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至 名博

繼續我上次關於民國學術的話題，我還是不用提那些自己不知道的領域，因為在那些領域，隨便一個人都會跑出來說一口，什麼錢學森如何如何，什麼錢三強如何如何，好在說到美術的事情，他們再說趙無極如何如何的時候，我就可以堵住他們的嘴巴了。因為我說的是學術水平，而不是說知名度和商業價值，因為知名度和商業價值，甚至政治價值，都是結果，而不是原因，我們討論學術，不是說某些人因為事實上坐到一些位置上以後，形成一個徒子徒孫的圈子人脈、當然也造就了他們的知名度，變成一代宗師，我們就說他們學術上就是世界一流的高度，如果那樣，我那篇文章就是雞同鴨講了。

趙無極當然很有成就，也排上了西方藝術史，如果讓他位居國內國家級美術學院院長，當然名至實歸，可是我說的還不是基於這種結果的錦上添花的事情，我說的甚至不是商業成就，而是學術水準，民國那個時代學成歸國的一代宗師們的水準，當然那個時候，趙無極還在襁褓之中。

很巧的，他們提及的另一個宗師級別的人物，正好在中國美院有一個紀念會，一批繪畫係的教授們神情嚴肅地就坐開會，他們肯定再一次確認了這位大師在中國美院學校歷史上的地位，同時因為也是一方諸侯們的門派源頭，這也說明了中國美院對那一方諸侯的統帥關係。

但是這些都是政治問題。

討論學術問題就是這樣困難！最近美國也在經歷類似的話題，拒絕承認哈瑪斯在以色列的暴行，也拒絕將滅絕猶太人的口號確認為反人類性質的哈佛校長正被質疑她在爬升到現在這個位置的過程中有一系列學術造假、抄襲的行為。這個人就是通過一些運動上位的，她沒有得到終身教席的斯坦佛的同事說，她的學術論文非常少，她在哈佛得到終身教職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她作為海地移民在學術條件上許多項目得到豁免，而她成為校長，也受益於上一次黑命貴運動。這些問題在美國、在人文學科尤其有這種以政治面目取代學術水平的危機，而普羅大眾只能因為她是哈佛大學的校長理所當然地把她作為標竿，反過來把質疑這樣地位的人的說法簡單地歸結爲羨慕、妒忌、惡毒攻擊。

就我自己的領域和視野，實際上在美國的大學藝術教育方面，常青藤大學，或者那些排名的藝術學院根本不能代表「目前的」水準，或者說，他們的排名都只是過去的成績。雖然人們理所當然地以為一些標竿性的藝術學院一定水平比我在教的學校強，而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的。可以說，這種水準的高低是非常動態的，只要幾個教授位置的人事發生變化，整盤棋都會幾年之間發生天差地別的變化，學校還是那塊牌子，水平已經不一樣了。

但是美國大學的優點是有足夠大的底盤來支撐這些變化的複雜性，有足夠的資金來「浪費」給平庸的人，也有足夠的條件來支持真正傑出的人，大學裡可以有呼風喚雨的活躍的教授，也可以有苟全性命於亂世的臥龍、智者，包容性很大，也為美國文化和科技預留了大批人才。當然，在大學裡也有考評指稱之類繁瑣的事情，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技巧去解決，對於移民來說，語言能力也是一種障礙，留學生要能夠走到大學faculty 的地位，非常難。而這一套流程，也可以理解成了解西方學術單位規則的必修課，對於學術上自身能力很強的人來說，也只能算前菜而已。

一個人真正「開天眼」了解現實的能力，其實需要比較強的專業能力帶來的對整體系統的再認識的，否則只能由人為預設的系統標示來判斷問題，當然這些標示絕大多數是正確有效的。好比衛星導航和谷歌地圖都告訴你這條高速公路可以一直開過去，你需要足夠的眼力和反應速度來發現前方道路發生了問題並化解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