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说文革:安口鸡情

来源: 平凉过客 2014-12-10 14:58:0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2682 bytes)

众所周知,十月风起蛮夷荒凉地儿,老毛子外婆别有用心地蹲天朝租界里,死活不论地挣出个凤凰蛋来。从此革命跨上千里马,短短几十年就飚过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沟壑,咕咚蹲在了天堂门口儿歇脚儿。后来明白啦,这冒飚过头儿,不是啥可人心意的把戏。待到邓二爷掌了舵把子 ,平凉等广大人民群众欣然从良,转天儿就撩回初级阶段数钞票去也。尽管道路曲里拐弯儿,可是咱们天朝的革命形势,总是一天强似一天。这个道理么,平凉少时写心得体会,日日背诵毛爷爷经文,背得和杜鹃那个傻鸟一样嘀嘀咕咕。每篇体会文章,开头儿都是如此恢弘大气:“我国革命形势一片大好,而且越来越好 。。。。。。以下省略N句。”

抬望眼,五洲震荡风雷激:数数越南兄弟的战绩---美帝家里男爷们,基本绝迹。大白熊后院,革命斗争此起彼伏,列宁、斯大林两位爷,眼见着要在红场过复活节了。台湾的兄弟姐妹们,蹲自家炕头上,就着蜡烛那点儿鬼影儿,狂绣红旗。小太阳金大脖子、埃塞俄比亚赛拉稀、罗马尼亚七号大仓库、亚德里亚活擦、索马里西亚德、小柬大西哈加上坦赞尼雷尔兄弟,见天儿朝拜化缘,真正七星伴月下天山啊!

回头瞄喵自家院里,床头挖出红鼻子刘爷爷加上王家小妖精,彭罗陆杨趴一地,隐藏大伙儿他妈和他爸身边边的无数定时炸弹,全被摘了线儿挂报纸顶顶上啦。最郁闷的属蹲海峡对面的蒋家爷爷啦,天天对着军情局头头骂街,毛人凤爷爷就是熬不住呵斥生生憋死滴。您琢磨呢,这么多卧底还被拍,沃勒个去地,活脱脱恶心死你呢。

要说革命形势到了平凉和安口,那就更加妙趣非凡。唱着革命样板戏站起来的节奏,就不要俄这个碎娃谝传了。平凉在安口的革命高潮体验,就是从刚到平凉城时节的一块钱换十八个鸡蛋,随着革命的深入发展,到了安口镇成了一块钱十二个了。在革命年代里,俄们从来不用买这个词儿,一个换字儿拉近了与贫下中农淳朴心灵的的距离。

安口球大的地盘儿,一屁横贯南北。放北京城地面儿,估计当垃圾存放处都申请不上滴。然而猫在甘肃省的刀把子拐弯处,四山环绕、两水交流缝隙里,云遮雾迷地另有地气滋养着丰润。寒假时节,不用一早奔“华亭二中”跑操,出了家属院下院大门,灰乎乎的街道上,一溜溜的煤粉遗迹。哎,革命、生产两不误啊,146地质勘探队、安口煤矿二号井加上电厂自家,电喇叭同时响起来,该东方红就东方红,该吹起床号就起床号,该国际歌就国际,嗯,不对劲儿,国际歌是晚上才练尼么,今天放错球子咧。

山间日迟迟,过了十字街头和破破烂烂的电影院儿,就是个水泥简易桥儿,冬日水暖-安口这地儿就是神奇啊,晨雾里、河东岸,堤坝临水有星星点点暖白大腚点缀。絮絮叨叨低语,落落寡合闷鸣,合着雾气和尿骚、屎香味儿,热情洋溢冬风里。嗯,别说臭字儿,毛爷爷说过脚上有屎尿,才是真革命哩,只有小资产阶级才装B哦,所以深深深呼吸。

细细端详路边边老大爷,边系裤腰带边把脚下砖头、胡基(土砖)往远处踹。哎,藤条编就的浅口筐筐,羊肚肚毛巾三道道蓝啊,底下蜿蜒起伏、光洁可人的园蛋蛋是啥哩?歪就是今天:安口电厂革命职工家属碎娃平凉的寻觅终点:鸡蛋么!看着爹娘兴致勃勃地和老人砍价,心里明白这一对儿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从来都是挨宰的命。你娃从一块钱换12个鸡蛋,搞到三块钱换三十五个,咱爹娘就认为占了人家大爷的便宜。除非鸡蛋大爷能用微积分算帐,他的下场肯定是大败亏输啦。说实话,买菜划价的事儿,关键就在那心意两通的过程,多了点儿和少了点儿,都无所谓。就若写批判稿儿,你娃知晓个接班人明天变成赫鲁晓夫,上错了毛爷爷的床?咱们享受的就是个批判过程,至于谁倒霉了,管球俄个啥?

