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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朋友的《日本地震惊魂记》

(2011-04-01 12:17:30) 下一个

我的一个朋友给我发来她写的《日本地震惊魂记》,我觉得很有意思。经作者同意,转帖在下,供大家分享。

一、美国空军基地

三月十日一大早,太阳就露出了笑脸,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初春的大地上,和煦的春风吹拂着树木花草,由此推断,这将是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上午九时,我和先生坐上了开往旧金山国际机场的出租车,这一天,也是我们儿子二十一周岁生日。所以,我们在车上给他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他也祝我们旅途愉快、在新加坡吃好、玩好。由于阴差阳错,我们得乘坐不同航空公司的飞机前往新加坡。我所乘坐的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需中途在东京成田机场转机,而先生所坐的新加坡航空公司的飞机,则需在韩国首尔换机。

中午 11:36 分,我的飞机起飞了,先生的飞机要晚我一个半小时。我们约定,三月十二日凌晨 12:30 我到新加坡后,就在机场等他,然后一起打车去饭店。我记得,临出门时我对他说,“如果你的航班有问题,我就自己先打车去饭店了。”先生爽快地回答:“当然。”

飞机起飞后,我就开始看书。其实,按理说,我应该带那本刚刚看了一半的书,但又一想,这长途旅行不能只带半本书呀。于是决定带本新书看。走到书架前,在十多本新书里(每次回国我都会买新书回来),挑来挑去,觉得本次飞行,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既枯燥又劳累,最后选了一本心理励志方面的书籍,叫“幸福是一种心态”,没想到,这本书竟然在后来发生的事情上,给了我莫大的帮助。

飞机原定三月十一日下午3:40 降落在日本东京成田国际机场。但就在距离到达时间的两个小时前,机长通过广播说,由于东京那边的情况,这架飞机也许不能在成田机场降落了,可能会临时停在附近的机场。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机长也没说是什么事情,而且,也只是说“可能”。为了打发时间,我又继续地看我的书。但后来到了该降落的时候,机长就又广播说,东京发生了地震,飞机一律不能降落,所以,我们目前要停在东京附近的美国空军基地。下一步如何,暂时还不知道,我们在等待通知。这下我可就有点懵了,不能去成田机场降落,那我怎么转5:50 去新加坡的飞机啊。有生以来,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而且,还是我单独一个人,连商量的人都没有,我的天哪,我该怎么办呀。

就在我忐忑不安时,大型客机波音 747 徐徐降落在某美国空军基地,我从舷窗望出去,机场上已经停了一架美国航空公司的飞机,估计境遇和我们一样。另外,在机场的一侧,十几辆美军车辆一字排开、闪着灯停在那里,似乎在紧急待命,气氛十分紧张。这时,坐在我旁边位置上的外国人,打开了他的IPhone ,不一会儿,我听他跟旁边的日本人讲,是宫城县地震了,而且还发生了海啸,震级是 8.9 级。我把头探过去想看个仔细,这人就把手机送到我面前。屏幕上出现的是,海啸冲倒的房子、被淹的汽车、漂浮的塑料桶,一片狼藉,十分恐惧。这时,我知道了事情真的很严重,当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心想,这一飞机的人,又不是我一个,最起码我不孤独。这时,广播里又传来了机长的声音,说我们必须待在飞机上,而且要清点外国人人数。“外国人”,谁是外国人,这里虽然是在日本,但却是在美军基地,正在大家不知所措时,空姐说话了:“除了拿日本护照的人,其余的旅客请举手。”可能是空姐本人自己也紧张的缘故,总共数了三次才算数清楚,弄得我们也跟着紧张了一回。

