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Q大的校医院背靠为民湖，坐落在政法学院和体育系的中间的一个幽静的院落里，如此安排是很有道理的，自从八十年代以来，学校里因外伤看校医的最勤快的两个院系，一是体育系，不用说了，流氓系嘛，第二就是政法学院，说来颇为讽刺，但确实如此，政法学院教师间一度派系斗争极为严重，导致学生也跟着分了派系，见面就咬牙切齿，指桑骂槐，有段时间连公共课都得分开上以避免摩擦，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人打架，打完了，无论输赢，可不都得去校医院吗？

前两年政法学院换了无为而治，不属任何派系的马院长，消停了不少，加上体育系也管得严，校医院外科的工作量大大减少，冬日夜长，白白胖胖的值班医生就着个石英取暖器听广播，颇为无聊，突然看见来了个外伤的，那个高兴啊。

“哟，小后生，又是你呀？就刚才我还惦记着你那手呢，好像该拆石膏了吧，”值班的胡医生一口北方话，“怎么又...你这脸到底怎么啦？花红柳绿的，还有...哎哟我的妈，你这脚...啧啧，摆这儿，摆这儿，我说你们俩呢，把他搁这儿床上，小心点儿，对...我给你好好瞧瞧，好好瞧瞧......”胡医生边说边去拿听筒，慢条斯理地说，“这学期来了个新副校长，说要减少开支，校医院取消值班制度，我一听就说那行不通，是行不通吧，学校算是能省了我们的值班费，可你们下次打成这样儿，哪儿看去？外面医院的急症室可得排长队还得花好多钱呢......”

“哎哟-------”林少峰忍不住大叫起来，“胡医生你捏哪儿呢？”

胡医生脸不变色心不跳，“捏你那儿呢，你感觉不到吗？”

“我当然感觉得到，不过你捏我那儿干嘛呀？！”林少峰一边脸肿着，说话也有些大舌头了。

“给你看看有没有打坏...你以为我喜欢捏啊？”胡医生推推眼镜，“不是吓你，我真见过打架把那儿给打歪了的呢，哎哟，”他突然换个声调，“别说，这好像...还真有点歪哪.....”

旁边的老二老三立刻凑上去。

“怎么了？”林少峰艰难地撑着病床抬起头来。

胡医生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嘻嘻一笑，“没歪，刚才看错了，角度问题，角度问题。”

林少峰的头立刻重重地落回枕头上，“您别吓我，好吗？！”

“哟，还知道吓，不错啊，知道吓，下次就别打架了嘛...”胡医生接着慢条斯理，“现在我要扯你另一个蛋了，别动啊。”

“您快点......”

“话说回来，这学校里的男生，要有十分之一像你这样的，时不时来校医院看看我，学校就绝对不会削减我们的经费...”胡医生叹口气，接着抱怨，“那些当老师的出去扒分容易，我们这样的，就指望工资和这点可怜巴巴的加班费，再削了，怎么办呢？”

这时，老大也走了进来，打量一下床上的林少峰，皱起眉头，半晌，愣愣地说了一句，“嚯，这顿削的。”

“我刚才看见小六给叫到辅导员办公室去了，他好像一点没事嘛。”老三说。

“他就在旁边看，当然没事啦。”林少峰呲牙裂嘴地说。

“谢天谢地，你这脚算是没伤到筋骨，就是崴得厉害，好好养着吧，几个星期应该能好，你这身上，脸上，也都是皮外伤，没啥大碍，我给你上点药。对了，今天我顺便把你这手臂的石膏给拆了。”胡医生说着就要准备拆石膏。

“胡医生，”林少峰说，“您拆石膏的时候可千万小心，这石膏我有用，别拆碎了。”

“知道知道，”胡医生突然想起什么，“你有女朋友吗？”

“我......”林少峰迟疑着，老大在旁边说，“有啊！这架可不就是为她打的！”

“那还不去把他女朋友叫来？”胡医生一脸的毋庸置疑。

“干嘛？”

“来心疼他呀！”胡医生经验丰富，“这种场面，特别激发女孩儿的同情心，你为她打架，她还不得感动得掉眼泪？这种场面经历一次，你们之间的感情保证‘啪啪’地升温，知道吗？从前政法学院打架厉害的时候，有时候晚上我这值班室里全是鬼哭狼嚎的男生，外面走廊上呢，全是哭哭啼啼的女生，那个壮观！唉我说，你们俩，愣着干嘛，去叫他女朋友啊，等他女朋友来了我再上药。”

老大老二老三互相看看，有些为难。

“不用叫了，”林少峰说，“这个...我女朋友...特别胆小，见血就怕。”

“那效果更好。”胡医生肯定地说。

“她......她...”林少峰“她”了一会儿，终于硬着头皮说，“她...特别特别在乎我，看见我这样，她一定会受不了的。所以...您就上药吧。”
他一面说一面想，方越洋要是真的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不吐口唾沫，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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