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流水墙见(5)
流水墙见(5)
疫情初期,我离开北京回到美国。那时中国疫情刚刚要泛滥,美国疫情还尚未开始,在美的华人那时曾买断过美国超市的口罩寄回中国,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随着疫情变化,整个世界都在变化。然后,我发觉我回不来了。再然后,我托人把在北京租住的房子退掉了,房子里的东西也全部处理掉了,包括很多重要的私人文件,过期护照,入籍证明,工作准证等等对于我都很重要,这些都当成了废纸进入了碎纸机或者被烧掉。
从此,我在北京的曾经有过的物理印记就全抹去了。
好在,我银行里有些许存款,钱不多,却让我这个农民对中国时时记挂。俗话说,钱在哪,心在哪,一点不假。
这次回来,我打算把银行里的这点印记也抹去。从此,对北京就全是幸福的回忆了。
我第一次去工商银行时,我以为很简单。我说想换点美金,寄回美国。
看见我的护照,窗口里的大姐立刻就不淡定了。
“你要换美金?你换不了,你每天最多500美金。”
“我自己的钱,我打算拿回美国花,我咋换不了?”
“你账上的钱哪来的?要证明清楚。是工资吗?”
“一部分工资,一部分房产,一部分公积金,一部分社保。“
”你这麻烦了。工作收入要提供流水清单,工作关系证明。房产更麻烦了,我给你个单子,你按这个单子去备资料清单。公积金和社保和工作差不多。这些你都需要去外管局备案,完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那张纸,密密麻麻的。来不及细看就当宝贝一样揣起来,赶紧问她外管局在哪。
她说她不知道,让我自己查去。
这难不倒我,我打开高德,搜外汇管理局,找到一个最近的。就在新中关商场边上。
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好巧不巧的,人家午休,下午2点上班。
手机快没电了,焦虑,进了新中关,扫了个充电宝,在里面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一边充电,一边学习刚刚银行给我的那个资料。
2点整,我回到了外汇管理局,外面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刚刚抽完烟,警惕的问我是干什么的。
我说咨询一下外汇兑换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说你去2号窗口问问。
里面很大,很安静,就只我一个人,旅游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都能听见发出的吱吱膜材声。来到2号窗,拿出我能拿出的所有文件。我说我有资格换点美金吗?
他听我说完,把我的文件扔出来,说,你的房产资金回房产所在地的外汇管理局去咨询。我不清楚。
我说咱不是国家的外汇管理局吗?这事不是国家说的算吗?难道还有地方政策?
国家能定政策,但各地管理局有各地的不同规定。你得回去问。再说了,我们是国家外汇管理局,是对公的,不是对私的,你的个人问题得去外汇管理局北京分局去问。
事情一下子复杂了,我现在得去两个不同得城市,去一个同叫外汇管理局分局的单位。
我讪讪的从这壮观的大楼出来,站在街角处,一边吸烟镇静自己一边想对策。
我查到了老家的外汇管理局的电话。好在手机充满了电,我拨了电话过去。
振铃了很多次,我心里重复着怎么样不啰嗦把事情说清楚。但,没人接。
Redial,还是没人接。Redial,还是没人接。
Redial,终于有人接了。我一阵兴奋,以至于刚刚心里想好的陈述逻辑全忘了。我刚说了几句,对方打断了我。
”你咨询个人外汇核准的事情,3点以后你再打过来,现在我们有个会。好吧?。”
她挂断了。
Redial三次才通上话,然后这个结果,我实在没有信心3点以后她们能在电话解决我的问题。
倦意袭来,我无精打采,什么也没干却充满挫败感,此时我想念酒店的大床,我想倒时差去。
但我不能,我马上查了一下附近的工商银行,决定换一家支行碰碰运气。
果然,这次一个小姑娘给了我不同的信息。如果公积金部分有公司离职证明,可以直接兑换。
钱不多,但苍蝇腿也是肉啊,总比一天500强多了。我联系原来公司管人事的朋友,告诉她怎么写我的离职证明并盖上公章。她说,这玩意儿值多少饭钱?我说你说的算。
随后我回酒店舒服的补了一觉。
晚上我们约在农展馆的无名居,这地方很多年不来了。我胃口很差,著名的清蒸鲥鱼也吃了个寂寞。我主要需要那个证明。
隔天一早我就出现在银行门口,给我办事的还是昨天那个小姑娘。我把该给的资料一一给了她。她翻看了一遍,然后,叫来了主管。
“你有返程机票吗?”
我皱起眉毛。“机票?我有,但和我还钱有关系吗?我不回美国不让换?“
”你有最好提供一下,这样上边容易审核通过“ 果然还是上边。
我把机票截图给了她。
这时窗口里面一共三个人了,她们低声嘀咕着,我听不见。但有种不详之感。
果然,她们需要更多的资料,她们需要我完税证明。
我说,你们要的东西有用吗?你要的这些东西归你们管吗?银行和出入境和税务局是要联合办案吗?我账上的钱,我没权力换吗?何况我给你了你们几乎所有的资料,你们仍然不满足。
先生, 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先别急!
我快被气笑了!
我听不见她们怎么给我解释的,我忘记怎么出的银行。
要说还得是胡总,他下午听了我的遭遇,对我说,在祖国办事,你得有韧性,不要棱角,要什么给什么,她们最终会被感动的。不就是完税证明吗?我陪你去税务局跑一趟不就完了吗。
在经过了若干税务局小插曲后(可忽略),最终在第二天上午,我把这点可怜的苍蝇肉汇出了大中国!
镜中的我,气色看起来更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