看着爹娘其乐融融地挑鸡蛋,老大爷眼眸电光回转,往网兜里放的时候,把他们刚挑出来的小个儿蛋,又统统顺了回去。嗯,这大爷的手指分明有些短粗哎?再看看大爷满脸阶级斗争的烙印,我靠,莫非他老人家,是传说中平凉麻风病院的越狱高手?在安口风行的民间传说里,真正能让平凉心惊胆战地故事,就是那些缺指断手的病人,统统改装成换鸡蛋的职业,混迹在自由市场周边。据说他们框里的鸡蛋,又圆又大,鲜美异常。十年之后,吃得一肚皮暄软的你娃,对镜自览大好容颜时,突然发现你娃镜子中的凄美柳叶眉梢,会渐渐凋零于手心。我靠,下来就是掉鼻子和手指头啦,平凉将这个传说扩展成理论,无论平凉“华亭二中”的兄弟,还是“平凉一中”的同学们,都在自叹十年美丽的煎熬,啃完煎鸡蛋后,不住脚儿地忧心幢幢。

注:一旦患上麻风病,人就会美丽异常,十年后开始掉眉毛,然后。。。。。。

麻风鸡蛋的恐怖传说,圆润鸡蛋的美味,最终还是影响了安口电厂广大职工的纯洁心灵。电厂革命委员会的主任们,也听之任之。最终的结果是电厂家属院的清晨,东方红的曲调里,增添了无数咕咕哒哒的鸡鸣。尤其是刚刚撂下一个蛋蛋的母鸡,从窝里的昏暗世界冒飚到院子里,革命激情极其猖獗。整个一个红脸小关公的形象,叫声也是:“一个蛋、一个蛋、、、、”;间或可闻公鸡的追问:“俄不信、俄不信、、、”;急声回道:“你来看、你来看。。。。。。。”

可想列宁爷爷当年,一个凤凰蛋撂在神州大地上,憋出一声啼鸣、那个绝尘万里啊。别说革命啦,看看摇头晃脑的鸡娃子,啥还不明白哩?

平凉爹娘在四下的鸡鸣里,终于和反科学的麻风理论妥协,走上了康庄大道。在自学了所有关于鸡娃儿的文字资料后,咱爹拜访了富有实践经验的同事,伙着三、四个共产主义先锋队成员,和自由市场上资本主义尾巴代表,经过认真检验和种种实践,终于拎回家四只碎鸡娃儿。那个时代的杰出母鸡种类,名曰:来亨鸡;她代表了生蛋力、生蛋期和蛋大小,嗯,三代表的来亨,咋一眼看去就是偏着大鸡冠子的小公鸡,那个能生啊。养上三只来亨,基本内需-三口之家-就满足了,我靠,一想天天炒盘鸡蛋,安口的地主做梦的境界啊。想来咱爹对于同事的革命热情和科学分析,还是持有怀疑态度,否则就不会是四只活蹦乱跳的三代表啦!

面对平凉和平凉他娘的怀疑眼神,平凉他爹侃侃而谈,从提着鸡腿腿能不能抬头,到看羽毛、看鸡冠,急哧白咧地要扒开鸡腚,以表当爹的清白。当然,咱娘制止了咱爹“惨无鸡道”的艺术行为,催着平凉在门旁忙碌,红砖灰瓦弄了个大大的鸡窝棚。在咱少年的眼里,那就是四只半大不小的公鸡娃儿,要说是它们是母鸡,那还要通过生蛋来检验哩。这个道道和邓爷爷的理论,真是一时瑜亮哦,平凉泪奔矣。

平凉家在安口电厂下院的位置,可谓独此一门儿:背靠幼儿园、面向南墙,斜对面两处独立人家,其一是号称:国民党江防炮兵营营长的韩大大,他家娃儿各个龙精虎猛,打架一堆儿上。另一边儿是,披着海军呢子大衣,装B无止境的刘副革委会主任-简称刘主任,家有刘明、刘杏、刘姐姐三个娃儿。韩家兄弟中的大眼猴儿韩俊敏,是咱队伍里的阶级兄弟,成天一哒哒逛山溜河的伴儿。刘家么,革命领导的娃儿,按照基本规律--就是大伙儿的死对头。记得鸡窝搭建时,韩家兄弟是主角儿,干到一半儿刘主任晃着大衣路过,停下闲庭信步的步伐,很严肃地看了看咱家的鸡窝。我们几个娃儿和窝里的鸡们,都能感到刘主任大衣里渗透而出的革命杀气来。

