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花不採白不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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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 | 齐放:不谈恋爱,团支书与喇叭裤同学的心痛往事

路边野花不採白不採 (2022-10-10 10:02:27) 评论 (0)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齐放,生于1958年。高中毕业于天津南开中学。长沙铁道学院(现中南大学)外语系77级。后加入中国土木工程公司项目,远赴非洲坦桑尼亚。1987年赴加拿大温莎大学攻读历史专业研究生。毕业后从事历史档案管理工作。喜文学爱交友,喜游山玩水。

原题

我的心痛

 
 
作者齐放
 
 

收到了最后的确实消息,我黙然地流下了泪。虽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也来的快了点。天空下着小雨,我的心湿湿的,一遍又一遍划着手机,重复听着她给我的最后留言。

听着听着,她的面孔浮出了画面。“北京离涿县很近,你这个不讲卫生的家伙,以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拿到这来,我给你洗。”说这话的那天也下着小雨,在长沙火车站,是毕业分配后要各奔东西的前一晚。我有点懵,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后来有人问我,这辈子除了你妈给你洗衣服外,还有谁?我答道洗衣机啊!问话人一扭头,丢下一句,“你这榆木脑袋,你婆姨啊。”

我一直在想,如果一个女人答应给你洗衣服就证明她爱你的话,那战士们不得犯多少纪律和错误?这又证明我还是榆木脑袋。好吧!

和她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回中国工作的那年。这一下中间就隔了三十多年。在车站接她的我,心里忐忑不安,一幕幕的画面在眼前晃动,把我带回了那仿佛遥远的年代。

恢复高考后的1978年,我们不期相遇在烂泥冲的长铁院。她1米6的身高,身材还算均匀,下身有点微胖,走路略微有雀跃感。和芸姐的鹅蛋脸相比,她是那种瓜子型脸,皮肤不算白,眼里头透着灵气和自信。

1978年刚入校的我们,前排右三她,后排右三我
虽然她从东北来,可说话没有大碴子味。标准普通话,部队大院话。原来都是部队当兵的孩子,这把我们拉近了一把。无巧不成书,她和芸姐坐在我和老三的前面。接下来的四年就是近水搂台先得聊了。
我们就这样开始做起了同学,男女同学,也是和我说话最多的女同学。原因之一,她是团支书,可随时找团员的我淡思想,而我却不能反过来找她谈,奇怪!
开学的那份倡议书的最后一条,“在校学习期间节约用水,不谈恋爱”,把男女同学的界线划的很清楚了。我们的交谈是从团支书找团员谈话开始。记得有一次她找我谈有关我穿喇叭裤的问题,我俩约好了在操场见面,谈着谈着走到了学校边卖菜的菜场。抬头看见卖新鲜黄鳝的,她问我会做吗?我鼓起了胆气,直点头。我看过我妈做,我没做过。没想到,她真就买了。咋还有这样考验人的吗?我硬着头皮回忆着妈妈的味道,怀着“还没看过猪跑”的心情,拿下了这道烧鳝鱼。第二天,她出现在教室时,我如释重负。一个“汆”字,一个“稀”字,让我几乎失眠了一整晚。

严肃的团支书和嬉皮笑脸的团员
那年暑假时,我们一行八人,借机去武汉玩,又有机会混在一起。我负责拍照,从取景器里总会多看她几秒。人长得还是蛮OK的,就是不太白。武汉太阳毒了点,把她晒黑了,我琢磨着。
那次行程安排的有些紧,把女生们累坏了,尤其是她,拖着微胖的下身,向我伸出要援助的小手。我只好让她拉着我的书包带,时刻牢记着倡议书的最后一条,心里美嗞嗞的。这趟“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之旅,让美好的青春记上了一笔。

