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

你转过身去，远距离和他四目交汇，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热烈眼神。他嘴角微扬，就坐在那里，温柔地看着你走过来。你眼波流转，刻意顾盼生辉，重逢喜悦之情绪在周遭的鼓噪声中杀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将你们俩连在一起。模糊的灯光，晃动的人影不时遮挡住你们的视线，他调整着张望的姿态泄漏了他对你的期待。你没有时间再去推敲你的妆容，索性随手将长发抓得蓬松，自然地沿着半面脸颊滑下来，那使你显得妩媚兼有几分野性，配合着这无边的夜色风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俩同时开口问道。你注意到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男士，从二人比较正式的中规中矩的打扮，你猜测着他们该是生意拍档。同行的男士和你打了个招呼，就颇为知趣地告别先行离去了。你心怀喜悦在他的身边坐下，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他脱去了外套，你索性除去了高跟鞋，营造出随意放松的氛围。你距离上次见他，一别又是两年多，可以确定的是时间改变不了你对他的那份感情，你的脸有时需要装扮，你对他的爱不需要伪装什么。


酒吧的巨型水柱激起千般浪花，在灯光的扫射下五彩缤纷，像你的眼睛此刻充满兴奋而流光溢彩。他以为你毕业后会继续留在西岸工作，未曾想到会在东岸这座小城市与你相遇，而你一直确信他仍旧身陷在苹果市的钢筋丛林里，事实上你为了营造一场偶遇，一毕业就暗中来到这座陌生的大城市苦苦拼搏。此刻，他幽幽地告诉你，他已经离开那里了，眼下正主管公司在这座小城市的业务。你的心立刻被无奈和失落笼罩，你当初刻意隐瞒行踪，精心策划的那场“灯火阑珊，蓦然回首，偶遇相拥，喜极而泣”的好戏没法上演。但是转念之间，又很快开心，毕竟你们在真实中重逢了。 这放佛就像是你们俩的宿命，重逢往往是不经意。。人算不如天算，好戏总是不能如期上演。


他点了香槟，却像往日一样为你叫了大杯的香草冰淇淋奶昔。你想告诉他，你早就不爱香草了，可是还是乖乖地接受了。平日你基本上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很少人云亦云，更不会为谁改变自己。你因为爱他而敬畏他，对他言听计从，这和你对你哥哥和别的男生有时甚为嚣张的态度有天壤之别。。眼下，你竟然对这香草味道很有些渴望，你等待着他为你装好吸管，再轻轻搅拌几下，递到你的手上。那些熟悉的小动作，令你有些恍惚，似昨日再现。你痴痴看着他，情谊倾泄一地，眼神竟不知闪躲。你从他手里接过冰凉的一大杯，此时餟着奶昔，抓着爆米花的感觉使你又像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记忆迅速倒带，一组黑白镜头层层推出，传来小女孩的欢笑声，那是儿时的你。你正在吃奶油棒冰，哥哥和同学甲乙丙丁从外面疯跑进来，竟然一把抢去你正添得津津有味的棒冰。你“哇”的哭了，同学甲也就是你现在口口声声的“他”，又帮你从“虎口”中抢回来，递到你手上，“曾小虎，你欺负女孩儿！”，“好男不和女斗！”你听的是是而非，不太明白但很高兴，因为你哥哥，大名“曾小虎’，小名“南霸天”的，竟然也蛮不好意思地愣在了甲乙丙丁众男孩不屑的视线里，扭捏道：“我没有欺负她啦。。。”


他是哥哥的班长，而且就住在你家隔壁，你们从小就很亲近。你哥哥曾小虎的脸和手永远是脏兮兮的，他却总是干干净净的。一起外出玩时，你喜欢和他拖手，故意甩开哥哥伸过来的黑爪儿，这该是你最初喜欢他的理由了。你们俩的母亲有时会开玩笑地说：“多般配的一对小人啊！”你会很认真地仰起小脸大声说“我长大了要嫁给这个哥哥”，“嗯，那好吧，娶你好啦。。”典型的童言无忌，很多电影都有过这一幕。你可以发誓这一幕绝对是源于生活，绝非虚构，因为你和他的童年时代就真实地上演过这一出好戏。你过于入戏，至今还在戏中等候他。多年后，有一次聚会，你试探地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戏言”。他笑说“已经不记得。”你也笑了，笑中带泪。。


