的心，充滿著執著。上面照片裏的這些人，就是我們當年奮發努力的偶像。沒有他們，世界不會是今天的樣子。
大學畢業都快四十年了，人都退休了。不上班才知道不上班的好，活快樂。
新中國的執政黨就是個抽風黨，把中國弄成了一個政治挾裹普通人生最厲害的國家。讓人沒有辦法執著。人不執著，能做什麽？胡折騰二十七年，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中國居然連一個馳名世界的品牌都沒有（比較一下德國，日本，南韓，台灣），還只能造些便宜貨，換點美國量化寬鬆印的錢。
當下的文化很低，權力很大的耄2已經徹底放開了掄圓了，想幹嘛？再弄上幾年，再說。
9、1、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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