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

几年前的一个春天，曾经带着2位 来德国开完展会的老乡去邻国旅游。因为本人不是职业性的，只是友情陪同兼翻译，没有经验，也没有事先打听线路详情，自以为去过2次的城市已经熟门熟路，就带同胞潇洒上路，没想到玩过巴黎，再上去罗马的火车时，遭遇了一个说出来怕被人笑话的经历。在心里憋了几年，回想起来觉得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出来也罢，至少可以给跟我一样有点马大哈的朋友一个提醒，让你或者你的亲朋好友出游的时候减少不必要的心情，时间，金钱的损失。算是我替你先打了前站，缴了趟学费吧！
那天在巴黎买好去晚上去罗马的车票后，还算多了个心眼，想先把哪一个火车站搞清楚，因为巴黎火车站有好几个，半夜上车碰到个不熟悉的出租司机就南辕北辙，拉你到其他火车站，那就闹更大笑话了。不巧那天巴黎公交系统大罢工，卖票的车站车都停着。我们被告知在另外一个火车站，离开那里不远，可走过去发现不仅脚痛，心也有点凉，站台空荡荡，连另外一个车站罢工的气氛也见不到，简陋清寂得象中国80年代山区的一些小站。还好在站台的大厅里见到有人值班，才确认了这个上车地点没错，否则真不敢相信。值班人说，这里都是发夜班车的，怪不得死寂沉沉，晚上并且正点发车，罢工下午结束。
这下我们放心离去，回宾馆拿行了李，为准确把握上车时间，我特地安排他们在这个车站附近吃晚餐，吃完吃不完都随时可以步行去车站。填宝肚子，就美美地想着一夜美梦后就到了罗马，既省时间又省宾馆费用。登上了那陈旧的火车，看到卧铺包厢的被褥，床垫非常肮脏，不像多数西欧国家的火车状况，心里又不是滋味。好在白天因走了很多路，疲倦困顿之时不再讲究环境的洁净，将洗过的略显干净的床单盖住那恶心的床垫，倒头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敲门声惊醒，进来两个警察，说检查证件。我以前坐过几次大巴去巴黎和罗马，虽然申根协议国家之间早就撤去了陆路海关，但是经过两国边境时被查护照是经常的，因为常常发生持无有效签证的人从这个国家溜到那个国家。他们检查了护照后，又说，把携带的现金出示一下。其中一个老乡掏出一小叠美金，交给警察，他点了一下，还给了他，就离开了。我们说还好没有碰上假警察，没有把美金以假换真。想想检查完了，可以放心睡觉了。重新入梦后，凌晨2点多梦深时分，又有人敲门，说是警察。气恼，睁着惺忪的眼睛，无奈开门，这回又是新面孔警察，冷冷道：你们的签证有问题，必须下车！这下，我们彻底醒了。我说我在德国多年，政府给的长期居留有什么问题？警察说：你不必下车，他们必须下车。把行李拿好，跟我下车。我当然不会留在车上，只好随老乡们一起下车。
走下火车，看见昏暗的小站台上，还有6，7个亚洲人模样的在向我们走来，还没有等我开腔，他们先问我，你们也是中国人吧，我们也被赶下来了。我们都不会说英文，到时候帮我们说说。我说会说也没用啊，他们是警察，他们有枪，他要我们下车，哪敢不下。警察把我们带到车站里狭小的一间办公室，问了一些通常的问题，说：坐火车从巴黎出发已经进入过瑞士，瑞士不是在申跟协议国之内，所以已经出了申根国，现在又进入了意大利，属于第二次进入申根国家，可是你们的护照上只有申根国家一次进入有效签证，所以你们不能进入意大利，得返回上车地点。我料到，我们碰到鸡蛋里挑骨头的警察了！因为我们不知道火车要穿越瑞士境内，也没有想过不下车也已经造成了出境和再次入境，瑞士啊，我们不过是在黑夜里枕着梦滑过你的山川，没有看上一眼，你却让我们成了偷渡嫌疑犯，滞留在意大利边境小站，这个寒冷的初春的凌晨，令兴致勃勃的我们饥寒交迫，心情沮丧。警察完全可以从我们上车时间判断是否进入瑞士溜达过，否则我们坐飞机常常也要飞越很多国家的领空，理论上说我们也是非法入了很多国家的领空了？胡思乱想也好，据理力争也好，反正，警察就是不允许我们从这条线路去意大利，要把我们送回巴黎。说最早的有到瑞士洛桑的火车也要过了7点，然后在洛桑转车去巴黎。
另外7个自称是浙江机关工作人员，因为每到一个城市都有家乡人接送，他们就没带翻译和陪同。这下，急着用手机与两边的老乡联系，因为他们是从罗马回国，必须去罗马。而我们只是去玩，没有商务或其他约定，不去也无妨。还好小站上有个自动咖啡机，我们间或可以去打一杯热咖啡或热可可喝，给身体和精神加点能量。
终于等到那趟去洛桑的火车了，警察带着我们10个中国人上了很少乘客的车厢，并随车同行，一前一后坐在车厢2头，怕我们中途逃跑似的。就缺一副手铐，否则跟我见过的途中押送犯人一样。不过国内同胞心情好起来，因为天色放亮，沿途阿尔卑斯山脉的美景他们在隔夜火车上没能看见，现在看到山顶上有白皑皑的积雪，那些来自江南的春天看不到雪的人自然兴奋不已，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出乎意料的惊喜还在后头，当列车到达洛桑，意大利警察把我们交给站台上的瑞士警察，交代几句后，就算完成任务，返回了。瑞士警察很友好，对我们一直笑嘻嘻地，可能常常碰到这些被意大利警察拉回来送到瑞士去大掏钱包为瑞士税收作贡献的倒霉蛋。他陪我们去售票窗口买好回巴黎的车票，就不管我们独自走开了。我一看开车时间是下午2点以后，我们还有6个多小时呢，难道我们就坐在车站里干等大半天？至少我们也得买点东西吃呀。我们顺着主通道往门口走，一路没有瑞士海关检查，走出大门，看到来来往往的瑞士牌照车辆，有点疑惑，我们这不就真正踏上了瑞士的国土了？要知道，这9个同胞可都没有进入瑞士的签证呀，反而畅通无阻，轻易得让人惊讶。有了申根协议国家签证，却不让进入协议国之一的意大利，这条线路让人啼笑皆非！
同胞们也兴奋起来，本来没有料到此次欧洲之行能去瑞士，现在居然顺顺利利未办签证就玩了个瑞士名城，回国又多了个吹牛的资本。特别是当一家家精致的钟表店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老乡心痒痒的，忘记了肚子里还空空如也，眼睛只是盯着那些店，寻觅向往已久，在法兰克福就想买但要等待一周才能提货的伯爵牌手表，终于在一家店发现心仪的款式，信用卡一刷，宝物入曩，潇洒走人。然后再去品尝了价格不菲份量不大的瑞士午餐。也算从眼睛到肠胃都感受了精巧瑞士的味道。
下午坐上回巴黎的火车，看着同胞们美滋滋地欣赏着，谈论着这几个小时在洛桑收获的战利品，手表，军刀，巧克力什么的，想着他们无意中被当成偷渡客被赶下火车，又无意中做了回真正的偷渡客，非法进入了瑞士，又带走了她的土特产，我这个心存内疚的粗心陪同，心里有点感慨，也有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