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宙

2月底全家去葡萄牙南部Lagos一个小镇度假，舒茗是我们办好住宿登记后路上碰到的第一个客人。当时她正带了两个5岁，8岁左右大的男孩往宾馆外走。迎面走来的这3个皮肤黝黑，长相看似来自东南亚一带靠近祖国的国家。因为都有孩子，又都是亚洲长相，而且感觉自己与那个母亲年纪相仿，三个共同点，加上听到她正在与孩子讲话时欢快，热情的伦敦音语调，我对她顿生好感，主动与她打招呼，她便热情地回答我说，我叫舒茗，我们来自伦敦，现在我们去海边，如果你们也想去，我们可以一起走。我说谢谢，我们午夜驱车去机场，刚飞到这里，想先睡一会儿。
我当时就跟先生说，她可能是单亲妈妈，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出来度假真不容易。
休息一会儿后，我们也带女儿去海边玩沙子。虽然阳光比在德国的炙热的多，但海水也不过是17，18度，我们不敢下海，几乎见不到有人下海游泳，而她那两个皮肤黝黑的男孩在海水里勇敢地嬉戏，一点儿都不怕冷，而他们的妈妈舒茗则在搭建在海滩上的餐馆观景座位上，戴着墨镜，很潇洒地独自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甜润的果汁。不过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孩子们。我觉得她的耐心真好。这个感觉在后来宾馆的室外游泳池边，与在那边玩耍的她的大儿子那里得到了证实。他说，他们在海边玩了4个小时！我心想，我大概没有耐心陪孩子玩4个小时，而且我的观念也与她的不同，我怕炙热的紫外线灼伤幼儿娇嫩的肌肤。不过，观念的差异不妨碍我对她的钦佩。她的两个儿子，也秉承了他们妈妈的美丽，善良及温和，见到我那不到两岁的胆小怕羞得女儿，立即表示了极大的友爱和耐心，陪着她踢皮球，玩水，让一个见到陌生人靠近她就躲在妈妈身后的胆小的女孩儿，很快接受了他们，并敢在大庭广众下与两个肤色不同的男孩疯玩到裤管，袖管都湿漉漉的还不愿回房间！
次日早上，我们吃完早餐回房间的路上，就看到舒茗带着俩儿子在网球场上打网球，听着那单调缓慢的击球声响，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在玩球而不是打球，果然，一会儿他们仨都跑到外面灌木丛中找网球，我们也一起为他们寻找。可是球没有找到，我俩倒是打开了话闸。她先爽直地问我，你是中国过来的吗？我说我是从德国过来玩的，我是中国人。“那你是怎么认识你老公的呢？在德国多少年啦？”看来我这个直率人碰到了一个比我更加直率的人。我就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满足她的好奇。不过她也立刻坦率告诉我说：我出生在印度，1岁跟父母到了英国。现在离婚了，我自己带两个孩子出来度假。我以前在政府部门工作，有了孩子就辞职了。现在每周末在朋友的餐馆打工。
那你的孩子咋办？她说周末我送孩子去前夫那里，我有自由了，还可以挣点钱，我现在很开心。
我们相约第二天一起去海滩，让孩子们一起玩。可是那日狂风暴雨，户外活动肯定是没戏了，她建议打的去城里的室内游泳馆游泳，因为这个宾馆没有室内泳池，她已经带孩子们去过城里的游泳馆。我欣然答应。
不过我没有带上女儿，老公愿意陪女儿，难得让我彻底我清闲一下，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让自己调节一下的机会。打的单程要10欧元，我跟舒茗说回程由我付费。此地游泳1小时15分钟，需要3，50欧元，而且如果没有自带泳帽，必须再出3欧元购买泳馆提供的清一色的蓝色尼龙小帽，这一点倒是比德国的公共游泳馆严格，或者说更会赚钱，舒茗和她的2个孩子，上次去已经买过泳帽了，这次匆忙忘记带来，就得重新再买3个！而她的银行卡不知何故，在付款处没法刷卡，还好旁边有台取款机，救了她的急。
尚未进得泳池，只听见节奏强劲的热舞音乐，原来一群想减肥或苗条健身的女士在做水中健身操，而她们恰好占据了中间那个水位不深不浅的泳池。舒茗不会游泳的小儿子去了浅水池玩水，会游泳的大儿子则跟我下到水深达1，80米的深水池。而舒茗自己却站在池边，看着儿子游泳。因为高音贝的音乐声，我大声问她，为何不下水游泳？她答，我只敢在站得住脚的泳池里游泳。我得等水中健美操课程结束才能去那个池游泳!我建议她找付款处免费延长她的时间，我认为她不巧撞在别人训练时间而不能游泳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大度地说无所谓，只要我儿子们游得高兴，我就高兴！
真是个伟大的母亲！相比之下，我的母爱境界没有她那么高，我带女儿去泳池玩水总希望自己也能游上一回.而她却只想陪儿子游，自己的兴趣就忽略不计了。
游泳出来，她建议去对面的麦当劳吃点东西。这个时候，我们正好可以聊很多关于爱情婚姻这类女人共同有兴趣的话题。她说，她跟她的前夫曾经很相爱。他们认识的第一天，他就对她说：“我要跟你结婚！”可是，仅有爱情是不够的，婚姻更需要信任，理解，宽容等等。现在离婚了，她过的很开心，虽然前夫没有公开性的经济补偿，但经常给孩子们买东西。这使我联想起她说过的她有一个资深律师哥哥，哥哥不仅经常在经济上支援她，比如这次的度假，或许还能在她离婚后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尽力给单亲妈妈的妹妹争取最大的政府资助，因为我记得她说过她住的房子挺大的，社区有室外室内4个泳池，而房租的大部分来自政府！当然，那不过是我的猜想，没有考证过，也没有考证的必要。至少，相信她说的“来了一周，仅仅在这边的吃喝打的等消费，已经花去了700多英镑，我还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件衣服呢！”
瞧她天天陪着孩子玩着玩那，甚至连她一点都不懂的壁球，也付费让孩子去打。那天我那壁球球龄颇长的老公想考察球场后一试身手，正好见到她自己坐在玻璃门外观看，任凭俩男孩乱打一气，我老公觉得他们的握拍和打法都不对，忍不住去手把手地教了他们几下。要知道，即使住店客人，壁球，网球玩起来都要付费的，他们又天天打的到外面吃中，晚餐，消费700英镑一点儿不奇怪！
他们在宾馆的最后一天早上，我们一起吃了早餐。回房间的途中，见她的孩子们玩的皮球和救生圈还在室外泳池里飘荡，赶紧对着她的房门喊，你们把球忘在泳池里了！她说，不要了，你女儿要就拿去好了。我说我们也有，不需要了。
不过到下午他们离开之后，忽然觉得一下冷清了许多，看到那蓝色印花的皮球和救生圈还静静地飘浮在水池里，立即浮现那俩男孩与我女儿在水池边嬉戏的一幕幕，便突然改变了早上的决定，捞起了那个皮球。我要把它带回德国，让女儿看见它，可以随时记起那两个皮肤黑黝外貌俊朗的小哥哥，我呢，可以随时想起那个萍水相逢愉快相处了一周的单亲妈妈。

(图：俊朗的小哥哥和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