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那些化妆品的样品… 是哪里来的？”

“是……同宿舍的一个同学…给的。”翠萍怯生生地回答。

“哪个同学？”

“叫黄容。”

“就是……这次丢了五千块钱的那个女同学吗？”

“是。”

“黄容……”王科长抿一口咖啡，点点头，“黄容同学，家庭条件……很不错？”

“……挺好的。”

“她为什么给你那些化妆品样品？”

“她……给我用，”翠萍慌张地补上，“她不是就给我一个人，也给宿舍里其她同学！她…她说，她家里有亲戚做化妆品生意，这种样品很多……”

“你……羡慕黄容吗？”

翠萍愣住了。

“我是说，黄容同学家里条件很好，你羡慕她吗？”

“我……”翠萍咬着嘴唇，“我…不知道…没想过。”

“老王，这么问，是不是有点……”徐老师皱皱眉头。

“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了解一下青年人的想法嘛，”王科长微微一笑，“徐老师别见怪。那…你刚才提到的那位老乡，就是…给你两百块钱的那一位，是学生吗？”

“不是，他已经工作了。”

“在哪里？”

“就在本校，”翠萍犹豫了，看这样，自己势必要说出时大军了，不过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说，反而显得心里有鬼，对自己，对大军，都不好，“我们系。”

王科长的眼中立刻闪起兴趣，“老师吗？”

“不是，是……录音室的工作人员。”

“给你们上课吗？”

“不上，他主要负责录磁带，管器材，”虽然都是实话实说，翠萍心中依然一阵慌张，急忙分辨，“我和他从小就是一个村的，我五岁就认识他了，他一直对我，还有我们家都很照顾的！”

“你和他，是恋爱关系吗？”王科长冷不丁地问。

“不是，”翠萍立刻回答，脸又红到脖子，连连摇头，“就是老乡！”

“老乡……”王科长耐人寻味地一笑，“幸亏你这个老乡不是当老师的，否则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侧过身对徐老师说，“最近化学系那件事听说了吧，师生恋几乎搞出人命来，夏校长气得拍桌子，校领导的最新决定是，严禁老师和学生之间接触过密，师生间送礼收礼，必须有合理原因，而且金额一定要在两百以下，否则就要上报政教处，政教处那帮人…到了他们那里，除非背景厚的，老师多多少少得倒霉！”

说完，又转向时翠萍，“那，小时同学，这次…你丢了东西吗？”

时翠萍摇摇头。

“很幸运啊，”王科长点点头，“你的钱，都在银行？”

又一个让翠萍难堪的问题。

“我的钱……”翠萍再度面红耳赤，“都缝在……缝在……衣服里……”

“缝在衣服里？”王科长和徐老师互相看看。

“我……”积累的羞辱终于让翠萍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是的，我日常的零用钱都放在钱包里，钱包随身带，其它的钱全都用个布口袋缝在一件衣服里锁在箱子里，从来不放银行，因为我家里穷，我爸是个酒鬼加赌鬼，不喝酒的时候就去赌，不赌的时候就去喝酒，把家里的钱都喝光赌光了，我家的钱要是存银行，迟早被他偷偷拿走，所以我妈从来不存银行，我是跟她学的！可是，”她突然提高声调，眼泪夺眶而出，“我拿我家祖宗十八代发誓，黄容的钱我没拿！梁晓曦的钱我也没拿！我是很羡慕黄容，我也羡慕梁晓曦，还有我们宿舍的方越洋，我更羡慕，因为她们都是城市里长大的，知道的比我多，长得漂亮，成绩比我好，可这并不等于我就要去拿她们的钱！我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比她们低一等，那不要紧，可那不等于我会去拿她们的钱！”

翠萍声泪俱下，说不下去了，伏在椅背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