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中(终章):柳暗花明
文章来源: 硅谷居士2024-01-04 08:55:27

在我快满15岁那年秋,我灰溜溜地回到镇上的初中,开始了“初四”的复读之路。

我觉得我的性格很像父亲,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名落孙山之后的痛楚,在开学之后不久就被我忘到爪哇国去了。这种乐观态度,在我后来的投资理财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面对股市的大跌,我总是预期光明的前景而继续加仓抄底。

老师们都知道我会轻松考上高中;同学们也知道我的江湖地位,因此我的留级生活完全就像是在度假。比如,我上课时可以不听老师讲课而看课外书,比如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师装作没看见。物理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在课堂上说:你们这些学生不管怎么努力学习,也不可能超过叶XX同学!

那年,北京第一次举办亚运会。开幕式是在周末;为了看开幕式,那个周末我就没有回家,而是和几个同学挤在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里兴高采烈地看电视直播。看到一半,居然停电了,大家非常遗憾。不过我后来还是天天去校长办公室里,从报纸上看最新的体育新闻,后来还把所有金牌获得者的名字记在日记本里。

教导主任李老师的千金和我同班,就坐在我旁边。她好像也是个体育迷;我俩有几次还聊体育方面的趣事,比如英格兰的足球流氓等。班上还有我的一个小学同学,是个非常老派的人。他看到我和一个女生瞎侃,神情诡异,就好像我们犯了天条似的;他背后就提醒我注意风化。这是另一件趣事。

那年冬天,四姐和五姐相继出嫁。家里只剩下父母,我和常年在外打工的二哥。

元旦期间,所有毕业班都会在教室里举办元旦晚会。班上有一位文艺大神,他用了几个小时在黑板上用粉笔画了一幅彩色迎新年墙报;在晚会上,他还表演了风靡一时的霹雳舞。这位大神,后来娶了班上的一位多才多艺的同学;他现在成了省城里艺术界的一个名人。我和一位同学表演了一段相声;只可惜这位同学老是忘词,效果不佳。

我们中学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只要天气允许,我们晚饭后都会到学校后面的山丘上散步。我在山上捡到过不少水晶石,有几个被我带回家里收藏了。山谷里有一个小水库,堤坝上有几颗油桐树。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树猴”,就是在树上玩捉迷藏:一个同学蒙上手帕,其余同学自由地在树枝间像猴子那样窜来窜去,躲避蒙上眼睛的同学的追捕。这个游戏非常凶险,凌空从树上掉到地上的情况时有发生。幸运的是,没有同学因此丧命或者致残。

夏季时,我们照例会在水库里洗澡,而学校好像从来不加干涉。有一次我们赶到水库,发现一位同学的医生父亲正在试图抢救一位溺亡的男童。这个男童的家就在学校旁边;他的母亲悲痛欲绝地哭了好几天,整个学校都听得见她的悲伤的哭声。

春季学期时,学校破天荒地组织全校同学去春游。目的地是大山里的一个寺庙,也是一个革命圣地。我记得在回来的路上,大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特别是那些香汗淋漓的女生们。我和几个男生逞强,居然在女生面前一路跑过,像风一样跑下山去。代价当然很沉重:回来后两个腿像灌了几百斤的铅块,走路都困难,几天后才恢复。

那年中考前,班主任一心希望我能够拿到全县第一的桂冠;我当时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最后,满分550的考试我拿了525分,顺利被高中录取。入高中时,入学成绩是年级第五名。

我们那一级,两个班共有120多人,只有四个同学考上县高中。大部分同学回家务农;几个同学去了中专;另一些同学留级准备明年再考。留级的同学里,有一个猛人,后来进入上海交通大学。

高中开学前的一个晚上,我盖着薄被子睡在父母卧室的另一张床上;父亲在外面忙碌。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迷迷糊糊中,听见母亲走到我的床边,发现我被捂得满天大汗。

母亲一边把我的被子掀下来,一边对父亲说:这傻孩子,大夏天睡觉,还盖着被子!

父亲说:看咱家这个样子,怕是供不起孩子上三年高中。要不然,让他上一年,就让他回来吧。

母亲说:这孩子这么聪明,又喜欢读书。你不让他上学,他要是想不开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对得起他吗?

父亲说:也是啊。那就让他读下去吧。

我怕惊动他们,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热泪在脸上滚滚而下。

两年后,母亲病逝,化作天上的星星。

三年后,我以优异成绩考入某名牌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