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鋼琴的精靈

我們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是不是因為沒有勇氣去面對將來？

經常回憶過去，也曾設想將來。過去的很多都已付諸筆下，將來的種種如骨鯁在喉。聽過一種說法，我們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是不是因為沒有勇氣去面對未來？過去的一切如同板上釘釘，怎麽想都是既成事實，無論是狂喜、甜蜜、開懷、還是挫折、傷心、憤恨，都已經被時間模糊、沖淡掉了，永遠地定格在了從前，莞爾一笑或是一聲歎息就足以打發了。

將來的事情，如果沒有巫師的水晶魔法球，誰也不能準確預知，正是這種不確定性，讓不少人出言謹慎，生怕誇下海口，言過其實。經常談論將來的人，我覺得有兩種可能：要不為了競選需要，給選民一個燦爛明天的允諾，鼓動性的，前瞻性的，願景式的振奮人心；要不就是為了贏取芳心，讓她覺得以後兩人肯定會生活的幸福無比，充滿了無數種種甜蜜可能。而成功的戀人們通常喜歡可預見的將來，有勇氣選擇“潛力股”的畢竟只是少數，要是攤上了一個嘴上說的天花亂墜的“空頭支票”，那將來的下場估計就是獨自淚垂，長歎西風了。

美好的生活屬於誰呢？二十年前，“屬於我，屬於你，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十五年前，“喜歡迎著晨光飛跑，生活就是這樣美好”十年前，“讓我們期待明天會更好”；八年前，“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四年前，“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到了現在基本上是，“沒有人問我過的好不好”。這樣說，也許比較悲觀，梳理一下歌詞，還真有點從理想主義到現實主義的漸進式過渡。

“我懷孕了”

去聽講演，早到了20分鐘，在學校裏的咖啡館，叫了一杯Expresso，咖啡館是學生經營的。因為是上課時間，另外只有一桌有人，三個學生。

我點的Expresso來了，喝了一口發覺是冷的，無意中聽到另一桌學生的對話……

她說：“我懷孕了。”

他很不自然地回答“啊？”

我擡頭偷偷地看一眼，三個同學用DV在拍戲。導演也就是替我泡冷咖啡的那一位……

導演說：“Again”

男主角像木頭人的回答：“啊？”

我很想再叫熱咖啡，發覺導演在忙，所以不敢點。

他們接著又拍了一個Take，再一個Take，每次女主角演的都很自然，男主角每次的表情都一樣。我開始想，是我的話該怎麽辦……

我記得John Wayne曾經說過他自己不是一個天生會演戲的人，他的技巧是給自己一個事件，好比卷一根煙同時說台詞，或是卷一根煙聽別人說台詞，因為卷煙是他習慣的動作，這個熟悉的動作讓他回到自然的他，而不是一位演員在念台詞。他演出的角度，可以找個事給男主角做，幫助他忘掉自己在演戲。

先看男主角面前現有的可能，桌上兩杯水，一朵花插在小瓶子裏。啊……兩杯水……我懂了！我的這杯咖啡搞不好原來是男主角的道具。

咖啡！男主角手上剛來了一杯熱咖啡！

第一個可能的解決方式，面對不會演戲的男主角：

女主角還在考慮怎麽說她要說的，男主角沒注意女主角怪怪的，男主角低著頭打開第一個糖包，女主角偷看他一眼，窗外一個懷孕的媽媽手牽著小孩走過去，男主角把糖倒進咖啡，女主角面無表情，男主角拿調羹攪拌咖啡，女主角看著他說：“我懷孕了。”男主角攪拌手突然停住，從男主角背後看他擡頭面對女主角。

第二種可能，面對不會演戲的男主角，但是女主角會演！

鏡頭從男主角的位子，只拍女主角的上半身…… 女主角手中有一杯茶，眼睛跟著男主角走到座位，我們聽到男主角問她要不吃一點，她說不餓。女主角眼睛跟著男主角坐下來，聽到塑膠紙被解開，女主角眼睛專心看著他，他吃他的……她突然說她懷孕了……吃的聲音沒有了…… 她盯著他看，椅子往後退的聲音，她的眼睛跟他站起來，他問說，你確定嗎？

第三種可能：

再現如果有另一個女的，與女主角差不多年紀，會不會演不重要，就可以把不會演的男主角換掉，將故事的時間往後移，劇情變為女主角把男主角的反應與過程敍述給她的女朋友聽。

萬一兩個人都不會演怎麽辦？還是有辦法，透過代表性的方法，抽象的、記錄片的形式……

第四種可能：

畫面是畢業紀念冊的大頭照，男主角與女主角剛好在同一頁，兩人中間還有另外一個人的照片。我們拍畢業紀念刪裏男主角的照片，照片完全不動，聽著男主角的聲音說：“你怎麽了？”鏡頭往左慢慢的移，越過另一個同學，到達女主角照片不動，聽到她的聲音慢慢地說：“我懷孕了。”鏡頭再慢慢的越過中間那位同學，但是他的眼睛變的非常大，照片也傾向男主角那邊，男主角的聲音說：“你確定是我嗎？”鏡頭慢慢的回往女主角的照片，這次中間的同學……

回到現場，他們又拍了好幾個Take，結果每次都一樣，女主角很自然，男主角不自然。導演沒有一次給男主角指導或反應……這使我想到以前，看Tony Kaye拍片，他在拍男主角講電話聊天，50幾個Take 之後，唯一對演員說的話：Again。第60個Take左右，男演員受不了了，對Tony Kaye爆發：“我演了那麽多戲，從沒碰過一個不給方向的導演，你到底要我怎樣？”Tony Kaye冷靜地思考演員的話，回答：“Again。”

那天，在現場看Tony Kaye拍片的人絕不會想到今天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廣告導演之一。那是因數他擁有的是決心，和認真的態度。

如果你對“我懷孕了”的分鏡頭有不錯的想法，你也可以試試看。

天空沒有痕蹟，鳥兒已經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