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终结

（西方为什么统治世界 之十）

 

二十世纪中发生的诸多事件，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令人眼花缭乱。残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摧毁了中国，美国又摧毁了日本；接下来在中国发生的那些对社会发展颇具负面效应的极端意识形态运动，使得东方的复兴还要假以时日。而已经移转到大西洋西岸的西方文明的核心，没有被破坏。到了九十年代，共产主义运动的几近灭亡，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大家开始兴高采烈地议论起历史的终结。

 

到了第二个千年纪元开始之时，西方的社会发展指数全方位大落差地高于东方。无论是在信息处理能力，能量的摄取水平，还是城市化进程的质量上，东方相比西方而言，基本上是明显落后（只是城市化进程上，近年来可能差距减少明显）；在Morris定义衡量的四个社会发展指标上，军事能力的差距尤为巨大。截止2000年时，西方的军事指数为250，对比于东方的12.5，这是惊人的20倍的悬殊差距，比19世纪鸦片战争时期的英国和大清间的差距还要悬殊，完全是碾压态势。

 

我看过一个Morris在十多年前谈论这个主题的一个演讲视频，他说在香港机场的廊桥上看到汇丰银行的广告说，在东亚这片经济勃发的热土上，每一分钟就会诞生1个百万富翁。很明显，二十一世纪的财富开始向东亚聚集。按Morris 的理论，这背后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国利用了自己处于美国这个文明中心边缘位置的落后优势，一直在不声不响地积蓄着能量。如果东西方的社会发展步伐按照以往的速度继续前行，保守的估计，中国整体GDP值可能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上半叶，就能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到2103年，东西方的发展曲线会再次相交，自此东方的整体社会发展水平会超过西方，世界文明中心的位置也可能会迁移。想象一下，从冰河世纪结束到罗马帝国的颠覆期，人类花费了一万四千年达到了社会发展指数43点；然后又用了一千七百年突破了43点的天花板。到了2000年时，最优化评估也不过是到了1000点。而下一个一百年，会达到4000点，冲向5000点。这，令人震惊。

 

但是，这只是一种理论预测，现实中有许多因素会干扰假想状态的发生。最为明显的两条就是，第一中国会不会弯道翻车；第二，美国会不会坐视不理。我觉得，最可能造成中国弯道翻车的因素是体制问题，领导人愚钝与否并不特别重要，除非领导人的愚钝的结果造成了中国的四分五裂。按照Morris 的说法，社会发展方向的趋势一旦确立，明智领导人和愚钝领导人带来的区别只不过是最终结果的提前或延缓而已。所以，假如没有别的因素起作用，东西方此消彼长的趋势已经确立的话，习近平再蠢或川普再能，全都无济于事。但是，美梦成真并不容易，前边横有无数道坎（甚至也有自己立的坎，比如舆论思想管制）。显然，美国不会坐视不理。

 

苏联消亡了，美国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其文明核心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难以撼动。但他的统治精英们并未因此而放松防范之心。每隔两年，美国国防部会审核它的全球大战略，然后给出一份被称为《防卫计划指导书》（Defense Planning Guidance）的书面文件。在1992年三月出台的该文件第一版草案中，它的目的视角是这样的：“我们第一位的目标是阻止一个新的对手再现，无论是前苏联地区还是别的地方，哪会像前苏联那样对我们的秩序带来威胁，就需要我们致力于防止任何敌对势力控制那个有充分资源支持一个全球权力的地区。这些地区包括，西欧，东亚，前苏联地区和西南亚”。有官员觉得这个策略冷战思维太重，应该让公众参与讨论，就把它捅给了纽约时报。面对舆论质询，美国政府口气虽然软了下来，但实际的全球战略运作还是按部就班。这可能也是造成，意识形态本来与之不和的中国近年来一直暗自大力发展军事能力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即便是经过二十多年的弯道超车，东方的军事能力想要在近期超过西方还会是天方夜谭，恐怕连接近都难以做到。所以，以美国的实力，近阶段任何可能出现的激烈冲突对抗或战争的结局，对中国来说，都会是屈辱性的失败，进而导致共产党倒台，中国支解。但是，美国决策精英可不都是不顾一切的三蹦子，他们知道，赢得这场战争对美国的坏处与失去这场战争对中国的坏处一样严重。

 

上世纪50年代的一天，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国家实验室里，著名物理学家费米看着《纽约客》上发表的外星人飞碟漫画，若有所思问着一起吃午饭的同事，他们在哪？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按照宇宙天文学家的分析，仅我们所在银河系，就有2500亿颗恒星可能带有行星，以此为基数推算整个宇宙，有外星文明出现的可能性并不低，而且相对于别的恒星系，太阳系地球算是年轻的，如果外星文明领先于地球文明，它们早该与我们接触了。可直到现在，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外来的声响。后来，美国天体物理学家Sagan（也是著名科幻小说《Contact》的作者，我最为敬重的现当代智者之一），他和一名前苏联太空宇航员并天体物理学家Shkklovskii一起，提出了一个假设，这个假设为上述的费米悖论提供了一个令人忧郁的答案：我们在地球没有听到外星先进文明接触我们的原因，是他们总会自我毁灭，而且是没有例外地在他们发明了核武器后的一百年之内自我毁灭。从1945年广岛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算起，现在距地球文明掌握核武器的第100年，2045年，还有21年的时间。

 

以前有个叫做Kurzweil的未来学家曾经预测，2045年，是智能发展的奇点到来之时。到时候，生物人类的智能会让位于或被AI强化提升。以色列历史学家Harari在他的《Homo Deus 未来简史》中，为人类社会描绘的前景也是如此。到时候，我们生物人类的大脑被强化到没有了缺陷，那些构成莫里斯定理构成元素的懒惰，贪婪和恐惧，在人类社会已经完全消失，这样的话，Sagan 假设中提到的文明灭绝就无从谈起了。纵观历史，每当帝国崩溃黑暗降临的时刻，都伴随着，气候，瘟疫，人口迁移，战争，和饥荒 这些末世审判配角的轮番上场。现在，地球的文明就在面临着这样多层次多回合的竞争较量，智能奇点和核大战的赛跑，新能源和气候变暖的赛跑，科学发展和瘟疫流行的赛跑，等等等等。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或遗漏，都会给整个全人类带来灭顶之灾。

 

在此系列完结之处，我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简单地不相信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并不是反驳。

 

（完）

 

附图 社会发展指数预测 取自《why the west rules -fo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