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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急就章(58)

衍波襄平 2024-11-15 18:39:11 ( reads)

每天天尙未大亮,一把把的駱駝隊伍隨著陣陣清新悅耳的駝鈴聲載運著從西山來的煤炭等物就已經到達了京城的外面。京西有個地方叫衙門村,由於地理位置恰在門頭溝與京城中間,不論去煤窑還是去京城,大多當天即可返回村中,因此村中養的駱駝在周邊是最多的。資料中記載,盛時村中所養駱駝可達一千八百多匹,其中東街的樊家一戶就養了一百多匹駱駝。運煤的生意主要集中在春、秋和冬天,而到了夏天北京地區會相當地炎熱,駱駝開始掉毛幷且容易生病,按其習性應該到口外去歇夏,駱駝主就得雇人把駱駝驅赶到蒙古牧場放養,“夏至進場,白露起場”,駱駝長出新毛,赶回京郊來由駝戶領去再開始運煤。駱駝按市場價格在當時那是相當貴重的,得有專門知識的人去飼養,所以養駝人在京西也是很喫香的職業。

駱駝成排地來往於京城的大道上運輸著貨物,這種情景放在今天衆人的眼光中似乎有些浪漫的色彩,但實際情况卻幷非如此簡單。“煤鬼顔如竈底鍋,西山來往送煤多,細繩穿鼻鈴懸頸,緩步欄街怕駱駝。”這首竹枝詞生動地描繪了送煤人及駱駝運輸對京城的交通影響是相當大的,而且對行人也造成了一定的安全隱患和危脅,同時也顯示出京城人對運煤者從心底裏就存有的歧視。另一首《都門竹枝詞》所記“攔車遮路走成行,五六相連一串長。辱駡街頭能忍耐,彰儀門外狠如狼。”這首詩也很形象地描繪了市民與運煤駝隊之間的緊張關係,當時駱駝踢傷行人和商販的記載也很多。這種情景一直到鐵路修進了北京,特別是民國中期以後開始使用汽車運煤,京城的駱駝才漸漸地消失了,而相關的産業也湮沒於無形。在社會的變革中,總會涉及到新技術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可這個機會只提供給具有資格或後來的人羣;它同時也淘汰著舊的生産方式,從而增加了失業人口,而這些失業人口大多會因爲年紀、教育和環境等因素無法很快接受新事物,或是沒有接受新事物的條件而無法再就業,被時代所棄。技術進步是好事,可失業又是其不可或缺的副作用,並且通常失業人數要遠超就業人數,這是歷史的進程,至今尚無法解决。

爲什麽要談用駱駝运煤進京城的事?因爲這個情景在北京存在了二百多年,京城越來越大,人口越來越多,燃料問題越來越嚴重,狀况越來越惡化,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卻沒人正視過這個問題。京城的煤價也越來越高,不説百姓生活受到幹撓,就連紫禁城内亦大受影響。從乾隆朝開始,朝廷就已經完全明瞭此痼疾,但從未有想法解决過。記載中僅有乾隆及咸豐曾下旨不準吏役任意私徴駱駝,但他們自己在下江南巡視、去熱河避暑山莊及擧行秋狩之時卻仍時常徴用當地的駱駝。相類似的情况在滿清一朝是常態,亦就是這個統治集團從入關伊始就沒有眞正地做過任何改善民生的工作,一切都爲著穏定自己的江山,牢牢把握役使漢人的權力而竭盡全力。所以直到滿清晚期朝廷仍執意不許把鐵路修進北京,僅憑此點亦可見其愚昧頑固之程度。

現在回到京奉鐵路的話題上,看官就可以理解了爲什麽在修建第一段唐山、胥各莊段短短九公里的鐵路時特别要申明使用骡馬牵拉而非使用機車。這段鐵路修好後在最初階段確實曾使用骡馬爲動力,原因是言官連疏彈劾“機車直駛,震動東陵,且噴出黑煙,有傷禾稼”。我想象不出當時是如何做到使用骡馬去牵拉運煤車厢的,也沒有找到拉一節車廂需要多少匹騾馬,又是如何配套的等資料進行驗證。不過你也可以想象到滿朝的大臣向慈禧報告:我們大清的臣民僅使用完全自産的騾馬就打敗了西洋的奇技淫巧,這是多麽地鼓舞人心啊。此時是不是可以再次抄寫一下乾隆寫給英王的信來證明我朝之偉大:“咨爾國王,遠在重洋,傾心嚮化,特遣使恭齎表章,航海來庭,叩祝萬壽,並備進方物,用將忱悃,…具見爾國王恭順之誠,深為嘉許。”

雖然滿清朝廷批準的修路方案是以騾馬爲動力,但主管技術的英藉工程師Claude William Kinder堅信在不遠的將來一定會使用動力機車的,因此堅持一切工程必須按正式鐵路設計建造,而不是容易施工且建造速度快的窄軌道,就是這一點使京奉鐵路在最開始的階段就打好了基礎,並對以後的華夏鐵路發展起到了重大的影響。歷史不能設想,因爲沒有實在的意義,但在此一點上我不由得還是要設想一下,如果那時滿清有自己的工程師,是自己設計,自己建造,那有沒有可能會另起一套標準以適合朝廷所謂的國情,從而在後續的鐵路建造中出現各種各樣的以滿清爲特色的各種類似於皇帝的新裝的鬧劇呢?滿清在不久之後還眞出現了自己的工程師,他就是在華夏名留青史的詹天佑。

詹天佑的名字在華夏如雷贯耳,但相信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就是在這個開修京奉鐵路的英藉工程師Claude William Kinder的手下擔任見習工程師的,也是在這個時期他才眞正地學到了如何實際修建鐵路,而且也學到了如何造機車,因爲華夏第一台蒸汽機車車頭就是Claude William Kinder利用當時煤礦用過的舊鍋爐改建而成的,當時起的名字也相當地中聽和前衞:“中國火箭號”(Rocket of China)。只不過是剛上路不幾天就被迫晾在了一邊,而用騾馬代替了。所有這些集中到一起就是我所説的Claude William Kinder對華夏鐵路之重大影響之所在。所以我認爲Claude William Kinder這個人不管他的眼珠是什麽顔色也應該寫入華夏的史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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