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和国民党?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
文章来源: Froginwell2020-04-12 09:17:10

共产党和国民党?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

 

回国快半年了,分给我的房子还是“八字没有一瞥”,没有倒腾出来,好像是遥遥无期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后勤去,想问个究竟。

后勤的人看到我来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原来水生所的小洋楼里住了个“老革命”,可能各个研究所都有这样的老革命吧。分院专门给这些人修了一些很高级的住宅,打算让他们搬进去。谁知道他们过去一看,好像是地板的颜色不合他们的意,或许还有其它不尽人意的原因,就死活不愿意搬进去,就一直赖在水生所的小洋楼里不走。这样一来,小洋楼腾不出来,原来住三室一厅的人没法搬到小洋楼,原来住两室一厅的人也没法搬到三室一厅,最后就是一些原来能分到一间房子的人,甚至是几家合住一套“团结户”的人没法搬进去……。影响了一大串人搬家。很不幸,我家成了这一大串中的一个。

听到这个情况,真的令人感叹不已。公家给他们修的房子,又不要他们出一分钱,怎么就能如此挑剔?他们怎么可以不管因为这而影响其他那么多人都不能搬家,而且竟然一拖就是两年多呀?我不由得脱口而出:“分院的领导怎么也不批评他们一下?这样搞怎么行啊。”

谁知后勤的人连忙摆摆手说:“小江,千万不能说他们啊!他们都是老革命了。过去他们出生入死,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呀!说不得的。”

听到这话,我不禁一股怒气从心里冒出来。我大声说:“如果他们革命的目的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房子的话,那算什么东西?国民党里为了自己的家产田地而不怕苦不怕死的将领多的是。那也算是老革命?屁!”说完我愤然地冲了出去,把目瞪口呆的他们丢在屋子里。

回到办公室,想到这些所谓的“老革命”,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这是最没有阶级性的一句话了。它彻底地抹杀了共产党和国民党的区别,仅仅以是否出过力来区别一个人的好坏。难道共产党人的先进性就是不怕苦不怕死吗?哪个阶级没有这样不怕苦不怕死的人呢?这又不是共产党的专利!这些老革命想没想过:革命几十年了,兰州城外几十公里外的农村还有平均每人不到一条裤子的情况?革命快半个世纪了,离北京一百多公里的地方,还有的农村孩子不知道音乐?而这些“老革命”还在为组织上跟自己造的房子里的地板颜色讨价还价。那革命是为了什么?老百姓为什么要打倒国民党而支持你?

就这样,十五号楼中本该在一九八五年就分给我的那套房子一直到一九八八初快过春节了才最后腾了出来,我们终于搬了进去。当我接过房子的钥匙,听说那“老革命”一家已经搬过去了。不由得想:共产党领导人民干了几十年的革命,就是为了这个?

在我们回国前,大姐姐已经从沙市的五七油田制管厂调到广华的潜江油田职工医院。她几次叫我去看看。夏天前,我抽空去了趟广华。

广华离潜江不远。从武汉坐车去倒也方便,两、三个小时就能到。在那里看到四周都在大兴土木,修了不少楼房。看来是要改善职工的生活了。

大姐姐兴致勃勃地带着我看那些尚未完工的新职工宿舍,可能不久就要分了。那里的房子比武汉要宽松多了。但是奇怪的是,每套房子的厕所里既没有安装蹲式厕所,也没有安装坐式马桶,留下一个个黑黑的大窟窿。我不解地问:“为什么厕所都空在那里?”大姐姐无可奈何地说:“哎呀,领导们说这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把他们都给砸掉了。”“资本主义?”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回事?”

原来,这些宿舍在设计时都是有蹲式厕所的。五七油田里有很多职工是从大庆调过来的,包括一些大庆油田的领导。当领导们看到要在每家每户都安装一个厕所时,不由得很生气。他们批评道:“怎么能这样享受呢?每家都安一个厕所,这不是在搞资本主义吗?”于是一声令下,为了避免出修正主义,所有蹲式厕所的瓷器用具都被砸碎了。然后,为了满足大家“内急”的需要,就在楼房四周修了大量的公共厕所。

听到这种说法,我才注意到外面堆着的一大堆碎瓷片,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我不禁感到惊诧莫名:连上厕所的方式都有革命与不革命的区别!文革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大庆的领导们还有这样的“极左”思维啊!

好在这种思维方式没有流行多久就停下来了,后来修的房子还是带厕所的。要不然,广华是五七油田的中心,人口密集,那要修多少个公共厕所才能满足要求?那才是广华的一道风景线咧!

夏天到了,水生所的新大楼里热得要命。大家纷纷把竹床搬到顶层的平台上乘凉。这里成了聊天的好场所。

隔壁的小张两口子在我们出国前就在忙出国的事,不知道是哪根筋扭住了,等到我们从德国回来后还没有办好手续。小张听说我的叔叔婶婶一家都在美国。一半羡慕一半失落地叹息道:“唉,我们怎么没有这样的海外关系呀,嘿嘿,赶不上现在出国的好时光啊。”听到这样的奇谈怪论,小樊不由得笑起来:“他们是红五类,文革时不知道少受多少罪,也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怎么现在不讲成分了,又想要有海外关系啦?那不什么都占啦?”我也感到好奇怪。以前生怕沾有一点点的海外关系,文革期间,海外关系几乎就是特务的同义词,我们从来不敢在外面说叔叔婶婶的事情。怎么啦,现在成了香饽饽?

看来,共产党和国民党究竟区别在哪里,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恐怕还得讨论很长时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