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葛昆：“你爱过沈吟久吗？”

“本来觉得应该爱过，可跟现在的那个比较起来好像又没爱过了。”葛昆说：“小时候长辈们总是说我和他有婚约，所以我虽然跟他交往不多，但是心里认定以后我和他会成为一家人。我成绩普通，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书可念了，在我们镇子上找了份旅行社的工作混日子。我爸妈嫌我挣得少，想让我出去大城市打工，我不乐意，那段时间跟他们闹得挺僵。刚好，沈吟久他爸爸身体出了状况，家里没人帮，我索性就豁出去，搬到他家去住了。”

我问她：“你搬去住，沈吟久是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啊，”葛昆说：“他在外面上大学，等他回来，我都已经住了两个月了。他只是说谢谢我帮他照顾家里，以后他会对我好的。从我们认识开始，他就是这样淡淡的性格，我早就习惯了。”

我说：“沈吟久告诉过我，你特别能干，就靠自己一个人把鱼塘弄得有声有色。”

葛昆笑了，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那时候常常想，我到底算是有男人还是没男人？我遇上困难的时候指不上他，需要人安慰的时候更指不上他。当然，我知道不能怪沈吟久，他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帮不了我。”

我问她：“那你和那个人，是怎么开始的？”

“他在我们那片跑运输，我经常搭他的车去城里。那时候，我想申请一个营业执照，跑了很多很多次都办不下来。有一次真的让我绝望了，在他车里抱着腿哭。他一路劝我鼓励我，然后就这么一点点熟悉起来的。那段时间，他也在一个低谷，跟家里闹翻了跑出来，吃苦受罪的就想能去上模特学校。他长得高大帅气，嘴巴也挺能说，瞎话张嘴就来，哄得那些大妈都喜欢他，好些事情都是他帮我办下来的。”

葛昆顿了一顿，接着说：“现在想想，他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子邪邪的味道，可当时我一点没感觉到，义无反顾地跟他走了。”

我忍不住说：“要不是你跟沈吟久分手，我就没可能和他在一起，是你成全了我们。”

葛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实话说，我本来也不想跟他分手的，不然我就不会咬牙跟我男朋友断了。我住在他家里这么久，婚礼日子定好了，客人也请好了，分手对谁都难堪。而且，沈吟久特意辞职回来帮我忙，说不想我一个人撑得太辛苦，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看重我的。可就在领证那天晚上，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之后，我才明白他心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我忍了半天也没忍住，问她：“怎么了？”

葛昆没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我以为她不愿意说，就没再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那天晚上他喝多了，我也喝了不少。既然已经领了证，没必要再分开睡，我就把他搀到我屋里去了。我主动跟他亲热，他也挺配合的。可是，事后他起来去洗了一下，然后直接跑回去沙发上睡觉了，都没再多看我一眼。我一个人躺着想了很久，这算什么啊？他拿我当什么呢？”

我觉得她有点责怪沈吟久的意思，把他说得没心没肺似的。我不由自主地为他辩护道：“他喝醉了，又不是故意的。”

葛昆说：“就是因为不是故意的，才更伤人啊！他要是清醒着，多少得装个样子，可是喝醉了，他装不了。和我在一起，他心里并不愿意。叶曈，你是个爽快的姑娘，老实说一句，他这样对待过你吗？”

我不吭气了。

沈吟久每次都让我趴在他胸口，用最体贴舒适的姿势搂着我，一边给我按摩后背一边跟我说话。我喜欢听他那时候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的怀抱是那么宽大，大到足以把我整个儿裹起来，我们的肌肤相贴的触感是那么好，让我特别贪恋，舍不得松开。

葛昆正要说话，她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对我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接一下电话。”

我听她说了几句，都是生意上的事。她处理问题和她说话一样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的，拿主意非常快。

这时候，我终于有些明白，我心里的不安全感来自什么地方。

我觉得跟她相比，我明显差了一截子。沈吟久将来把我娶回去，其实是有些委屈他的。人家葛昆是家里家外的一把手，两头都打理得很妥当。而我除了念书和撒娇，什么都不会。

葛昆挂了电话后，对我说：“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港汇不去了。”

“怎么了？”我问她：“你不是今天才到的么？这么快就走？”

葛昆无奈地笑笑，说：“我现在除了自己的鱼塘，还帮其他的鱼塘在做管理，有客人找过来，我不能不做生意啊！算了，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那个人渣身上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问她：“都到了上海了，真的不去见他一下吗？”

葛昆的脸上带着一种落寞，同时也有一种倔强，说：“一路过来的时候，真的挺想见一下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当面甩他两个耳光。可到了这里，我又不想这么做了。你想啊，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同样，不喜欢一个人也是藏不住的。他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们这么拖拉半天还不成，我应该要趁早认清现实。他已经从我这个鱼塘里跳出去，进了人家的鱼塘了，我们从此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同意她的看法。

再热情的心，也经不起冷漠；再爱你的人，也经不起冷落。

好的感情，不应该是一味的单向付出，而应该是我在努力的同时也能收到你的回应；好的感情，也不应该是两个人相互捆绑，而应该是携手一起前进。

我对葛昆说：“他根本配不上你。”

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连沈吟久也配不上你。

葛昆笑眯眯地拉起我的胳膊往回走，说：“所以啊，我相信，老天一定把那个对我最好的人，留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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