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徐徐降临,眼前那首尾相连的车龙逐渐化成移动的点点灯光,随着滚滚的车轮,离城市越来越远,离家越来越近;路上车辆越来越少,远处灯火越来越稀。茫茫夜路,老姜不时地问问我们旅途情况,并兴奋地告诉我们他已 get dinner ready ,回到家就可以开炊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地不到馆店撮一顿,庆贺我们过五关斩六将顺利拿到前往美国的通行证,并成功登陆终于相聚呢?今天我们跨出了生活道路上的一个 huge step,在人生中这是多么重要的一块 milestone,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turning point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发过去?说真的,心底里相当 frustrated。换在国内,这种情况下不邀上一帮狐朋狗友喝个七荤八素,是很不合情理的,也无法向旁人交帐的。咳,国内生活多有滋有味, 轰轰烈烈的,还是社会主义好 。
现在老姜提到吃我还真来了点儿精神。国内飞了三个机场,险象环生。福州起飞,母亲的手被车门夹住晕了过去;北京中转,我差点丢了护照与 visa ,我几乎晕了过去;上海浦东延误近四个小时,只因发现一20岁的北京姑娘持北京飞上海的机票躲在行李舱欲偷渡美国,机场方面为安全起见,重新 scan 所有行李,不知轮到谁晕了。这一切的一切搞得我提心吊胆,精疲力尽,胃口全无。现在缓过劲回过神来,肚子也开始抗议。
chili 是什么?对此闻所未闻。在我有限的西餐知识里,西餐无外乎就是牛扒房里做的带血的牛扒,或热狗、三明治、汉堡,还有肯得鸡、麦当劳的炸鸡、炸薯条,比萨屋烤制的比萨饼、青菜沙拉等。虽老姜耐心解释说明,我却越听越糊涂。不管脑袋怎么运转,这道大菜 chili 好像跟我所知的都不沾边,完全另类。说是onion 、ham 等等佐料加上很多的番茄酱和水在 wok 里 stew 几个时辰才熬制出来。那不是一锅粥或是糊吗?
一路上和儿子讨论着 chili ,想像着这份大餐的模样味道, 馋得口水像没关紧的水龙头,直流。以前吃的都是国产西餐,pretty soon 就要享受到正宗地道的 homemade 西餐了。到家了,终于到家了。行李一扔,随便洗了洗手脸便迫不及待冲向厨房。儿子说,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可以吃下一头大象了。
即使是根木头都被感动了,何况我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我由衷地给老姜戴上了几顶‘高帽子’: “Thank you very much. You're amazing! You're very good at cooking. I'm proud of you." 不过,这真是出自我对老姜的肺腑之言,无apple polish之嫌。
一年半载后问起此事,还真如我所料。这粗粗大大的爷们心挺细的,制定了几个plans,最后决定在家用餐,其目的就是让我们感受家庭温暖,同时展示他的才艺。姜还是老的辣。一个多么有心的人!幸好,当时的我英明果断,要不然就是百分之百的 a wet blanket of the family 。
锅碗瓢盆变奏曲(二)
过了几天以chili为主食的单调的美式日子,老姜得去干革命赚chili钱。 工作地点在离家百英里外的湾区,三天后才能归家,有可能要四天。 老姜一时乱了方寸,为我和阿杰那三、四天的饮食问题伤透脑筋。我一再强调:Don't worry about that. No problem. We can take care of ourselves. 很悲哀,我的话一点也不起作用。他一人在厨房走过来走过去,最后做出一惊天动地的决定(我认为):“你们都喜欢吃chili, 我们去Raleys采购做chili 的stuffs , 再煮一锅,这样那几天我不在家时我就不担心你们了。”
My goodness! 难道普通美国家庭除了吃chili 还是chili 吗?咋就没有其他花样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真想大声告诉他我不喜欢,但初来乍到,不敢造次。 听天由命吧。
老姜不愧为当兵出身(年轻时曾在美国 coastguard 呆过四年),不讲什么婆婆妈妈拖泥带水那一套,说干就干。First things first. 到了Raleys, 我感觉像去救火而不是来采购。老姜昂首阔步推着cart朝前冲,目标明确;我和儿子埋头紧随其后往前追,稀里糊涂。三个人像风似的呼地吹到东, 哗地刮到西。我一门心思顾着赶路,两边货架上摆些什么食品都无暇驻足细看,只感受到身处在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里。
尽管眼花缭乱,慌手慌脚,但米饭不时在我眼前闪现,我也不时地念叨念叨:Can we get white rice over here? 老姜敢情是never-ever 买过大米,(后来证实不仅没买过,一辈子吃的总共还不上几盎司)东张西望几次后坚定果断地告诉我:I don't think it sells rice here. Maybe we can get it only in the Chinese supermarket . 我真像那泄了气的轮胎,瘪了。再一次大受打击。什么鬼地方?世界第一强国,怎地大米都买不到?早知如此,应该从国内背几麻袋大米来啊!--Any Chinese supermarket around here?得到的回答还是NO。我也知道不可能有,因我和儿子是这个小城仅有的中国人。
--Press the garlic, please. --喳。我摸起一把刀,把garlic放在砧板上,‘砰-砰---’敲扁打烂。 --No,not pound it. Use the presser. (我蒙了,pound 是什么意思?什么是presser?)只好麻烦大厨解释,一比划,知道pound是猛打、捣碎,而非磅和镑;他拉开一抽屉取出一小巧物儿--presser,press garlic的专用工具。怪不得我啊,在国内我哪见过如此‘先进’的东东? --Would you like to cube the ham and then the chicken thighs? --I'd like to. But what does cube mean? 大厨做了个示范,我恍然大悟,cube就是把东西切成指头大小的方块状。
一阵手忙脚乱后,归于平静。Chili smells wafted in the house. 等待新一锅chili 出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sooner or later我的老命会送掉,儿子的小命也难保。民以食为天--People regard food as heaven,眼看着这爿天就要塌了。我,‘饭桶九段’ ,如果授予我十段都当仁不让且受之无愧,和正向‘饭桶国际大师’冲刺的儿子哪禁得起此番折腾。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心发慌。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What is a workman without his tools? ,叫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