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孟姜女哭长城的最早记载见于《左传》,只不过这时候的孟姜女还不叫孟姜女,而被称为“杞梁之妻”。春秋时期,齐庄公攻打莒国,杞梁不幸牺牲。齐庄公回国后,在郊外遇到杞梁的妻子,准备派人吊唁。
但杞梁之妻并没有因为国君的吊唁而感到荣幸,反而推辞说:“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敝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的丈夫有罪,大王您不应该派人吊唁,如果他没有罪,先人简陋的屋子还在,我不能在郊外接受吊唁。
《仪礼·士丧礼》记载“君使人吊,撤帷。主人迎于寝门外,见宾不哭;先入门右,北面。吊者入,升自西阶,东面。主人进中庭,吊者致命。主人哭拜,稽颡成踊。宾出,主人拜送于外门外。”可见吊唁必到丧家,国君派人吊唁是有一定的礼仪流程的。
由此可见,这里的杞梁之妻是一个恪守礼法的女子,她宁可不接受齐侯的吊唁,也不能让他在郊外吊唁自己的丈夫,最终让“齐侯吊诸其室”。
但这个故事流传到战国中期时,便有了变化。《礼记·檀弓下》说:“杞梁死焉,其妻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而稍后的《孟子》则稍显夸张的说“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照常理说,丈夫战死,妻子悲痛难忍而在路边哭泣,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左传》中的杞梁之妻是一位恪守礼法的理性女子,何以到了此时便成了一个难抑悲痛,不顾礼仪,哭于路旁的女子?
不得不说,这与战国时期齐国擅唱哭调的风俗有关。比如当时“雍门予以哭见于孟尝君……孟尝君为之……流涕狼戾不可止”(《淮南子·览冥训》)。再如“秦青……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列子·汤问篇》)。在这样的音乐风气之下,杞梁之妻丧夫的故事很自然的就成为歌者的音乐素材了。可见并非是“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而是“国俗令杞梁之妻擅哭其夫”了。
这个故事就这样悠悠荡荡地传到了西汉。在西汉,我们不得不提一个人,就是董仲舒。他与杞梁之妻有什么关系呢?董仲舒系统地提出了天人感应学说,而正是在这一时期,杞梁之妻把城墙哭倒了。刘向《烈女传》记载:“杞粱之妻……枕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之……十日而城为之崩。”到了此时,杞梁之妻的故事渐渐有了后世孟姜女哭长城的雏形。
到了唐代,这一故事进一步演化,由把城墙哭倒,变成了把长城哭倒。“秦之无道兮四海枯,筑长城兮遮北胡。筑人筑土一万里,杞梁贞妇啼呜呜。上无父兮中无夫,下无子兮孤复孤。一号城崩塞色苦,再号杞梁骨出土。”通过这首诗,我们不仅知道杞梁之妻把长城哭倒了,还知道她之所以痛哭不已,是因为在丈夫在修筑长城时,自身也被筑进了长城。到这里,杞梁由春秋时期战死疆场的齐国军士,摇身一变成了秦朝修筑长城的悲苦役卒。杞梁之妻的形象也一变再变。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呢?这就需要提到流传甚广的《饮马长城窟行》。《饮马长城窟行》是一首汉代的乐府诗,最早见于萧统所作的《昭明文选》。原诗描写了一位与丈夫别离的女性在家中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后世借此乐府旧题多有创作。三国时期陈琳有诗云:“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善侍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住!”字字句句,情真意切,让我们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幅远在长城的士兵与妻子悲惨离别的画面。
那长城下的死人骸骨是什么人呢?唐代王翰的《饮马长城窟行》中有句云:“问之耆老何代人,云是秦王筑城卒。”原来是为秦王修筑长城的士卒。这又为之前士兵与妻子别离的故事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引人动容。可这一动人故事的主人公姓甚名谁呢?恰好,杞梁之妻崩城的传说广为流传,于是杞梁之妻的传说便与《饮马长城窟行》合流而成为一系了。
(摘自https://m.sohu.com/a/401225182_486911/?pvid=000115_3w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