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市人飞

( 八 )

肖秉诚走下了出租车，步入了海鲜城。

先生，请问几位啊？门口的领位小姐迎了上来。两位，不知道我那个朋友来了没有。肖秉诚环顾四周。请问先生贵姓？免贵姓肖。哦，您的朋友是不是姓周啊。是。他在里面的包间儿等您呢，这位小姐会带您过去的。旁边的一位小姐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做了一个 “ 请 ” 的手势。

肖秉诚跟着那个小姐来到了一个包间儿的门口，等在里面的正是周志云。周志云站起身来伸出手，肖秉诚接住，两个人有些尴尬的握了一下。

你来了会儿了吧。肖秉诚问道。没有，我也是刚进来。服务小姐放下两本菜单后，走了出去。

要不然咱们先点菜吧。周志云拿起了一本菜单儿。我头回来这里，你看着点吧。肖秉诚说道。那你有什么忌口的没有？没有，我吃什么都行。那行，我随便点几个吧。。。来瓶白酒，好不好。周志云抬起头来问道。我喝酒可不行。肖秉诚摇了摇头。来一瓶吧，不行就少喝点儿，听说还杀菌呢。周志云的目光又放回了菜单儿之上。

不一会儿服务小姐重新进来，记下了菜名儿之后，退了下去。

秋文告诉我，你要回老家去了？肖秉诚打破了沉默。初步订在下个月吧，先要把这边儿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周志云答道。

这些年新城发展的挺快的，项目也多。我从报纸上看到好些项目都是你们接下来的。。。肖秉诚在寻找着话题。是啊，我倒挺喜欢这儿的。不过。。。总公司也有很多的事情，都快四年没回去了。还有就是惦记着老家的那个儿子。

你儿子多大了？肖秉诚问道。今年都二十岁了，可没有依依那么省心，一天到晚的玩儿心太重了。周志云有些无可奈何。别着急，还小呢。肖秉诚说道。还小？小时候，他就不那么好带。。。

服务小姐送来了白酒和一些小菜儿。周志云把两个杯子满上。

依依小时候，好带吗？周志云随口问道。好带，可好带了。不爱哭，就爱笑。对了，临出门儿的时候，我还装上了一个相册，都是依依小时候的照片。给你看看啊。肖秉诚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身边的黄色皮包里，掏出来一个相册。周志云的眼里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从出生到满月，去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好像都有那么几张。周志云在肖秉诚的介绍下，打开了相册。

这是刚生出来，像个小青蛙似的，眼睛还睁不太开呢。顺生，六斤八两呢。这张也就生出来没几天，秋文那时候为了生孩子，剪了个短发。照片中的林秋文抱着襁褓中的肖依依，看上去有些疲惫也有些幸福。年轻的林秋文的影像勾起了周志云，对那段恋情的回忆。他的眼睛禁不住潮湿了起来。

旁边儿的那个小男孩儿，是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的邻居的孩子。他们两个总在一起玩儿，那孩子可听依依的话了。这张我记得最清楚了，依依那天会叫爸爸了。 “ 八八八八 ” 的叫了不停。照片中的肖依依半张着小嘴儿，周志云仿佛觉得，真的有天籁一样的呼唤声传进了他的耳鼓。。。周志云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忙着在旁边解说的肖秉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停住了声音。安静的包间儿里面只能听到周志云唰唰的翻动着相册。

不大会儿，服务小姐走进来上菜。周志云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服务小姐临出去之前，又给周志云满上。

依依小时候，就跟个小天使似的。周志云稳定了情绪，和上了相册。

嗯。。。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儿，没让我们操什么心。。。其实现在依依大了，男朋友都有了。很多事情，我想她应该是能够理解和承受的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肖秉诚看到了周志云的男儿泪之后，不免有些心痛。

周志云摇了摇头。不了。。。其实知道她生活的很好，我也就很知足了。老实说，二十多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我没有惦记过她，也没有帮过她一点点儿。现在突然跳出来，说我是她爸，我。。。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即使她能承受，我也不能让她承受啊。。。周志云又干了一杯。

怎么能这么说呢。血缘关系总是不能改变的。再说那时候你不知道，也不能怪你啊。是秋文，唉。。。你吃点儿菜再喝吧。肖秉诚说道。

咱俩干一个吧，你应该比我大吧。。。周志云又端起了刚刚斟满的酒杯。可不吗，看也看出来了。干了吧。肖秉诚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在脸上胡撸了一把。

其实也不能怪秋文。主要是我妈，秋文是听了我妈的大实话之后，才不得不走了。。。周志云说道。也不能全怪你妈啊，在那种状况和制度下，你妈的话也是不无道理啊。肖秉诚说道。要不怎么说是大实话呢。。。周志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之后，又干掉了一个。

快吃点儿菜吧你。。。肖秉诚往周志云的盘子里夹了些菜，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年纪轻轻的就事业有成，老婆也应该是个贤内助吧，估计你的眼光不会差的。肖秉诚似乎从林秋文的身上测出了周志云应该有不低的审美水准。

提到了周志云的老婆，也就是叶静贤，周志云不得不又闷头儿干了一杯。周志云不是酒鬼，空腹几杯白酒下肚，禁不住有些晕乎和多话。

我的眼光是不差，可我现在的这个老婆是我妈我爸看上的。。。周志云说道，说起来话长了，如果没有我现在的老婆，我妈也不会有机会找到秋文说那些大实话；如果我爸不小中风连着大中风，我也不会娶她。。。都是命啊。。。来，喝酒。

真是阴差阳错啊。。。肖秉诚想起了他和林秋文，不由得跟着感慨。

想起这些来，我就别扭。。。周志云没接肖秉诚的话茬儿，自顾自的说着。我爸不在了，我妈不在了，完后，她妈也不在了。。。每次经历老家儿的离世，我都想，我们两个是不是也该分开了？可是分开了，我不是还得面对别的女人吗？没一个固定的，没准还要面对一堆，想想都麻烦，再说，我们还有个儿子。。。

这么多年了，没进入状态，也糊里糊涂的就过来了。一转眼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周志云说道。

现在肖秉诚算是明白了。这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没有成功的家庭生活。这种结果的产生应该和林秋文当时的不辞而别有着必然的联系，这恐怕是林秋文也不知情和没有想到的。而那两个人都没有进入状态，那么受伤的就不只是周志云一个人了。

那你老婆明知道你和林秋文在一起，还。。。肖秉诚想说那个女人真是有点儿自讨苦吃。她不知道。。。周志云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她也不知道，不是为了我爸，我不会和她在一起。。。

肖秉诚沉默了，他也端起了酒杯，喝了一个。

老弟，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咱俩今天能坐在一起喝酒，也算是缘分。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肖秉诚说道。

你说吧。其实我今天这些话，也是头回跟别人讲。。。周志云说道。

其实你想想，你老婆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