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

百年残阳今日看，天地犹是英雄血

——评《血茶》

收到裸裸（秦无衣兄）寄来的《血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却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看，其实细碎的时间还是有的，但我以为裸裸的这本书应该静下心来细读，否则不足以品出“茶”中的滋味，所以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裸裸的文笔是不用多说的，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千古风流，盎然纸上。不光是文采出众，写作手法也相当的成熟，其中诸多细节，如茶道，棋道，书画，音乐，礼仪，舆服制度等等，无不详实生动，可见作者的确是耗费了巨大的心血。

《血茶》的章回是以节气为名，由清明至来年闰六月，看来不过是年余的时间，但这一年却是风起云涌的一年，是大明王朝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末世。在这个大时代的背景下，作者着力刻画了刘思任，周修流等社会各阶层人物的人生轨迹，并以此见证了王朝的没落和社会，人心的变革。这个动荡的年代里，有如刘思任般的志士仁人，身在江湖，心怀家国，毅然舍却身家，投身战争的洪流，有如周修流，郑森一般的世家子弟，少年英雄，披肝沥胆，视死如归。有啸聚山林的匪类联手抗敌，有权倾朝野的大员祸国殃民，有人卑躬屈膝，卖国求荣，有人铁骨铮铮，血洒黄沙。人生百态在作者笔下一一展开，陈述一段历史，描绘一众人性，读来令人不胜唏嘘。全书结末于扬州城破，史可法全节，南京沦陷，钱谦益降敌，在钱谦益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字句：“生命中不但需要尊严，更需要俗不可耐地活着，这就跟人都需要上厕所一样，你不上厕所，就得憋死。活着就是活着。轰轰烈烈地死亡，是一种高姿态，但是人一死，还有谁把你当作活人一样供着呢？”“因此他觉得，生命的苟延残喘，才是硬道理。”作者借着钱谦益的心理活动，令卑微的人性跃然于纸，同时也令千百年来“忠君爱国，舍生取义”的儒家道德轰然崩塌。这种摧毁是作者的反思，是浴火重生之前的阵痛。然而可叹的是，在如今的中国，儒家道德早已礼崩乐坏，新的信仰尚未建立，忠诚与信仰的缺失，让人只是依靠着残存的儒，释，道，以及西方道德及哲学观念的一鳞半爪在黑暗中摸索。不再有为朋友轻抛相位的虞卿，不再有为知己自刎相送的侯嬴，不再有为干将莫邪复仇的义士，也不再有宁愿一死也要唤醒中国的戊戌六君子。大义，公义，正义，情义，一个义字，离我们已远矣。

《血茶》的结局，周修流赴死，刘思任断臂，红歌疯癫，浈娘流落江湖……各人不可磨灭的伤痛为全书，也为一个时代，沉重地划下了句点。作为数百年后的见证者，作者呈现的这段历史，那个时空，让我们在一声叹息之余，以人为镜，以史为镜，去思索人生和人性的价值。

以上所述，仅为全书之一斑，作者在这部书中还展现了大量的文艺知识，舍却伤痛的历史，我们尚可领略到精彩纷层的人文艺术，那个时代的历史名人和相互关系在书中也有了大略的呈现。可以说，《血茶》是一部全方位展现明末历史和人文的力作。

作者在细节上倾注的心血是令人叹佩的，然而书中的细节却是一把双刃剑，成败皆由于此。书中出现了大量的人名，以及各人的字，号，官职，冗长繁琐，且相当一部分在书中并无推动作用，过于详尽的记叙大大削弱了一部分读者的阅读兴趣。此外，作者在对大局的把握上，稍有不足，主次不够分明，各种线索齐头并进，令人有徘徊于岔路口，不知如何取舍的迷惑。在情感的描述上，稍有突兀，如刘思任与梅云的纠葛；浈娘，周修流的移情，甚而杨七儿的叛变，若能倾注更多笔墨，会更加圆转如意和具有说服力。

括而言之，《血茶》是一幅浩瀚而精致的历史画卷，闲暇静心之时，细品其中词句，当有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