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和猪肉
文章来源: lanliuer2014-12-10 03:05:07





每当有西方人嘲笑中国人吃狗肉的时候,我就立刻迎上:

这儿有个穆斯林,他问你吃猪肉否?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请你马上停止嘲笑。

如果你觉得猪和狗不一样,那是对动物的种族歧视。

如果你认为猪狗是一样的,但你喜欢狗,所以不允许别人吃,那你是文化霸权主义。

如果你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所以不能吃, 那你是强行干涉别人的选择自由。选哪个动物做最好的朋友,凭什么我这个人类就一定要听你那个人类的指导?如果我觉得牛比狗对人类更忠诚更奉献所以让你把牛当成人类最好的朋友而不吃牛肉,你肯不肯接受我为你做的选择?

如果你认为狗不是动物,它们和孩子一样,吃狗等于吃人,那你是恶毒地上纲上线。因为全世界人已达成共识,吃人是罪大恶极。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狗和孩子的区别到底在哪里,那你可以试着去伤害一只狗,再去伤害一个孩子,任何一个法官都会在法庭上亲口告诉你他们之间的区别。

其实在国外住久了,人狗情体验多了,我对吃狗肉的事情在感性上已经不再那么理所当然。之所以要这样言辞激烈地刺激爱狗之人, 只是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文化宽容度。

吃不吃狗肉, 说到底是文化差异的问题, 和吃不吃猪肉一样, 不是道德高低和文明程度的问题。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对狗的感情和对其它动物真的没有任何区别。那时城里人很少养狗,偶尔到乡下做客, 看见狗和其它猪马牛羊鸡一样在院子里跑, 被统一称作牲畜,没有现在所谓“宠物”一说。和牛用来耕地,驴用来拉磨一样,狗被农人用来看家守院, 只是功能上的不同, 没有情感上的薄厚。家养的猫则待遇不同, 可以在主人房间里撒娇卖乖, 无论当时的农民有多贫穷都很少听说有人吃猫肉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例外, 也会被邻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在“不吃朝夕相处的亲密宠物”这一点上, 中国农人和现在的西方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区别只是对“宠物”的定义不同而已。还记得姥姥家里用来耕地的牛老得不能动了, 姥姥说什么也不愿意杀死吃肉,说是有感情了, 吃不下。我家下了一辈子蛋的老母鸡死了,我妈也死活也不让煮汤吃了。所以, 在“对有感情的生灵下不去口”这一点上,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 只是人们感情的砝码更倾向于加在哪个天枰上有所不同而已。

现在有国人日子过宽裕了, 开始把狗当宠物养,吃狗肉和吃猫肉一样, 成了一个令人不齿的行为,这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而鬓厮磨,有感情了,怎么能下得去口呢?但我们从此就有理由嘲笑那些对狗尚未产生亲昵感情的人吗?如果有一个或一类人,因为个人经历和主观情感的原因,对狗就是产生不了有别于对猪的爱,西人凭什么非要用自己的感性去衡量这个人或这类人的吃狗肉行为?

非要用自己的文化成因去衡量和评价另一个自己不了解的文化行为(吃不吃狗肉是生存行为,但对待这个行为的态度却是文化行为),这就是我反感的文化霸权主义。

我说文化霸权主义还真不是无中生有的上纲上线。前年和一个蓝颜知己去威尼斯双年展时, 我对他说我想做一个行为艺术,把吃猪肉和吃狗肉的话题当引头,探讨文化之间的容忍程度-面对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吃狗肉和另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吃猪肉的两种文化群体, 我做为一个既吃猪肉也吃狗肉的中国人, 会对两种文化冲突做出很有趣的阐释。没料到,在听了我的计划之后,我那个当时还身为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一个最开放的城市艺术界最高行政官员的蓝颜知己忽然间勃然大怒,横眉冷对地对我说:“你要想做这个行为艺术,现在就别和我走在一起!天哪, 我 竟然和一个吃狗肉的人站在一起!”。威尼斯双年展上他是主宾我是陪同,在主宾的霸权之下,我只好让自己被威武移了一把。

什么叫文化宽容?只有在一个文化碰到了另一个文化的容忍边缘线时才能谈到那个文化对这个文化宽不宽容的问题。只是在自己能容忍的范围内高呼宽容,就和咱们某作协主席只在允许的范围内说话却坚决认为自己有言论自由一样,都是把欺负小尼姑当成能耐大的啊Q精神。

所以,如有合适的机会再来, 我还是要把那个挑战文化霸权的行为艺术做出来,尽管我本人在另一个文化多年的熏陶下已经对狗产生了不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