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

凌飞秋天就重返本地的一所高校继续攻读研究生了，同时报名参加了托福和GRE培训班，忙得不亦乐乎，可以说是身心超负荷。有点剩余的时间，也是一头栽进图书馆，查看美国一些大学招生简章，全力朝那个他的“美国梦”进军冲刺，本来遥不可及的事，现在似乎轮廓越来越清晰地摆在了你们的面前。你心疼他的脸庞日渐消瘦，更不想离别的日子来得太快，闪烁着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先缓缓？千万别把身体拖垮了。”他的眼睛点缀着一种明亮的光泽：“不累，小青，为了前途，我觉得还是值得拼一下，就是这段日子太冷落了你。。”他用手指抚弄着你的秀发，嗅着你的发香，眼睛却坚毅地望向前方，好风景定格在他的眼神中，是那种期望成就一生的涅磐。彼岸不夜的灯火，那女神手中的火炬彷佛具有魔力似的，将很多人的热情引爆，只想到那是一条充满鸟语花香的康庄大道，却忘了也可能是一条不归之路。


你没有和凌飞一起准备托福和GRE的考试。那一阵子，你的母亲正在一场大病中挣扎，你白天工作，晚上和你哥哥曾小虎轮流在医院陪夜代替已经在医院忙碌了一个白天的父亲。凌飞会过来和你一起陪夜，但常常是一挨着椅子，没两句话就睡着了，你们所有的人都是心力憔悴，苦不堪言。凌飞说：“小青，要不这样吧，你先留在国内，家里这个时候也很需要你。我先去国外打前战，等你过来时，我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你来了也不用受苦。”你那时很茫然，母亲的确是很需要你留下照顾，凌飞单枪匹马去美国，你也不舍得，你们之前“有约”说好了一起闯荡，一生厮守。但是你哥哥和父亲都觉得“凌飞先赴美，你之后再去”是个折中的方案，你别无选择。。所以直到现在你都认为，情路坎坷是天意，一切命中注定。因为后来凌飞前脚走，你母亲的病就痊愈了。但你面临的确是一幕暗淡的离情伤怀，有时再好的爱情也经不起时空和距离的无情戏弄。。


凌飞很快就拿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全奖。。清晨，你们一起赶赴美领馆签证，你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等候着他的消息，心情如麻。如果签出的话，必定又是一场分离的苦，如果签不出的话，你又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的努力再度付诸东流。虽然你感觉你既闻看不到前方有炫目的景色，也闻不到彼岸醉醺的花香，吞咽的可能只是一杯思念的浊酒，但你最后还是选择看着他携带理想远行。同去签证的几个同学，陆续垂头丧气走出了那扇窄窄的承载着理想的小门，黯然离去。凌飞似乎得到了命运之神的青睐，一路小跑出来一把抱住在门口焦急不安等候着的你，“小青，成功了。。”你感染了他的愉快心情，两人竟像孩子一样欢呼起来，并立刻被一群同病相连的人用艳羡地目光包围起来。你们一起去了一家非常著名的酒店吃午餐，凌飞开了香槟庆贺，你哭哭笑笑喝了几大杯，钢琴流淌出的乐曲温柔而细腻，如丝绸般轻缓飘逸，将爱情柔声倾诉，传到你的耳朵里，听着却是如泣如诉。。


你们一起兴奋地琢磨着哪些东西是出国必备的，如何去联络海那边的朋友得到些必要的帮助，当你们说到行程的时候，猝不及防，你哭得很凶。你想象着之后落单地光景，支离破碎的日子如何捱得？你没有一颗强悍的心，更无法潇洒的看淡天边的云，任它云卷云舒，别离是你无法承受之重，你后来就一直害怕去空港，告别氛围会使你莫名感伤。他也陪着你很难过，温柔地在扶你的耳边说：“小青，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在他乡团聚的。”你慢慢停止了抽泣，心情依旧茫然。。几年后你曾经又踏足这家酒店，你按照手中的地址，数着门牌号去赴一场约会，竟然一路摸至这里。昔日的场景和音乐没有变，心情却立刻跌到冰点。等待你的是一个很不错的男生，你生怕被人看穿你的失态，转身落荒而逃，怎么也无法将这出戏上演。。换了与你配戏的人，你就无法进入角色，不是忘了台词，就是用错了表情，是一个很蹩脚的演员。你固执地认为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次感情，但只有一次方才可以称之为爱情，不幸的是这一生，有几个人能一辈子忠于自己？这世间喧嚣与层叠迷离间，可能是空虚，寂寞，一场欲望，就有了真真假假粉墨登场，哭哭笑笑逢场作戏。。