这时飞机上已经没有水、没有食物、也不播放电影了,人们似乎烦躁起来,有的人站在座位上东张西望,有的在过道上来回走动,有些“到了家”的日本人,叽里呱啦地、旁若无人地讲起了电话。这时,我透过舷窗看到,几个身着墨绿色工装的美军在机场上跑来跑去,以前在美国看到美国大兵时,没有任何感觉,但今天却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我真希望,他们能改变我们的困境。我想,既然无事可做,那么,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就是继续看书。我一边看书,一边不时地望向窗外,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又来了五架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都停在了离我们飞机的不远处,俨然像联航的停机坪。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飞机是停在那,但飞机里的灯却是亮着的,远远望去,几十个玄窗映出的微弱灯光,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但另一侧又是一直闪着紧急灯的一排军车,在漆黑的机场里显得格外扎眼,让人心烦意乱。大概在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广播里终于又传出了机长的声音,我们被告知,联航总部决定,让飞机飞往大阪的关西国际机场,等下美军的加油车会给飞机加油。当我听到这一消息之后,真是不知是喜还是忧。喜的是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忧的是到了大阪怎么办?

二、 大阪关西机场

飞机终于在跑道上开始滑行了,我心里也在暗暗地祈祷:滑行、继续滑行,千万别停下来。我真怕又因为什么事而不走了。最后,我相信,飞机是在全体机组人员及所有旅客的迫切期盼中,飞向了深邃的夜空、直奔大阪方向。因为是夜间飞行,所以,机舱内的主要灯光也都熄灭了。这时,人们似乎也都松了一口气,更有乘客竟然打起了呼噜,看来是太累了。经过这一折腾,从旧金山到此时,人们已经在飞机上度过了十五个小时,比原先的行程整整又多出了一半,更何况,这后五个小时,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其实,此时此刻我也很累,但却一点睡意都没有。透过舷窗我往地面望去,东京地区的夜晚,仍然是灯火通明、斑斓璀璨。以往,每当我看到夜空下的城市,由灯光组成的夜景,我都会激动不已。但这次,我却一点都不为之所动,可能真是太累了,神经也麻痹了吧。但不管如何,也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据我的经验,(都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我估计着,到了大阪后,很有可能航空公司会安排车,先把我们送到旅馆住一晚上,然后,第二天再安排转机的事。我都想好了,等到了旅馆,一定要舒舒服服、好好地睡上一大觉。想到这,不安的心也就踏实了。这时,我又想到了那本书,于是,点亮了阅读灯,一头又扎进了书里。

飞机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接近了大阪机场。这时,广播里又传出了机长的声音,他说的一些什么大阪的时间了、地面的温度了,我都没在意,但他说,“这次,由于是突发的天灾,乘客也过多,所以,航空公司不负责住宿及交通,请大家谅解。”什么?不管我们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当时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想着该怎么办?这下不知在大阪得待多久,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待飞机停稳后,头等舱和商务舱的旅客先往外走,接下来就是我们豪华经济舱的。当我路过商务舱时,发现有人丢弃了机上发的、包括牙具在内的小包包。我下意识地顺手就拿了起来,心想,我正用得着它。

从飞机上下来后,我们必须通过海关,当然也得填写入境表格。看了之后就让我生气,“什么目的、入住饭店、联系电话等等。”去他的,谁要到你日本来呀,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我再看看其他人,几乎所有的人看上去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无精打采地排着队。这时,有人说,“联航”给的电话号码,让自己打回去改机票,可美国那边没人接、还没上班呢。原来,有些有手机的乘客,拿到号码之后就开始联系了,结果打不通。我想,还打什么电话呀,赶快去“联航”的服务台不就解决了嘛。好在我没有托运的行李,所以,出了海关之后,我健步如飞地直奔联航服务台。

