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

话说范明さん今日清晨在水房里被男生们好好调戏了一顿。显然，上回梁晓曦专门去找韩琳为自己二次表白争取机会结果彻底杯具收场的事，经过一次女生卧谈会然后再加一次男生卧谈会，已然全系皆知。大清早起床，众哥们多半还没刷过牙，嘴格外臭。

 

“范明，好手段啊，让一个女生为你去找另一个女生说情，简直就像电视剧，不过，这么做，”科技英语班班长向来自诩正人君子，把水龙头开得哗啦哗啦，“不太地道吧？”

 

“什么叫不地道，同人不同命，那是我们范明有魅力！唉，范明さん，我看你索性去…跳ballet吧？”一个法语班的哥们满嘴喷着牙膏沫子，口齿有些不清，但丝毫不妨碍损人，而且ballet用的还是纯正的高大上法语发音，“你看你，脚踩two ships，那功夫，都能劈叉了，说真的范明，等下学期有选修课了，你去艺术学院选修ballet，绝对差不了！”

 

“不会说英语就不要说，什么叫脚踩two ships，ship指的是大船，范明怎么一踩两条啊？应该说脚踩two boats，boat，那才是小船！”科技英语班班长人如专业，讲究精确，一激动把水龙头拧得更大。

 

“哎，没错没错，范明去跳芭蕾，天鹅湖，天鹅湖，柴可夫斯基的经典作品，俄罗斯文化之精萃所在！”胖乎乎的李国泰笑嘻嘻地抹洗面奶，抹完了，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双下巴，“啊，范明身材高挑窈窕，的确适合跳ballet，对了，要跳，一定得跳俄罗斯的！”然后一边摸下巴一边哼起了天鹅湖的调调。

 

“他妈的国泰你凑什么热闹？”范明忍无可忍，心想好你个王八羔子跟我同一个宿舍的时不时要我给你挠背也这么踩我啊！

 

但范明深谙男生宿舍的原始丛林法则-----你越反击，越会被围攻，下场越惨。于是，他只好憋着一口恶气，等到那些王八蛋们过完瘾拿着水杯走开，才狠狠地翻个白眼，往水槽里气运丹田地吐出嘴里所有的牙膏沫子，那动作放在武侠片里，下一个镜头通常就是七窍流血不省人事。

 

如此的揶揄持续一天，到晚上七点约好和梁晓曦一起在原生资料室看“碟中谍”的时间，范明已经被蹂躏得差不多了。

 

堂堂日语班班长当然拒绝被随便折寿，于是-----

 

“我的校服，神气在-----哪里啊？”范明很严肃地问。

 

“……”梁晓曦想不到他会这么问，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就是…看上去很神气。”

 

“看上去---怎么神气了？”范明心想巴嘎你为了自己口舌之快，莫名其妙把我害成这样，哥今天还非得让你说个道道出来；这么一想，口气莫名霸道三个段位。

 

“就是……”梁晓曦心想范明你晚饭吃的什么这么撑，“哦，我的意思是，你的校服很合身，穿在你身上，不多不少，正正好好，这是很难得的，”她扬起眉毛，睁大眼睛， “我的意思是，很少人能像你那样，把校服给穿成这样……简直能做我们学校校服的模特了！”

 

晓曦一边说一边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我做我们学校校服的模特？”范明依然表情严肃，“那怎么行？你不是老说，我的下巴……这么尖…”他微微皱眉。

 

“唉，这个…”梁晓曦心想好啊你还记仇，但随即意识到，按翠萍的指点，范明是整个学校里最适合的下线，是能帮助自己完成徐老师的配对指标的人，是拯救她于水火间的最大希望，这么一想，脾气全没了，“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校服和一般的衣服不一样，你看，方领不像方领，圆领不像圆领，怎么配衣服都觉得怪，是吧？这其实是一种很别致的设计，我看过一本服装杂志，上面今年法国的新潮流，就是这样的，要脸尖的人穿着好看，其他脸型的人穿了都不好看，比如…陈晓明穿，就不行！”她边说边想，范明你好自为之吧，我的良心昧到这里差不多了哦。

 

但范明显然对“陈晓明”三个字不太感冒，他皱起眉头，扁扁嘴，须臾，“梁晓曦同学，我……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晓曦想我去你忘了吗，“你…没干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也就除了……让全系的人说我追你，然后现在……又让全校的人骂我卑鄙自私，拜金主义，不要脸……”

 

这番话醍醐似地把范明给灌了个顶-----其实自己和梁晓曦同病相怜，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在乎谁腿长谁腿短呢？

 

还是踏踏实实一起看“碟中谍”吧，他叹了口气，对梁晓曦展开一个无精打采的笑，“哦……不好意思。”

 

晓曦还他一个无精打采的笑，“还好啦，反正你也很惨。”

 

“对了，这个给你，”范明从书包里取出一盘流行歌曲盒带，“红灯区一家超市音像部在搞活动，买两盒张学友的，搭一盒你儿子的，就送给你吧，算为连累你被全校骂拜金主义赔礼。”

 

范明递过来一盒黎明的音带。

 

梁晓曦却不伸手接，表情十分郑重。

 

“给你啊。”

 

“你刚才说错了。”

 

“说错什么？”

 

“是-----”梁晓曦微微眯起眼睛，咽口口水，很认真地说，“正确说法应该是，小超市音像部在搞活动，买一盒黎明，搭两盒张学友！”

 

范明几乎晕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好，好，买一盒你儿子的，搭两盒张学友的，刘德华和郭富城连被搭的资格都没有，行了吧？”

 

“行了！”梁晓曦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接过黎明的盒带，看看范明，“我儿子唱那么好，你应该留着自己听。”

 

“我……”范明斟酌一下，意识到跟梁晓曦讨论某位歌坛天王要格外小心，“这个…没错，你儿子是唱得很好，非常好，极好，是我，品味还…….不太够，所以，还是让你自豪地欣赏吧。”

 

“嗯，谢谢，”梁晓曦对范明这回的回答比较满意，仔细看了看那盒黎明音带，轻轻地叹了口气，“唉，说起来，我还从来没买过我儿子的盒带呢。”

 

“啊？”范明惊讶得几乎叫起来，“你不是特别崇拜他吗？”

 

“崇拜他就一定要买他的盒带吗？”

 

“那…你还怎么崇拜啊？”

 

“我的崇拜方式是，虽然我从来不买他的盒带，可每次有人说黎明坏话，我都会立刻狠狠回击！”

 

“你怎么回击？”

 

“我会说，‘没错，黎明唱功差演技衰跳舞像幼儿园小朋友基本就靠个子高长得帅换女朋友像打扑克牌，可那又怎么样，黎明至少有一样好，那就是，他有像我这么忠实，知道他所有缺点还一样崇拜的歌迷！’这样，我自己先把黎明臭骂一顿，对方就没动力再骂了，这一招很管用的！”

 

“啊？！”范明彻底无词，心想黎明碰到你这号歌迷可真是倒了八八六十四辈子霉。

 

然而，就是那个瞬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让他不时哭笑不得的女孩，仿佛自己踢球后爱喝的一种略带咸味的佳得乐，有点冲，但不会呛，味道说不上甜美，但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