安口天黑得快捷无比,和平凉落脚的休斯敦有得一拼。休斯敦是因为空气洁净,少了漫反射的缘故。安口呢,四面高山一条缝缝,太阳往西面落下,还挣着放光彩呢,就被巍巍关山一把擒住,咕咚摁地底下晚节不保了。暮色摇头晃脑地漫将上来,耳听着八点半喇叭筒子里国际歌声大作,然后十点钟146队的熄灯号滴滴答答,勾人倦意。没有现下盛世的灯红酒绿,十点半没睡着的爷们,八九成就是写检查的败类、或者梦想变天的历史反革命啦。

家属院里,长长的一排宿舍,人字型儿的脊形青瓦顶儿,各家之间也就是胡基(土砖)码了个间隔。耗子爷爷发春之际,从东头儿奔西头追女朋友,一路溜直不用拐弯儿。革命人永远年轻,纯洁的革命家庭相互之间,也没有了隔阂和秘密。通俗地讲,你娃今天萝卜就凉茶下肚,隔壁的隔壁邻居们都能知晓,你娃偷吃得是白萝卜还是青萝卜。这是个围观不用推自行车的世界,到了入睡时分,咱爹娘的四只鸡娃儿的长相,基本已经树立在电厂家属院儿人民心中了。

白日里撇见刘渭波主任眼刀掠过鸡窝,心下戚戚不已的老爹,临晨第一声高昂的鸡鸣没落地,就窜出门去。平凉自然蹲窝边儿帮着老爹,四只*****只眼,嗯,大眼看小眼儿,坦陈相对。等啊等啊,终于,一只鸡娃儿耐不住生物钟挑逗,把个雄鸡一唱天下白的豪放,演绎成崔健的下蛋摇滚。我靠,小公鸡刚刚换嗓子啊,比咱那个中学女生拉小提琴还锯人哩。把小公鸡哥哥逮到房间中,扣在筐筐里蒙上布料,黑乎乎地没了声响。

回到床上被窝还没有热乎呢,又是一声捏脖子喊叫,悠悠扬扬飚上夜空。老爹和平凉蹲鸡窝外面,怒目而视剩下的三对儿小圆眼儿,真他妈的阶级仇、民族恨隐隐而生。看着两对儿大圆眼睛-咱爹和咱都是圆眼儿略带下垂三角型,哆哆嗦嗦的鸡娃儿用生命的热血,谱出了时代最强音,我擦擦擦!居然是男声二重唱哎!眼见着刘主任家里灯火闪烁如流星,咱爹出指如电,捏着两只三代表的脖子,捎带着平凉飚进家门。估计刘主任连个影子都没曾嘹见,要是金庸大大见了,还不知道能谝出个啥啥功夫呢。

话说咱爹喘息连连方定,咱娘的凤眼如刀,一路冰雪扫过他的背影。还未待他张口分说究竟,门外一声凄厉长嚎穿门过户,直直把咱爹剩下的一份侥幸,揉了个满地泥泞。平凉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和革命的一生,走南闯北到西洋,就没听见过那么绝望而激情的呼喊,那是一只来亨鸡生命燃烧后,涅磐之际的悲鸣。

歪是一个注定不眠的冬夜,几十年后爹娘犹自念念不忘。平凉他爹成了安口电厂的笑谈佐料:四个三代表的悲情之旅,将咱爹弄得仿佛一只歪着冠子的人型来亨鸡。然而,得之东隅、 失之桑榆,咱爹的形象从此在电厂领导的心目里,由小资产阶级变成了实诚无比的兄弟,一个城里爷们瓜到这个地步,只能是一个锅里舀饭的阶级同仁啦。

邻居们看着咱爹的下场,乐得颠三倒四,硬是从手头里挤出几只真正的鸡娃子,送到咱娘手里:“你家歪瓜怂哎,四只鸡都莫有一个母地,娃还弄发烧咧。。。。。。。”两只小母鸡颤颤悠悠地旁着鸡窝,在几位阿姨的笑声里伸头探脑。