你十几岁迷上了阅读，把家中的藏书，四大名著，唐诗宋词翻了个遍，无所谓看不看得懂。你很喜欢去他家，他父亲后来是一位相当著名的画家和收藏家，你们趁“月黑风高”闯入无人看守的书房，悄悄偷看摆放在木质书柜上价值不菲的古董，藏书，名画。。你们触摸着先人的遗迹，领略着“眇眇苍山色，沉沉远水波。铙音巴渝曲，箫管盛唐歌”的奇婉雅逸，绚丽丰盛。尽管读来晦涩，但是兴致很高，试图与圣贤隔空对话。“哥哥，这个字怎么读啊？”你指着一副水墨丹青下方题诗中的一句“青青子衿”的“衿”字问道。“曾小青，你跟着我读啊。。。”于是，你一遍一遍地跟着他朗声读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他认真地教你，你则有点心猿意马，你那一年大概有十三四岁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年龄。你总是觉得在他的面前你很小，他似乎比你大十二岁。你有你独特的计算方式，你比同年龄的女孩看上去稚嫩些，而他却比同年龄的男孩看上去要老成持重很多，一加一减正好十二岁，这种感觉一直到你长大了都很受用，他似乎也默认了，接受你一次次任性的冲动和孩子气的挑衅。此时他认真教你读诗的样子使你无法抗拒，他显示出来的与众不同的才华惊扰你，振动你，心绪再也无法安宁。如果说青梅竹马更似“手足情”的话，你对他的情谊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欲趋欲侬的欣赏，迷恋。。


高中时代，你家搬去了城市的另一角，不再能时常见到他。你有意无意地从哥哥的嘴里得到他的信息，掌握他的行踪。学校里竟然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并钟情于他，这让同样是帅哥的曾小虎很有点不服气！你呢，爱慕和矜持像一株并蹄莲，同时在心中绽开。。你会常去他出没的地方流连，看不见他，心生遗憾，远远地看见他走过来，却又故意改变路线，直到他温柔地叫住你，“曾小青，站住，去哪儿？”你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答非所问，莫名其妙丢过去一句“讨厌，你管不着！”发泄着你的不安和对他的不满。“你怎么怪怪地。。”他疑惑地皱着眉，不理你，就走远了，丢下你一个人愣在那里。。戏里那一幕“楼台相会，暗生情愫，眉眼传情，你浓我侬”的好戏就这样被你演砸了。。


你气恼自己的弱智和语言的贫瘠，这个夏天为了躲避他，你独自去从未见到过他的游泳馆游水，你游了一圈又一圈，耗尽了力气，带着水花跃出水面，却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站到了他的面前。。你有心躲闪，一转眼却又撞到了他的笑颜正徘徊在池水边岸。“小青，你看样去像一朵春风带露的小荷。”你的脸上晕染开粉色的霞绯，异常娇羞。他帮你擦去脸上的水花，眼神有着切弄切暖的温柔，你生怕是一种错觉，害怕某一刻会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此时你无语尽管心里充盈着丰盛的喜悦。“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行”，戏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匆匆开场了。。


你哥哥曾小虎也在座，同行的还有他们学校的系花小茗，此时正对你怒目而视。你哥哥暗恋小茗，那是个公开的秘密。眼下他正在遭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嘲弄和挫败感。你来的正好，哥哥得意地对小茗说：“那是我妹妹，漂亮吧？”小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跃入池中，水花四射，正好将你和他的视线分开。“凌飞，别游了，我们上去买冷饮吧。”于是你们换好衣服，走去冷饮厅，小茗阴沉着脸，故意将一杯可乐打翻在你盈满荷花的新裙上。。你哥哥为了息事宁人，赶在你还没有来得及发作的时候，拖着你离开了。你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从另一侧门离开了，你只看到他的背影和小茗收拾着东西正准备追出去的狼狈相。


那一年你高三毕业，曾小虎和凌飞，也就是那个“他”，正读大学二年级，是一对死党兼情敌。你们对爱情，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本色演员。没有时间去研读剧本，琢磨演技，匆匆忙忙就让青春和爱情这一连串的好戏放肆的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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