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精”是可遇不可求的

最近三年在一家美国公司当principal scientst, 以前曾自译成“首席科学家”，在网上被骂成狗。我的公司级别森严，光Scientist 的级别，就有 Associate scientist, Scientist I,II, III; Senior Scientist I,II; Principal Scientist I,II; Research Fellow 九级.  因此我的级别也不低，手下也管着几个人。

在中国当过一个公司的医学总监，手下有几十人，呼风唤雨，挺神气的。我最喜欢的感觉，就是一进公司，就见属下一片惊慌地换屏，肯定是在电脑上看与工作无关的事。但大家这么怕我，感觉很好！还有就是那些下属拍马屁的话，有次我在卡拉OK唱了首歌，有个女同事献媚地说，X总，你以前一定专业学过的，你的歌让我想起中学暗恋的（男）歌星....我唱得好个鬼，我老娘和老婆都把嗓子差当我的缺点到处宣传，有点自嘲的意味，将此当一个无关大雅的缺点， 但也说明我的歌唱得实在差。尽管心知肚明，但我对这位同事还是非常照顾，好事不会少了她！

到了北美，我的地位一落千丈，从一个管几十号人的大经理，沦落为实验室的postdoc。以前我一进办公室，就见属下一片惊慌地换屏。到了国外，我由猫变成了老鼠，见了老板进来慌忙换屏，还被逮住过一次。

经过国外十几年的打拼，总算混到可以管人的地位了，但属下不缺，却独缺马屁精。

我的公司在一个白人占绝对优势的社区里，整个县（County）50 万人，99%是白人，还不包括Hispanic。 来自到处是中国人的多伦多地区，这真是有点不习惯。经常见到门前挂有支持川普标语的房子，可以感觉白人种族主义在美国还是很有市场的，也深深地刻在很多白人的基因里，是他们的思想内核！

以前在华人或日本人占优势的公司里工作过，那儿的白人给人的感觉很优雅，再加亚洲人都有点崇拜白人，因此觉得白人真是个优秀种族，还一点都没有种族歧视。现在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在别人的地盘上，换到他们自己的地盘，那就不一样了。

首先，我感到有种outsider的感觉。在全白人的环境中，他们也不顾忌了，原来我自己以为英语不错，但他们要让我听不懂很容易，讲得很快用俚语，就根本听不懂，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嘲笑我是意思，但也没有把握。

平时还算客客气气，但有次，我在指导一个小白人时，批评了她几句，周围几个平时还对我客客气气的白人，就开始对我群起而攻之，一下子的感觉，就像陷入敌阵了。想起有次几个韩国运动员在中国举起“白头山是韩国领土”的标语，被差点打死的情景，我知道自己也陷入这种种族对立的场景，赶快落荒而逃！

好在这个工作主要是技术层面的，那些小白人再团结，但做不出来，也没有用。公司看的是谁会为他赚钱，而不是谁会说。经过几场激烈的斗争，最后我都依靠自己在工作上的绝活，坐稳了江山。经过几次斗争，他们也知道我的技术，知识非常扎实，也接受了我。

但接受归接受，想要他们来请教，或者对我的讲解，示范表示赞赏，那就几乎不可能了。做得再好，他们也是一番默然，不时弄点噪音。一会拿出网上找来的材料，说人家不是这样做的，一会找出我在记录上的错别字，到经理面前参我一本，反正时时恶心人。至于我发现了他们有什么错误，还得细声细语，像侍候大爷似的。

怪不得马斯克羡慕中国公司呢，996，227（早上2点到晚上2点，一周7日工作），末位淘汰，哪有你们这些美国大爷的舒适。台积电到美国设厂，也被美国工人的大爷作风惊呆了。特别是，美国工人不认领导的权威，和领导没大没小，真是让领导愤怒！

总算来了一个白人异类。有个叫July的男孩，高高的个子，属于金发碧眼的“雅利安”人，看上去很强悍，但性格却非常乖巧。每天他见了我就问好，不时带点小食，吃饭时也常和我在一起。一有什么事，我一叫，他马上小跑过来，有时还带个本子记，就像听金正恩指示的那些官员一样。

想起有个关于狼怎么被驯化成狗的故事，看来白人“狼”里也有温顺的“狗”（这里绝无贬义）。July绝对成为我工作的必需品，我慢慢地依赖他，对他上瘾了。每天工作，潜意识里其实就想见到他，感受他给我带来的快乐。有他的日子，仿佛生活充满了阳光，心情绝好，身上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但好景不长，没过多久，July就找到了新工作。他这样好性格的人不怕没人要。他走的那天，我真的很伤心，心里在想，“马屁精'真的是是稀缺，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其实，需要肯定，需要赞扬，需要顺从，这是人性的一种基本需求。但现实生活中，能满足这个基本人性需求的机会很少，人性本质是不顺从的，充满ego的，自以为是的。能普遍满足这个需求的是狗，这就是为什么狗不用干活，不用提供蛋，不用提供肉，却比牛马，鸡鸭，猪羊过得更好的原因，因为它满足了人的一种高级需要。宠物里满足这个需求也就某种品种的狗，猫是骄傲高冷的，她是为了满足人类犯贱的需求而生的。

从当领导没人拍马屁的经历中，我对以前的人生也有了点反思，以前当小的时候，为何不对领导顺从点，那能少走多少弯路？对那些拍马屁的人，总是鄙视，自嘲道我不愿意像他那样做而已了，其实这不证明自己强，而是weekness。有很多伟大的人物，都是当马屁精才让他们能有接近具有改变历史机会的地位，没有那个地位，他们如何出演精彩的历史剧？而当好马屁精，也是门技术活，别说你只是不想，你可能就是想拍也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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