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

回国探亲时，开工厂的朋友说，他想陪几个客户去欧洲玩一圈，但自己没时间，
正好趁我回德时带着他们一起走，再陪同旅游一下。朋友今年刚开始生产医疗器械，要想打进医院，先得投资``芝麻开门``：医院院长，主刀外科医生和护士长等关键人物。而院长被人请在西欧活动还未回国。另外两个则欣然受邀，外加该医生太太。可是领事馆锐眼识人，一眼看破养尊处优的太太是跟出去的，不是该医疗公司的行政人员。头一次就把她的材料退了出来。此太太有一份掌权的职位，某市某区里管城建审批的，一向习惯别人求她，第一次竟遭人冷落，而且此番冷落仿佛别有用心：被撇下的偏偏是自己，而不是年轻自己很多，苗条自己很多的的护士长！吵架难免了。朋友更是急得跳脚，怕那太太误认为他们做了手脚，反而花钱办坏事。补救办法有3，要不再托人搞到签证，要不只让护士长成行；否则只得为了安定团结而全部取消。朋友每小时与等候在领事馆的办事员通电话，而那太太自己更是使出她的关系网，由专门给政府官员出国办护照签证的外事办为她活动，就3天功夫，在我们上飞机的前个傍晚，她如愿以偿。老德呀，你在中国也不得不吃维他命B“``BEZIEHUNG”``(关系)。其实在他们自己的国土上也吃，只不过是吃得含蓄，隐蔽一点罢了。
於是我怀揣着朋友的重托以及既不小气也不奢侈的消费原则，匆匆上路了。本人虽然将
欧洲主要城市的重要景点都分别玩过，但为了保证方便和专业的讲解，事先联系好一个旅行社，希望安排一个优秀的导游兼司机，第二天来了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伙子，开着一部狭窄的但装着方向导航仪的奥迪车，我们一坐进去就觉得挤得很。我当着客人的面问导游可不可以换一辆宽敞的车，否则委屈了我们的客人。他答：公司安排的，这个车小但并不便宜，而且，你们要看那么多国家，小车跑得快。还好客人算都是见过世面的文化人。礼貌地听从安排了。
车动了，他们的话匣子也开了。一路听他们讲都有别人买单游历世界的经历，包括美国
之类难拿签证的国家。世道变得真快！如今的医务工作者早已不是以前潘虹演的``人到中年``里的陆文婷大夫，虽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但已经没有那种忙完工作忙家务，并被紧张的经济状况所逼迫的累，最多是被天天请吃，拿红包的忙。医生喜欢德国的不锈钢厨具，但表明只能等到退休后用，因为现在根本就没有自己做饭的机会，自己跟太太每天都有请吃的饭局。而可笑的是，越是不需要做饭的人得到的礼物也比别人多广。他们相互在说节前总是拿到很多的土特产，诸如海产品，山珍等等。干货可以放放，新鲜水产得赶紧送人，唉，又是多出来的麻烦！还是现金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次过节，科室里每人拿到2000元。我一听，想想现在医务人员真的是高收入一族。我的姐姐一个在机关统计部门工作的，虽属衙门，但归入清水型，拿到800元过节费，而另一个也曾经是大医院的资深护士，那个时候的病人不塞红包，不必请客吃饭。某次她去一熟食店买酱猪肉，被曾经住过她病区的营业员认出，在称好的盒子里再加上一块，已令她脸红耳赤，羞愧难当。回家告诉家人，好似自己受了大贿。可惜她早就离开多年，去大学干起了忙忙碌碌却收入不高的行政工作。这回过节，她说他们就没有什么过节费！人哪，就是这么不公平，你善良，你勤奋，你漂亮，但你不一定就能得到你该得的。同样学护理的，人家已经全世界都被请客玩过了，穿的都是上千元的品牌衣服，化妆品更是一律世界顶级牌子，国内有钱人爱买爱送的``兰蔻``，而我姐却还没有好好玩过中国，更没有出过国，化妆品呢根本就没有过，最多买些便宜的护肤品。
还是看得最深的外科医生说的也最深刻。他说，其实打开肚子，肠子里都是一包污(南
方话，屎的意思)无论是贫富，还是官民，都是臭烘烘的。换言之，没有什么人特别了不起。因此他在后来的旅途中一直体现着礼貌，谦逊，甚至勤奋，常在晃动的车里看业务书，因为回去要考试。更让人感叹的是在荷兰看真刀真枪色情表演时，他竟垂下头呼呼大睡，我正寻思自己选的地点或节目不讨客人喜欢，不过可能讨他老婆喜欢。她正与护士长评论着哪个女人的胸脯是真的，哪个是假呢。而且脱光了的妖艳洋妹让老公毫无兴致，该是好现象。也许
她要感谢我无意中测试了她的老公呢！这样想我的心就定了一点。
要知道一个人一条心，我谁也得罪不起呀。尤其有两个女人在，看起来她们都是在家被
男人惯坏的，常常会甩点小脾气。医生老公天天要象表扬幼儿园小朋友那样，表扬和感谢老婆经长途颠簸后的忍耐，吃苦精神，说以前坐超过2小时的车都要叫的。我不知该羡慕这个年近50女人的好命还是该可怜她太缺乏锻炼，意志脆弱得及不上我们这里的留学生。不过她这个年纪的人是该吃过苦的，只是改革开发带给她的职位让她忘却了曾经的苦难，曾经的平等，过上了只能舒舒服服，享受到位的生活。她已习惯了发号施令，虽然她是被邀客人里的副角，但渐渐大家不约而同让她决定每天的出发时间，景点增删，菜谱变化。否则，你会看到她拉长的脸和翘起的嘴。


而另一个女人在国内也是得宠的，听说甚至还得宠于该院一把手，只是出於对医生及其
年长她的太太的尊重，更因为除了寡言少语的小导游以外没有可以给宠的男人，她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娇气，但最后第二天还是忍不住了，在安排吃中午饭时，说：我不想吃了，吃饭要浪费时间，看景点又要晚了。道理是有，可另外两个安闲地坐在餐桌边等着开饭呢。如果让他们饿着肚子上路，不是小气的问题，而是国人头等大事吃没吃过饭的问题。这原则问题一忽视，我就犯了大错了。我只能赔上笑脸去说服气呼呼站在门外的她，说这个城市步行一圈只要半小时，吃完饭耽误不了你照相。再说你吃点热的下去也舒服。她还算给我面子，进去坐下了。后来吃上饭后说了一句让我宽心的话：这饭很软很香哎！
最后一天，潇洒，能说会道的旅行社老板亲自出马，为了弥补学生导游的木讷，他滔滔
不绝，并与我一起陪着跑店选礼物，我根据国内朋友的遥控，再让客人选购礼品。医生客气地连连谢绝，她老婆则用足用活政策，说，既然他说了，那我们就选那个巴黎最新推出的香水。我感谢她的爽快，令我不费脑筋完成交托。然后，驱车200多公里送他们去机场。在那道送客跨不进的边界，道别。我们说一路平安。他们说谢谢。可是我注意到她们说谢谢的时候
，眼神始终注视着导游，我自陪他们签证起20多天的操心，奔波，无数个电话，联络，居然没有得到两位女士这2个简单单词的回报。真屈。还好，医生倒是用充满笑意的眼望着我说了
谢谢的。我宁愿相信，那是同性相斥的自然反应。

否则，她们至少应该感谢我一下我付出的苦劳，假如我没有功劳的话。

其实，我什么也不必在乎，医生那句话就是我最大的收获：每个人破开肚子后，里边都是一包臭烘烘的污！令我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