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喂鸟记      刘振墉

    几个月前我摔了一跤，腰椎受损，以致不良于行。先是扶着助跑车行走，后来拄着拐杖。每天都花不少时间去喂鸟，以消磨时间，苦中寻乐。

    来吃食的鸟有三种：麻雀、鸽子和小黑鸟。小黑鸟的体重远小于鸽子，但又比麻雀大四五倍，毛色漆黑，起初我以为是小型乌鸦，后来发现其中有的毛色黑中闪闪发光，双腿特别细长，又不会呱呱地叫，不象是乌鸦，姑且以小黑鸟称呼之。麻雀多时有百多只，鸽子最多时有二十几只，小黑鸟较少，通常只见到一两只到五六只。

    我投放的鸟食有过期面包屑、米粒、麦片、麦麸、玉米屑等，最受欢迎的是面包屑，而麦麸则不屑一顾。陈面包硬了要用水泡软，再切成小块，鸟儿们才肯赏光。很显然，由于美国地广人稀，资源丰富，鸟儿觅食很容易，所以这里鸟儿的嘴也刁得很。

    鸽子虽然体形硕大，却性情温和，不争不抢，不欺侮弱小，麻雀敢于在鸽子嘴边抢食吃。鸽子又耐心且勤勉，无论多么细小的食物残屑都一一捡食，只见它低着头，得得得得的啄向地面，常常忘记了旁边的大块食物。鸽子是鸟中君子，但也偶有例外，我曾看到有一只鸽子，意图独吃一大块面包，不断向四面八方驱赶麻雀，但麻雀多且灵活，刚赶走几只，又有更多的麻雀飞来在它的身后抢食。鸽子不胜其烦，索性放弃飞走了，煞是有趣。

    小黑鸟性格暴戾，极具排他性和攻击性。对于来抢食的麻雀，又啄又赶。曾看到过一只小黑鸟在虐杀麻雀，只见它用嘴啄，用脚踏，不到一分钟，竟然将麻雀摧残得奄奄一息。

     有成语“胆小如鼠”，其实麻雀的胆量要比老鼠小多了，任何震动、声响、影子的晃动，都能让麻雀吓得躲藏到树丛里去。麻雀又有强烈的竞争性，当一小块面包被麻雀甲抢到还衔在嘴里时，就可能被乙夺去，接着又有丙从乙嘴里夺去。麻雀在得到一块较大的食物时，往往啣着远走高飞，意图躲起来独自享用，但总是另有几只麻雀紧追不舍。

     麻雀极其机智灵敏。当我将面包块上抛时，就有几只飞上去，对着抛物线的轨迹迎接，好像人类的“反导”过程，其命中率约有两三成。麻雀在空中接住食物落回地面时，食物很容易被抢走，也有技能高超者，在地面上几十厘米处，衔到食物后随即转身远飞。观赏到麻雀优美、迅速的转身飞行动作，我心情特别愉快，衷心佩服这些“反导高手”。

   麻雀社会中对于下一代可谓关怀备至，比中国的父母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多次看到，有麻雀能飞能觅食，体形与成年麻雀无异，却搧动翅膀、张着大嘴，向别的麻雀讨食吃。好像在说：“我是小孩，给我吃的”！被讨要者也就将嘴里的食物吐给他，或者另觅食物喂给。向这只要了，又向另一只讨要，可见，给它们喂食的，并不都有亲缘关系。麻雀社会中，尽管相互间争抢食物竞争激烈，对下一代却特别慷慨大方。

   麻雀体型很小，又没有尖嘴利爪，只能近地面与短距离飞行。但它依靠种群强烈的竞争意识，高度的警惕性，以及对后代的关怀爱护，因而能繁衍生息，分布到地球上的每个角落。

【写于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