等我到了那时,已经有很多人排队了,而且是推着行李,大包小裹的,而且都是十分疲倦的样子。我估计他们是从前几架飞机上下来的乘客。没办法,人多也得排着呀,我就赶紧排到了最后。时间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站在柜台前的那些人还在不停地说着,时不时地还打着手势。我就纳闷了,都快半夜十一点了,还在那磨蹭什么呀,还不麻溜的,这么多人都等着呢。没办法,我只能耐着性子。又过了一会,那些人还在那没完没了的,我想,照这样下去,等轮到我,还不得等到明天啊。我决定采取行动,于是,就走到前面,想探个究竟。这一听,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什么都没做,车轱辘话说来说去的。原来,联航派了几个会说英文的日本雇员来“救火”,他们解释说,这里的电脑系统,不能帮助旅客改机票,所以两个方案。第一,必须自己打电话回美国办理改票。第二,到你要换乘的航空公司去重新购票。我问,你们的电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回答是,明天三点半上班之后。我一看表已近半夜十一点,便说,那还有不到五个小时,我可以等。那人忙说,"No,No. 3:30 pm." 我晕菜了。我说了我的情况,结果,还是那套话,但可以给我一张免费的国际电话卡。我当时在想,还是日本人想得周到。拿到电话卡之后,我道了声,谢谢!就又问,这张卡打到美国可以讲多长时间,回答是,“五分钟”。这一回答,让我真想把刚才说的“谢谢”收回来。五分钟打美国、改机票,开什么国际玩笑。这话倒是在后来发生的事情上得到了证实。不愧是“小日本”,居然能做出“五分钟”的电话卡来,真是闻所未闻。 我想,既然你能给出“五分钟”的电话卡来,那么,我就得再要一张。于是,我用日语又要一张。开始,那人听我讲日文,先是一愣,可还是给了我,但很勉强的样子。我知道,即使是十分钟的卡,也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就又问,如果重新买票的话,从大阪到新加坡要花多少钱?这人说,一来,你得去新加坡柜台,但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了,你得等到明天他们上班之后办理。二呢,大概需要一千两百美元。 我又晕菜了。这时,我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就连发脾气、生气的对象和力气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无助的感觉。

回想就在二十一个小时之前,我还跟我先生坐在去旧金山机场的出租车里,还给儿子打电话呢。那时的感觉特温馨、特快乐。可现在,我却落得孤身一人,还遇到了“天大的麻烦”,就是用忧心忡忡、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来形容当时的感觉也不为过。看到只有十分钟的电话卡,觉得应该给先生打个电话,问问该如何是好。于是,我找了个公用电话,但弄了半天也没弄懂。这时,旁边正路过一个穿制服的机场工作人员,我便向此人请教。拨通了之后,先生的电话处在关机状态,我就给他留了言, 说“东京地震,我的飞机转飞大阪了,我现在正在大阪机场,但让我们自己打电话回美国联航改机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说,一边觉得委屈,差点哭出来,就把电话挂了。我傻站在那,不知过了多久,但我终于想明白了。现在谁都帮不了我,“莫斯科也不相信眼泪”,只有自己救自己。于是,一个充满信心、充满力量,大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斗士”,踏着京剧“咚咚咚咚咚”的鼓点,闪-亮-登-场 。

首先,我决定先去兑换日元, 然后再买电话卡。可当我来到一层入境大厅时,大部分的兑换所已关门,有的折叠铁门正向下滚动着。我一看手表,已经是半夜十一点整了。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我不甘心就这样被打下去。于是,我走到设有公用电话的地方,哇,十几部电话的周围站满了人。那情景就像是“苹果公司”商店外,人们等待新产品销售的第一天一样火爆。心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赶紧转换“战场”。接着,我又去寻找其他的电话,当我来到厕所隔壁的地方,看见有两个像是华人在打电话,我便走了过去。其中一个老大爷,正在和位于芝加哥的“联航”票务部门通电话,也就是说,正在联系改票。旁边的是一位女士,她正在试着给台湾的家人打电话,告诉这里发生的事情,以免去机场接不到人,但那边就是没人接。我趁间隙问她怎么换到的日元,她告诉我,是用信用卡在机器里取得。我说,我也带着呢,那我也去取。她又说,“你的恐怕不行,因为我的是专门用于旅行的,我可以帮你换”。苍天有眼啊,我这不是绝处逢生了吗?!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换了两千日元后,我先买了一张一千元的电话卡。这时,那位老大爷告诉我们,机票还没改好呢,一千日元的卡费就用完了,电话也断了。我一听,当时就傻了,千辛万苦买到的电话卡,原来这么没用。好在贩售机就在旁边,老人情急之下,干脆就买了一张四千元的卡,但这次,无论如何都挂不通,老人急,我们也跟着急。最后,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挂通,估计是机场里所有电话都在往“联航”拨,这时,我们也都为老人松了口气。在老人将要改好机票时,我建议先不要挂断电话,让那位女士接着说,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再继续,到时我把电话卡给老人。就这样,那位女士和我都在卡费用完之前,顺利地改好了机票。记得我当时拿到电话时,就像拿到了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抓在手里,生怕失去。在与“联航”票务人员通话时,我能感到,她对我们所遇到的处境深表同情,说,“我会尽量让你早些离开那”。这句话真是让我感到温暖,也是我这二十一个小时之内,最愿意听、也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一切办理妥当时,已是午夜十二点整。我问那两个人怎么办,是不是应该找个旅馆住下。他们说,他们的飞机是明早八点起飞,就不想再折腾了,在机场凑合几个小时算了。我想,我自己也如法炮制吧。向他们道了谢之后,我一个人就又来到了四层的出境大厅。此时,“联航”柜台已人去灯熄,原来那么多等待改票的旅客,希望也能像我一样,有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结局。接下来,我最想做的事情,是给先生报个平安。心想,他要是知道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该多担心呢,特别是如果他听到了我的第一个留言。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按原计划,这时我应该到新加坡了,也就是说,他现在还在飞机上。于是,我在电话里给他留言,“我已经改好机票了,明天(其实应该是今天,因为已经过了零点)上午十一点,乘泰国航空公司的飞机前往曼谷,六小时之后,再换乘新加坡航空公司的飞机飞往目的地 - 新加坡。”