初秋的天气本一直秋高气爽。。他走的那一天，突然就变了天，一夜之间，门前的桂花被暴雨悉数打落。你哥哥曾小虎代替你去机场送行，你说好了只能送他短短的一程，太长的路程你担心会走不下来。。细雨斜织，残花簌簌而落，你站在狭窄的小巷这头看着他们走远，他不时转身和挥手告别，轻吟离歌，渐行渐远。你孤单地捡起满地的怅然和斑驳的落寞，不知该怎样微笑着生活下去。。可气的曾小虎还老是逗着你，讨厌地在一边哼唱：“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还没有飞回来，我的爱情鸟已经飞走了，飞，飞，飞。。”你哭笑不得，追打着曾小虎闹成一团，是惨淡日子中不多的灿烂的回味。。


你开始走凌飞的路，准备一场场英文考试，依旧白天忙着上班，因为你父母认为你没有理由为了准备出国而辞去这样一份尚好的工作。从他们老到的人生阅历来看，凡事要学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让凌飞直接埋怨你的考分不够理想是因为你不够用心不够全程投入。你们曾经为了这个在电话里少见地争吵，多年来你已经习惯了被他宠爱的角色，这让你倍觉委屈伤心，你父母的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也许你得到的爱太多了，老天要恶作剧地整蛊你。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一次次被美领馆拒签，就连曾小虎也怕了陪你去签证，最怕看到你彷佛被宣判死刑后，那一张惨白的绝望的忧伤面孔。你哥哥会强拉着你的手：“走啦，哥请你去吃红房子的牛扒，小青想开点，饭总要吃的，是吧？你要是有事的话，凌飞也不会放过我，他上飞机之前还再三关照我要好好看着你这个傻瓜。。唉，受好友之托，这个又是我的妹妹。。诶，我真是比你还倒霉啊。。”于是你和曾小虎去了无数次的红房子，直到你看到那些花花绿绿写满ABC的菜单就想吐，心里想着恐怕这辈子是真的与洋餐无缘了，难道这也命中注定？


时间过得超级慢，凌飞由于身份和学业的问题一直回国探亲受阻，你在煎熬中度过了毫无生气的一天又一天。。以前你以为最让你难忍的会是那无涯的寂寞和无边的思念，而事实上却是心头那份无助，尝尽眼泪后依旧感受不到未来，宛如茫茫大海上漂浮的一叶孤舟，驶入漩涡，看着爱情和理想在风口浪尖上被颠覆毁灭，却又不能做什么。命运无法掌控，触摸不到的爱情将有多么的累。。。你越发地虚弱，不可救药的情绪化。从前，他的爱情是你的一副灵丹妙药，你们拥抱着就能取暖，如今隔着时空的距离你只能脆弱地拥抱自己的镜中孤影。在宝贵的通话时间，你会突然地莫名其妙和他发脾气，言语的蔚籍对你来说苍白无力，你抓不到他的手，只会沉沦得更深，直到他重重叹息着将你毫无意义的电话挂断，你不记得你刚才絮絮叨叨都说了些什么。你母亲实在不忍心，有时会说：“青儿，如果去不了美国，留在国内也挺好的，爸妈也都舍不得你离开。”你会不可理喻地将手上正在清洗的一叠饭碗扔在地上，心里暗怪当年都是母亲的一场病害得你和凌飞活生生被分开。你在校园碰到了好久未见的凌飞的妈妈，拉着你的手说：“凌飞博士就快毕业了，你怎么还是去不了啊？你们俩也都老大不小的了，真是让人揪心。。”这样的话你听着如滴血般怨毒，似乎暗指你在将光阴蹉跎，心头突然紧缩而后张烈，破落一地成不可拾捡的碎片。


很快又渡过了一个平安夜，新的一年就要来临了。你借着出差的机会重返当年读大学的母校，偌大的校园空空旷旷，学生们大都回家过年了。你还记得秋千上的昨日的欢笑，如今却纯粹成为一个熟悉的地点，还记得这宿舍楼下你们每日重复的依依不舍的惜别，你从楼梯上裙裾飘飘奔下来，一头扎紧他的怀里的欢颜，如今人去楼空，多了凌厉的刺痛和苍白脸色。学生活动中心依旧挂着圣诞节的彩饰，舞会的痕迹和气味依然可以在空气中嗅到，曾经的温柔，却是物是人非。还是就这样分手吧，简单地道别，青春躲不过岁月的追逼，玫瑰花也已残缺，月光在指缝渗落，零零散散散落一地，伸出的手中空空地握着空空如也。。。你在路边的电话亭拨打了电话给他，告诉他你已经频临崩溃的边缘，没有了再爱下去的勇气。你挂掉电话并拒绝接听他的所有电话。你以为你不能掌控命运，但有能力掌控自己的情绪，说了分手所有关于爱情的庄严经历就可以嘎然停止。。


