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集悲歌》——脱北故事 第四十九章（中）

“因为我做不到，就这么简单，这个回答你满意吗？”南修没有犹豫，话就冲口而出。

美姬再次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南修，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丈夫嘴里说出来的。她沉重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后退了两步，似有要晕倒的架式。锦淑见状，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冲下楼梯去扶她，但只犹豫了一秒钟身体便缩了回去，她觉得突然出现不太好，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哥哥嫂子自己在偷窥嘛。

“是因为那件事吗？”她悲哀地问：“虽然你一直说没有怪过我，其实在你心里还是很介意的对吗？毕竟是因为我的关系她才被遣返，被大火烧成了那副样子。”

“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你需要我重申多少遍？早就告诉过你我没有生过你的气。”他不耐烦地说。

“那是因为什么？如果不是姜延喜，难道是柳夏娜吗？”美姬咄咄逼人地，突然失去理智地喊道，再不想去顾忌什么，大声地说：“如果是因为夏娜的话，那我求你和她断了吧！”

锦淑身体一软，险些瘫在地上。她急忙扶住墙壁，震惊地听着这一切。

南修生气了，冒火地对她叫嚷着：

“李美姬，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是鬼话！”太久的压抑，此时豁然喷出，再也合不上了。她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继续喊着，语气里夹杂着悲愤和委屈。“你碰不了我，也碰不了她吗？你总不能告诉我是因为姜延喜吧！难道我一直以来都是在跟鬼魂抢丈夫吗？”

“你开始胡言乱语了，进去休息吧！”南修不想解释，只冷冷地说。

“我没有胡言乱语！”美姬固执地喊：“我只是说了些你不爱听的话而已！”

“你疯了！”南修忍耐地喊。

美姬突然疯狂了，又从后背抱住了他，流着泪哀求道：

“南修啊！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你啊！求求你，我们离开这里吧！好不好？回乡下也行，我愿意呆在婆婆身边生活，或者随便你选个地方，只要你不再继续做那件可怕的事，我愿意跟你去世界任何地方。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人家不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吹到朴叔叔的耳朵里，也许人家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说而已。南修，拜托你收手吧！就到这里为止好不好？姜延喜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啊！不管你做什么她也不会知道啊！”

南修愤怒了，反过身来紧握住她的肩膀，摇撼着她暴怒地喊：

“你真的疯了！李美姬，你在鬼叫什么？清醒一点！你再这样像疯狗似地乱叫，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

锦淑听不下去了，她转身逃也似地奔回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她背靠着门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泪瞬间从眼眶奔泻而出。她为美姬叫屈，也为自己有这样的哥哥感到羞愧。

那之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屈膝坐在地板上，脑子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眼睛望向窗外直到天亮。天快亮时，她开始难受起来，头很疼，胃恶心，四肢也跟着酸软无力。她知道自己有些上火了，所以才会这样。后来她用冷水洗过脸，嘴里叼着根红参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儿，又蹦又跳地做了几个伸展运动，人才变得精神一些。不过，她嚼着红参跑步时，大概是因为嘴里充斥着苦苦的味道，令她眼前突然闪过大河的模样，还有大河一次次送给她的红参软糖。想起大河，她有那么几秒钟神情是恍惚的，自从来到这里，她一次也没有联系过他。

从外面回来，锦淑照例做早饭。她只是简单地做了海带汤和炒蕨菜，然后煎了三条小黄花鱼。冰箱里还有前两天做的酱鹌鹑蛋，萝卜泡菜和辣白菜也都是现成的，等会儿拿出来一点就行了，吃饭时再拿出几袋包饭海苔，用它包米饭吃。仔细想来，这大概是来延吉这么久，她做得最简单的一次早饭了，主要是没有心情做，她还在为昨晚哥哥嫂子吵架的事烦恼着。

她刚忙完早饭，妈妈就来了电话，问她在这里工作是否顺心？南修和美姬怎么样？她不想妈妈跟着上火，所以撒了谎，假装开心地说很好，不用担心自己。

老人家听完，心放下大半，很是欣慰。挂电话之前，又特别问了下儿媳妇的情况。

“美姬她还吐吗？”

“嗯，还是吐。”她告诉妈妈：“除了肚子大了一些外，人也还是那么瘦。”

老人家在电话那头听得挺心疼，赶紧又问：

“找医生看了吗？医生怎么说呢？”

“没找医生，哥说了，女人怀孕反应本来就不一样，嫂子没毛病，说是正常的。”她回答妈妈时忽然走神了，为什么哥哥会问孩子怎么来的呢？嫂子为什么又会回答那孩子来得不够光明？可是这种事又不能和妈妈说，真是闹心啊！

“正常？你哥说的？亏他还是个医生。”

“嗯。”她拉回思绪说：“我问过哥的，嫂子也说自己就这体质，估计得吐到生。”

“什么？吐到生？”老人家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地问。

“只说估计是，没说一定是，所以您不用担心，也许再过一个月就好了。”她赶紧往回兜话。

“哎呀……这也太遭罪了呀！”虽然她解释了一下，老人家还是很忧心，跟着犯起愁来。

锦淑知道妈妈心疼嫂子，更关心孙子。老人家一直盼着孩子出生呢！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念叨，儿媳妇若是生了，很想来这里帮忙照顾一段时间。其实，她心知肚明妈妈是什么意思，恐怕照顾是借口，看大孙子才是真，这大概是老年人的通病。记得她上回打电话，妈妈还征求过她的意见呢，问她等孩子过周岁时，给未来孙子送一对手镯好还是送长命锁好？是银的好还是黄金的好？她当时的回答是，只要是奶奶送的，什么都好，哥哥嫂子是不会挑理的。但心里却在想着，这计划得未免太早了吧。

沉吟片刻，老人家忽然对锦淑决定道：“要不过段时间我去照顾你嫂子吧，你不是也上班了吗？你哥又忙，美姬没人照料怎么行呢！家里就快农忙了，等农忙一过，我就去。”

一听说妈妈要来，锦淑真是打心里高兴，她掩饰不住开心，快乐地说：

“等哥起床，我告诉哥一声说您要来，他准和我一样高兴。”

“你先别说，这时间还早呢！”

“好吧，我不说，您自己和哥说。”她笑嘻嘻地说。

南修整理好衬衫就开始默默地吃早饭，美姬没有出来。昨晚和哥哥吵架到凌晨，肯定也和她一样没好好睡觉，估计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大概也不想起来，更没心情吃早饭吧。尽管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开动之前，她还是问了下南修：

“哥，嫂子不吃吗？”

“她不太舒服，不用叫她吃了。”南修没有抬头，边吃东西边淡淡地说：“一会儿给她热杯牛奶好了。”

“哦。”她哼了一声。

南修很快吃完了，在出门之前又叮嘱她说：

“锦淑，万一你嫂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要立即打电话通知我。”

她呆了呆，慢半拍地问：

“哥，我不用上班了吗？”

“哦，不用了。”南修说，见她一脸疑问，于是又解释道：“是今天不用去了，就在家陪你嫂子一天吧！”

“哦。”她又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