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冬

我家有一间暖房，或叫太阳房。两侧是落地玻璃窗，中间有两扇带窗的落地拉门。太阳房和客厅有门相通。暖房外则是一个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园子。在温暖的夏天，坐在太阳房里，持一杯清茶，读一本书，看园里鸟去鸟来，枝摇花颤，自是一种闲暇的乐趣。 

入秋后，风雨潇潇，太阳房用得就少了。前几日突然转暖，阳光灿烂。电视台都在说这是瑞典今年最后的“夏天”了。我于是拉开暖房中间一扇门，放进来一片阳光。

开门后，我回到客厅不久，突然看到一只小鸟，停在我太阳房里的椅背上。鸟如麻雀，但比麻雀美丽。双翅翠绿，脖子橘红。我正在悄悄看它时，只见小鸟的肛门里突然排出一团秽物，正落在我的椅垫上。我立刻感到不行，它这样随地大小便，我暖房里的四张椅子还能坐吗？于是决定把它赶出去。

 我开了客厅门，走进太阳房。鸟儿见人，立刻展翅飞向一侧。那儿是落地窗，它碰壁后落在地板上乱窜。我轻轻走过去挥手赶它，想它应知道从中间开着的门飞出去。飞进来的苍蝇都知道原路出去，鸟儿竟不知道吗？然而这鸟儿就是不知道，它又展翅飞向另一侧，又撞在落地窗上。我于是回房拿了条大毛巾，想把它扑住送出去。小鸟看到我手上的毛巾，大惊，又奋力向另一侧疾飞而去，再一次撞在玻璃上。我叹口气，脱口说,这只鸟怎么这么笨啊。话说完，突然觉得那一侧一点声息都没有了。我那儿有个小柜子，还有几双鞋。它钻柜里了还是鞋子里了？我悄悄走近， 一看大惊。小鸟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只微微还有点呼吸。我把它拣起来，周身没伤，我摇它的头，拉它的脚，还按它的胸部，都没有反应了，最后呼吸没了，眼也闭了，我终于知道，它撞死了！由于我爱惜我的椅垫，或者说，我想让它回到属于它的大自然里去，它却死了。

 看着这躺在我手心的美丽的小鸟，那绿色的翅膀，橘红色脖子，我懊悔自己的失措，我怜悯这小生命的突然夭折，我甚至想到它可能还有同巢的兄妹和母亲。

 怎么处理这只死去的小鸟呢？我不能把它扔到花园里，那儿会有野猫光顾。我不忍心它美丽的身躯去受野猫利齿的啮咬。我也不能把它扔到垃圾箱里去，它会在那儿腐败，引来成群的苍蝇。我决定把它埋了，我环顾四周，走到一株玫瑰花下，挖个坑，把它放了进去，复上土，有如一个小坟。鸟语花香，鸟语是不能了，但当玫瑰花开时，花朵里一定蕴含着这小鸟的精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