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有五：酸甜苦辣咸。在我十歲到二十嵗的腦袋（記憶、思考）和肚子（裝學問）的記憶裏，最熟悉的味道是苦、辣、酸。

問小孩什麽味道最操蛋？那就是餓。吃過多少窩窩頭？大食堂的大蒸鍋蒸出來的窩窩頭，砸到頭上都能把頭砸出來一個包。我每次都是一點一點地摳著吃，心和肚子常鬥爭。餓上勁的時候，摳點難吃的玉米面往嘴裏擱。肚子但凡不太餓了，我就不吃了。找個地方把窩頭扔了，還來句河南話把：去球吧。

當年的流行歌裏唱：共產黨來了苦變甜。新社會的共產黨和舊社會的共產黨是一回事嗎？“新舊社會兩重天“，變天不變黨？延安窯洞變成了中南海、釣魚臺，大王的心態沒變？

吃過多少破紅薯？紅薯甜不甜？進到胃裏產生多好痠？

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七六年，生命的滋味就是苦。每天幹著苦力活。我是鈑金工，沒廠房，寒冬都是在露天幹活，穿件破棉襖，扎節小麻繩。用所謂的”志存胸中躍紅日，樂在天涯戰惡風“的鬥志詩句激勵自己”活著“。夏天的汗水是一直流，從上班流到下班。

“好死不如賴活”，中國老話有中國的道理。一九七七年，隨著耄的死，政策有了變化。大學還是要攷的，是騾子是馬都可以出來遛。一九七七年的十二月，苦難深重的億萬青年男女，有了機會攷大學。一考改變命運。

命運這東西？“一江春水向東流”？我覺得我的大半生的生命裏，就是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是幸福的。腦子開始有了使勁的地方。用腦子和嘴巴養活自己要比用力氣養活自己好得多，雖然比“玩著就把錢掙了差一點”。棋下得再好能吃飽，也得不停努力。

大學四年，教書六年，出國接著念書，研究生又念了七年，念什麽念？念書念個高點的學位才能找個掙多點的工作。然後就是上班，上到退休。多好？人生軟着陸。不用去管什麽“偉大的夢”，不用去管什麽“聯俄抗美”。

新中國的人生東游西氹，南水北調，上下翻飛，左右搖晃。“紅旗一直在飃，風沒有固定方向”。我已經打算完事在遙遠的地方，不知道中國的瓜慫元首還要鬧騰多久？我在自己的生命裏還要繼續找尋快樂。生命的滋味，回味想想就算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