以前看到长跑运动员,一旦到达终点站后,人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不是被人搀扶,就是自己倒在地上。我经过了近二十四小时的“煎熬”,终于也支撑不住了,感觉头晕目眩,两腿发软。真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哪成想,所有的长椅上,不是坐着人,就是躺着人。后来,发现在门口,有一个空的长椅,我就像发现了宝藏一样,立刻冲过去,然后躺下来,心想,这里就是“本姑娘”今夜的栖身之地了。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但被冻醒却是凌晨三点钟。躺在塑胶长椅上,又临近门口,再加上单衣单裤,在三月的日本还是挺冷的,我真怕冻病了,刚刚按下了葫芦,再又漂起了瓢。 我决定换个地方,于是,拎起手提包四处巡视。在这当中我发现,不论是躺在椅子上或是地上,很多人都盖着同样的毯子,这显然是在机场拿到的。那么,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呢?我又不能把他们叫醒问个明白。我正不知该问谁的时候,看见一个清扫工在擦地, ( 感谢日本人这么敬业)我就走过去打听。等我也拿到了毯子后,就又开始寻找能躺下睡觉的地方。最后,在厕所门口有空的长椅,虽然不理想,但我给打分为B ,比门口B- 好一些。这下好了,有铺有盖,暖暖和和的,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算时间,已经是旧金山上午十点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战利品”——牙刷,立马就来了精神,翻身下椅,找出牙刷就进了洗手间。哇,嘿,这时我突然发现,原来能刷上牙,用舌头舔着光滑的牙面,是一件如此爽快、幸福的事情。


这就是我躺过的长椅,地上的纸杯是我在机器里买的热巧克力。

早上六点,我再也躺不住了,决定要用一顿丰盛的早餐,来慰劳自己这一天多的辛苦。结果,好的餐馆都要到中午十一点才开门营业,无奈,饥不择食嘛,只好哪家开去哪家了。最终,找到了一家日本面馆,想想不知已经饿了多少个小时了,能热热乎乎地吃上一碗热面,也就知足了。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一股浓浓的烟味,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是一走了之呢,还是忍着呢,我是进退两难,最后,还是“民以食为天”占了上风。这次,我就专挑了门口的桌子,离那些烟鬼远一些,但吃完出来时,身上还是被熏上了烟味。我点了一碗鸡丝面,结果,除了面条太硬以外,汤还特咸,这顿饭吃得我是一点也不舒服。好在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下面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那就是:登机牌。



这碗称之为“早餐面”, 730 日圆。




看了烟灰缸旁边的纸,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有人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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