你告诉你哥哥你决定和凌飞分手了，不想再知道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你哥哥听了无言许久，最后答应帮你去劝慰凌飞，请他明白你的苦楚。你躲在房间里一遍遍听歌：“趁着夜色还没有落幕，我在黎明的深处，等你来邀我共舞。随着旋律跳动的音符，我多愿回到最初，逃避我的无助。爱情是一场赌注，我赌上幸福，却逼我低头认输，爱情没有退路我更没有去处，太多感触我选择了自我放逐，没有人陪着我跳舞，踩着那凌乱的脚步，今夜就让我自己尽情释放孤独。。。”你迷失在华丽而忧伤的旋律中，痛苦失落已经不需要再以流泪来凸显，现在需要的是麻木，你试图想一些应景的话来安慰自己：“是啊，可能这么多年来我都是错觉，凭什么说他就是你前世的情人，今生的丈夫？真是荒谬的一出戏。。”



生活慢慢看似归于平静，你的工作运不错，连连升迁，你已经开始习惯将快乐乞灵与你的事业。你的好友娜娜给你介绍了她的表哥，你对那男生的印象还不错，你们约会了几次，午餐时间，他会点好菜叫人送到你面前；下雨天，会打着雨伞站在你公司的楼下等你，或是开着车，按着喇叭叫住雨中慌乱的你赶快上车；节假日，你也会请他来家里小坐，亲自下厨烧几样拿手的好菜犒赏他。日子好像很悠闲，亲戚朋友都认为你们很快就会结婚的。直到有一天，他邀请你的父母，哥哥全家到场去见证一场订婚仪式，你走入香格里拉饭店，映入眼帘的是大捆的白玫瑰，孤烟绝伦。你顿时想起了凌飞，他曾经送给过你一簇同样洁白无暇的白玫瑰，你的眼泪不可截至地流淌下来。你知道你并没有忘记他，你故作轻松，但你一直还爱着他，并己刻骨铭心。。你直言拒绝了那个对你体贴入微的男生的求婚，你父母对你相当失望。男生很苦恼，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你对白玫瑰过敏吗？你哥哥曾小虎再三关照求婚一定要用白玫瑰，因为那是你的花中最爱。。你本不想用言语伤害他，只想说些什么性格不合之类的理由打发了这段插曲，但是他穷追不舍，不依不饶。你的笑容该是有几分诡异，你幽幽地告诉了他你和凌飞的一段情，你甚至露骨地表述只要凌飞一回来，你就会义无反顾地重返他的怀抱，你的人和心早己残缺。。。眼前的那个他用力将脚下的残余的半根香烟碾得稀碎，掩饰着对你这个女人的极度愤恨，扬长而去。事后就连你的好友娜娜也声称不想再理你了。。


那几年你根本不想要未来，也不想给自己找归宿，却总像大熊猫一样被周遭的人好心关注着。。有一天下大雨，你妈妈硬是逼着你去参加一场所谓High Lever的联谊活动，你不得不郁闷地驾车外出，中途遭遇瓢泼大雨，车也熄火了，你哭着呼唤凌飞的名字，叫天天不应，你索性走下车去任泪雨飞泻，夜色很黑，只有你的车灯寂寞无助地不停闪烁着。。你想起了凌飞孤身在美国凄苦的日子，你至少还有亲人陪伴。之前你看了无数次电影“甜蜜蜜”，每次都是唏嘘着哭的涕泪纵横，你想象着他背井离乡的苦涩，独自奋斗的凄凉和无人分享的哀伤。突然很想再拨打他的电话，却已经是一连串的空号。。你好不容易在别人的帮助下，把车拖回了家，你寻问曾小虎知不知道凌飞的消息，你哥哥只是摇着头对你说：“小青，你也太任性了，说分手就分手，可把凌飞害惨了！现在你要找他回来可就难了。。”你无言以对。。一直以来，你以为先说再见先掩面离去的那个人，受到的伤害会小一些，事后才发现原来人走了却把心儿留在了老地方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遥望那些牵着手的日子，有翩跹的雪花，有开怀的欢笑，有羞涩的喜悦，有刻骨的爱情，有铭心的回忆，原来一直都还坚守在哪儿，延续着生活对你的意义。。


戏剧编剧最喜欢把爱人分手的原因写成是一个第三者插足的香艳故事，事实上很多深爱着的情侣，不知何时，就在白雪红尘中遗失了另一半。你极度想知道为什么？？你百般痛苦求神拜佛，你甚至怀疑是不是某一日清晨跟神佛表错了情，遭到整蛊？你悄然坐到了教堂的最后一排的椅子上，上帝说人类是亚当的子女，每个人的身心天生就是不完美的，上帝高高在上，真正统治这个世界的是撒旦，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心魔。。山色清澈，云雾缭绕，你慢慢步入殿堂，素衣纤手，盈盈而拜，兀自迷惑，讲述着你的故事。佛大笑曰，“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一切皆是，人，咎由自取。。某日也许你过于虔诚的祈祷，感动了神灵，你竟然得到了一份公司派驻美国工作兼考察的美差，你开心极了，似乎得到某种来自神灵的暗示，冥冥之中你会与他再度重逢他乡。。。



（虚构，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