从此每天检查鸡窝找蛋,是平凉放学后的最高乐趣。知道啥叫个抱窝鸡么?知道鸡娃儿下假蛋么?就是一脸通红地四处乱叫,其实一个蛋也没有。好比今日领导上台,号召大伙儿学雷锋,卧槽,念完稿子就去纪委、接着全家雷锋去了。还有,知道鸡娃儿乱下蛋么?看着它眉飞色舞院子里惹惹,后身斑斑血迹都爆了菊花-下大个儿蛋憋的哎,嗯,蛋没了?赶紧掏邻居家的鸡窝吧!关于这个找鸡蛋的故事,到了咱和隔壁刘捣鬼叔叔,斗智斗勇的传奇里,咱们接着再谝吧。

所谓好梦不长久,刚刚步入鸡蛋小康社会,春天裹着雨水,淅淅沥沥地拖着长裙,坐安口地上扭捏不去。好容易南风勾搭着离开,晚春艳阳可脑袋照,领着鸡瘟窜门子来也。家里两只鸡,先后为革命捐躯。尤其是翅膀上,长着星星黑羽的那只,咱娘最爱看着她优雅地在院子里行走。身形优雅、步履端庄,叠翅、探颈、轻鸣,前世分明是个美人么,一碗孟婆汤灌成了鸡娃儿。每次看到俄放学回家,大黄跟头把式奔走迎接的背后,小黑羽仪态万千地归来。

记得那天没有关门,妈妈坐书桌前看书,我在床头弄那台上海牌电子管收音机。黑羽脚步蹒跚地蹭进门来,软软地靠在咱娘的脚边,慢慢地把脖子放到地上,然后就眯着眼睛咽气儿了。那个动作么,你娃看过天鹅湖么?就是那个调调滴,很经典。

咱承认咱娘的思想,着实小资产阶级因素深重,至少没有彻底铲除。她一时间泪如雨下,为着恋主儿离去的鸡娃儿,哭了个三进三出。咱爹也矫情,大老爷们哼哼唧唧地没完,竟然逼着咱去处理小黑羽的尸首。啊哟,要说咱这个接班人,还是很合格地心狠手黑;一个人拎着两只死鸡奔了电厂水房,硬生生把她们两个弄得溜溜白净,下锅成了大餐。老娘那天边流泪边喝鸡汤,咱爹还挖苦俄啃鸡腿的架势,好像八百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一样。这个资产阶级的伪善,咱平凉从小算是彻底领教了个够哎。

说来奇怪,那时节的瘟鸡,死后统统下肚的干活。鸡娃和人同一个碗里吃食,也没有啥啥卫生措施。从没听说过啥叫个鸡流感,还能传到人身上来。这他妈的与时俱进的病菌,唯有风华绝代的盛世,才能成为尽情演绎的戏文啦。

前年春节,台湾啥啥芭蕾舞团来休斯敦访问演出,同事兼邻居的斯蒂夫就倾情邀请。耐不住他老娃儿的激情,平凉翻出隔年未穿过的西服,挺着宽了两寸腰带下的肚皮,蹲剧院里享受文雅。嗯,戏文是天鹅湖,可惜弯弯家里人口质量不济,加上咱亚洲人种不灵光。基本身子长腿短的特点,像平凉这般身子和腿一样长的爷们,都是稀有品种了。那台上的天鹅们,蹦蹦哒哒地没完,身子长腿短加上肥腰,我靠,分明是鸭子湖传说,还是北京那旮瘩的附近的鸭子哦。要说平凉这嘴也是欠抽,自己不欣赏就说两句好话捧捧场也使得啊。

咱台湾同事热泪盈盈道:“平凉哦,台湾的软实力,就体现在文化之中哩。无论西洋、东洋,到了台湾都会发扬光大。。。;你们大陆就不一样,贪污腐化横行,思想被禁箍,被共产思想割裂的文化,没有了历史的传承。。。。。

卧槽泥马勒戈壁滴,平凉未能免俗,也好骂政府这个道道。关键是咱平凉骂自己政府可以,你娃一个弯弯顶着绿帽帽,蹲自己家里哼哼也就罢了,张嘴闭嘴地骚情个啥哩?平凉看着台上,那排粗腿腿正来回交叉踢腾呢,顺口道:“你娃说得有道理哎,可惜今天台上地女娃儿,腿腿太短哎。腿长地女娃,都便宜李宗瑞那个孙子啦。”

台湾同事两眼翻白道:“平凉啊,这是高雅艺术哦,要用心体会哩……”

平凉回道:“台湾就出这天鹅啊?还不第咱家的小黑羽呢?”

台湾同事急问道:“你家黑羽?不对啊,你家娃儿谁也不叫这个么。”

平凉淡定道:“咱家黑羽是只串种来亨鸡。”

台湾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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