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林院长，你来，还用得签名吗？直接进去就是了嘛。”

钟老师芳名钟灵，长相大致可以颠覆百分之九十八“天龙八部”读者的胃口，却和不少大妈一样特爱追忆自己那从未存在过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现在变成这样无非是嫁了不解风情而又没出息的数学系老丘 ---- 还是男人的错！

“既然是访客，就要签名，这是纪律嘛，无论谁都要遵守，就是要严谨，不必客气，”林院长很谦逊地回答，“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林院长，就叫我林老师。”林院长比较喜欢这种特意“放低身段”的自我感觉。

“你不就是院长吗？”钟老师笑起来，“对了，你那个管院现在不得了，又要搞高端人才培训基地，又要开展纯英文专业课教学，我看连续两期校报头条都是你的照片！”

“哪里哪里，管院是学校的，我也是学校的，都是为学校办事嘛，不值一提。”林院长接着谦逊，在“来访者”一栏里写下“林少峰”。

“照这样下去，你们管院的学生将来英语比人家外语系都要好了！”钟老师在学校里混了几十年，当然知道谁爱听什么话。

此话林院长爱听，便不再谦逊，只是微笑地点点头，“我从来都认为，学生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是优秀的学生。外语系学生能做到的，我们管院学生都能做到！”

“那个...林少峰最近...还好吧？”他问。

“哦，好，还好，还好......”一提起林少峰，钟老师猛然想起自家的虎妞，眼珠一转，低声说，“林院长，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们家妮妮，前一阵说，很想学...打网球，我跟老丘在想呢，你儿子...不是网球打得特别好嘛？要不，能不能......抽空...教教她？”

“这个......”林院长迟疑了，看着钟老师期待的眼神，犹豫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扫她的兴，“我家少峰呢...是左撇子，打网球都是用的左手，要他教，不太合适吧，再说，他也就是业余水平......真想学的话，不如去体育系找个专业的老师......”

钟老师立刻不乐意了，“我听说...上次他不就教过老丘他们系主任女儿的网球吗？怎么了，系主任的女儿能教，小讲师的女儿就不能教了？”

“不是这样的...”林院长反倒尴尬起来，“
也就教了...一次，这个... 就是因为觉得不好教，才没教下去的。”

“不好教...怎么不好教了？”对于钟老师这年纪的大妈，含蓄已成为一种彻底的奢侈品。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再说，少峰他们现在大二，是很关键的一年，课业特别紧张，这个...马上还要考英语四级，很紧张的...这个...他们政法学院和我们管院一样，有硬指标，百分之一百通过，百分之八十优秀，所以，压力很大......”

“哎哟，压力很大，这些指标，说来说去，不就是你和马院长定的吗？你们要一百就一百，你们要八十就八十，把学生逼那么紧，干嘛呀？跟外语系打擂台啊？”钟老师看出林院长的意思，很不高兴，心想，林大峰当初你跟我们老丘也是一间筒子楼里混的，算你爬得快是吧，看不起我们了，是吧？

林院长真心不愿再同她纠缠，陪着笑脸，“不是不是，这个...”

“林院长啊，说到外语系，我想起来，呐，你儿子最近好像他们那里一个小姑娘很...那个...不知道真的假的哦，不过前两天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好像就是为了她，”钟老师不再客气，正色说，“你的家教我当然相信，不过现在这些小年轻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还是要管得...严一点，那些小姑娘，你不知道，很...那个的...连我们家老丘都要挑逗的！”

“你们家...老丘？”林院长不由有些好奇。

“是啊，我们家老丘那块木头，能想象吗？
她们就是做得出来！喏，上次什么...情人节，送给我们家老丘一盒巧克力，一粒粒还是心形的，说能帮助戒烟，然后跟我们老丘说什么你知道吗？说，这个心形的起源，其实不是心脏的形状，是屁股的形状！”钟老师越说越愤慨，“真是的，我老公的烟要你们这些小姑娘帮着戒啊？居然还说那个心形是屁股的说法是她们系主任教的，简直......不要脸啊，你说这外语系是不是污七八糟？！我直接就去找他们系主任，逼孙闻天保证，以后不许他们系的女生再调戏我们老丘，否则我就去找数学系领导，坚决不许老丘再去外语系上课！”

“那...老孙他...保证了吗？”

“当然保证了！”钟老师脸涨得红红的，“老丘这个年龄的男人正当年，哪里经得起三天两头这样挑逗啊！”

这大概就是所谓代沟吧--- 在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眼里，教高数的丘处机老道长已然药渣了可以无风险无公害地开玩笑，但在他太太眼中，味道正酽，还能将就再熬几大壶 ----- 无论药渣愿意与否。

林院长看着钟老师，不难想象外语系老孙对着这个女人低声下气的样子，自己都惊讶。他居然有生第一次为孙闻天感到sorry，而且很好奇那件事孙闻天是怎么处理的。

事实上，那件事老孙是这么处理的，本质上介于处理和没处理之间。徐伟老师主动请缨要请那几个女孩去喝咖啡，他摇摇头，把她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一盒同样由女学生孝敬的心形巧克力，每人一块，环视她们良久，叹口气，“各位...小姑奶奶们，孙某有个...不情之请...”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

到底，谁让系里男孩少且大多温文尔雅得让人背后骂sissy，久而久之，女孩们顺带承担了“淘气”的重任呢？

后来丘老师见了孙主任很过意不去，孙主任只是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贤妻有很多版本，妒妇也是其中之一。惜福吧。”

楼上男生宿舍里，林少峰眼前那个愤怒的小人还在对着并不存在的方越洋唧唧歪歪：你当你谁呀？口口声声说看见我就烦，你以为我看见你不烦吗？告诉你，我看见你也烦，烦，特—别—烦！哼，还看不上我了...我说你...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看--不--上--我--啊？！

愤青一番后，那个小人终于想尿尿了。林少峰无奈地拿起那个矿泉水瓶子，半掀开被子，把自己的...拿出来，对着瓶口，他不无惊讶地发现，居然真能---放进去！

经典寓言无比靠谱，凡是就得自己尝试一下。

只可惜尝试的结果让人有些沮丧。“你怎么了？”林少峰皱起眉，质问自己垂头丧气的小弟弟，伸手拨一拨，“不应该这么小的啊！说你两句就这样了？”再拉拉包×皮，“唉，振作点吧，你长我身上已经够走运了，知道吗，如果你长在陆维身上，早就被算计了！”

老大有个缺点，宿舍门常常不爱关严。林院长也有个缺点，进门常常忘了敲门。

于是，林院长走进宿舍的时候，正好撞见儿子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某个部位，手在被子下面做出一个极其可疑的动作。

林院长第一个反应是，“好你个小王八蛋，竟然光天化日下干这个，老子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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