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 出喝酒2009-08-19 19:09:31


小孩子没有怕虫的,女人却怕虫。小时候捉蜻蜓,蜗牛,蚯蚓,天牛,看蚂蚁打架搬油条渣,可以满足地忙碌整整一个上午。

小时候,家里院子的道旁会种上两排韭菜一样的观赏花——叫什么名字是忘了,但是会开出红红白白的花朵,红花艳丽,白花清秀,把这些蓬蓬草拨开,可以看到里面藏着蜗牛,有时候下完雨,蜗牛也会从里面爬出来,在水泥地上,留下泪一般的一道痕迹。捉了蜗牛放在手心,用手去碰它的两个触角,碰左边的左边就缩回去,碰右边的右边就缩回去,玩腻了以后,把蜗牛往泥巴地里一扔,手上会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好久不能消散。

也会拿着小铲子铲地,挖出里面的蚯蚓来。家里养的鸡就在旁边歪着头等着,很满足的吃了蚯蚓进肚,过一会儿,伊就庄严的踱回了窝,又过了一个小时,院子里就是伊骄傲的啼声。进窝一看,在那堆稻草上面,自然卧着一个小小的,还是温热的鸡蛋。鸡蛋上面带着一缕血丝,有时候敲开鸡蛋,里面是个双黄,有时候里面会有小小的一个黑点,我知道,这样的蛋,是可以孵出好玩的小鸡的。

但是蝴蝶就不敢碰了。很小的时候,大院的墙上有凸起的一道,那时候我还矮,看到凸起的上面有一朵碧绿的东西在闪耀,好奇的探手去摸,好像摸到了一支垂死的蝴蝶,手指碰到蝴蝶翅膀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让人不寒而栗。有人害怕摸毛皮,有人害怕摸虫子,我最害怕蝴蝶,它们太神秘,太邪恶,太轻飘,仿佛是从幽冥之地飞出来的,不是生物,是会吃人的异类。越怕越不敢看,越怕却越想写。

长大以后,变得什么虫子都怕了,当然对于蟑螂之类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但要我脱下鞋子消灭它们,却是不可能的事情,难以想象小时候的我居然玩过甲虫。但是前几天打电话回家,妈妈说她在洗碗的时候捉到了一只甲虫,甲虫有漂亮的颜色,妈妈兴奋得叫了起来,抓住甲虫给小乐心看。不知道小乐心最后有没有把这只甲虫弄死,顺带再踩上一脚。

挂了电话,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哭了。是因为妈妈到六十多岁还拥有的只属于女人的柔软和天真吗?她总是扮演母亲的强大的角色,到了现在,因着她的病,因着我们的成人,终于卸下隐忍,在孩子面前露出了柔弱的一面。她的这一辈子和这段平常的话,狠狠的撞痛了我的心。人长到越大,越容易为一些小事流泪,也许明白了所有的激情与伟大,都敌不过这些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妈妈的话像一把钝钝的刀子割着我的心,又甜蜜,又痛楚。我终于将头埋在胳膊中,为着这个光怪陆离,让人又爱又恨的世界,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