她和芸姐慢步在武汉东湖公园的树林中
烂泥冲的日子过的飞快。在迎七八级的晚会上我们排了美剧。她做剧组的化妆师。这次可是她先动手摸了我的脸蛋儿,我是无辜的,为了演剧,我只好兴奋地牺牲了自己的“色相”。那半个小时的妆是在“看着我,别动”的慢斥声中度过。我哪敢直视她,只好低头向下看,没想到瞥见了她脖子领口下的东西。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不知道该瞅哪儿。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她的“别动,看着我”。
剧组全体人员加化妆师的她(右四)
自从这次化妆互动之后,彼此有了些好感。心照不宣地常聊些家不常理不短的,会在去教学楼的路上偶遇。有一次话题转入了人生,她好像对这方面有深刻的思考,而我确觉得对我谈人生好像是对小母牛说“挤奶很疼的,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啊!”女团支书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时不时,她还告诉我她在读萨特的存在主义。我当年不知道萨特是何许人也,存在就是合理的对我来讲就是把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了吗!她说不过我,因为我奶奶没告诉过她我是天津第一杠头。但是,我们约好了三十年后再辩。这一等就是三十年啊!
“齐放”,随着叫喊声,我朝着出站的人群中扫去,想要找出那个她。毕业这么多年我们有书信往来,后来的电子邮件,手机。联系的方式在变,可就是没有随时间变化的照片。她的模样还是停留在我给她拍的大学四年照片中。
突然觉得身后被人一拽,转身一看,天啊!那瓜子脸,没变,但是个被岁月磕开了的瓜子,没那么黑了,加利福尼亚的阳光把她反而照白了。她抬头看着一米八的我,我低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米黄色风衣,留着“柯湘”(样板戏《杜鹃山》主角)发型的中年妇女,紧拉着我的衣角。我们四目相视了几钞。她开口说的第一句,“你真老了!”我当时戴着个帽子,笑着答道,“这是网恋啊?见面相亲啊?搞得跟真的一样,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能不老吗?我告诉你啊,我暂时保留对你的评价。”我俩是那种不争吵就待不在一起的人。
大二那年,我们去广州做口语实习,两人的接触有了进一步升级。我阿姨托人从香港给我带了一台索尼的录音机。那时交谊舞又开始兴起来了。她当时带着我就跳起来了,成了我跳舞的第一老师。初学舞的我,笨手笨脚,一不小心就和她发生了肢体相撞,每一次爱克斯登特(accident事故),让我这童子的心呯呯地跳。后来,舞技大长,带着她那叫一个蹓啊。我在大学期间是个party animal, 可在我心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舞会要有她来,第一支曲子一定是留给她的。
记得黄书记说过,跳舞搂搂抱抱最容易跳出事情来。广州实习的日子,真美好。饭吃得好,见洋人,练英语,还和自己喜欢的瓜子混在一起。
在广州口语实习中的她和芸姐
记得有一天,我们休息日,她问我有事吗?我说没有,她说好,让我陪她逛逛街。记得先逛外文书店,找萨特的存在主义的书。我替她背着书包,她找书那劲头,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事后,我开玩笑说,“同学,您萨特存在主义没找到,把我的存在差点忘了。”为了表示歉意,要请我吃冰淇淋。我不同意,说我们比赛谁先把冰淇淋吃完,谁就赢,输的买单。她肯定输了,因为我替她背书包时,瞥见了卫生巾。我觉得自己挺坏的。她突然说不行了,要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
外面热,我们顺势就钻进了一家电影院,正放着《他俩和她俩》的影片,真巧了。我的手被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心想这下闯祸了,她一定疼得不行。没法,好汉做事好汉当吧,我把另一支手也献上了。就这样,我第一次和除了母亲之外的女性连体了。黑暗中,我们都保持沉默,隐约感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她肚中的冰淇淋如果再不融化的话,我的手一定会麻木至僵。
“喂,想啥呢”?她的一声吼 ,把我从回忆中唤醒。看着米黄色风衣,“柯湘”头,我只说了句,“别动,看着我”。我只听见一句,“神经病啊,你!”
那次影院事件后,我确实病了。前思后想,怎么办?逛了街,摸了别人的手,还偷偷摸摸看了场电影。这下面该如何是好呢?也没有人可问,问也白问,倡议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你不这是明知故问吗!闷热,广州的夏天烦人。黄昏后,一个人摸进了教室(当时实习住在一所铁路中学里),开始抓耳挠腮写下了平身第一封情书,想着找机会递给她。
说也巧,那天她团支书叫我过去,心想机会来了。原来是交待我们把宿舍卫生搞好,特别是我的脏乱差问题。我借机说手残了,想给她点tips。谁想到她说那天她太疼了,不好意思抓麻了我的手,不是有意的。什么意思?那连体就不算了?心想姐你真会玩,我被PUA了?一转身就把我的情窦初开文给burn了。那年我刚满二十周岁。爱情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难道她也把倡议书最后一条当令箭了?
这不,当年的团支书她现在就在眼前,她不远万里来看我了,凭什么?我也问自己。接下来的校园里,一个留长发,穿喇叭裤,滑旱冰鞋,扛着索尼的我,疯狂地挥霍着自己的年少青春。我试图找到大学青春里的乐福(love),没有找到。到是不时传来有些班干部开始了破倡仪书之旅。我很兴奋,想到了自已未来的破冰行动。

大学四年里的Party Animal我
她和我的交往仍旧是中规中矩,我的手也很长时间不麻了。想麻也麻不了了,真心想恢复那麻麻期。这段时间我常想我唯一等待的机会就是走出这该死的烂泥冲,迎接我的复麻破冰日,就像个可爱的蚕宝宝渴望出茧的那一刻。
回忆起那大字四年,我俩好多事都发生在车站和轰隆隆的火车上。我们一齐北上回家同车n多次。在车上,她那单手削苹果皮,让我看着发呆。削完后,我都是第一个先享用。心想以后还不知谁享这福呢?我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放肆地啃了起来,心想手不能麻,就让嘴先麻起来了再说。
那年头,没有高铁动车。车轮打着铁轨连接处,发出单调的嘎达嘎达声。我们并排坐着,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一颗大瓜子滑向了我的肩头。我直了直上身,让肩膀的角度迎合上了瓜子的倾斜角。一边庆幸着肩头肉可比手掌上的肉厚实多了。肩头还没麻呢,火车到站的制动唤醒了她,发现了我的肩。我以为我……没想到她说,“再让我睡会儿,困死了,吃晚饭再叫我。”啊,还有这等好事,这借手,借肩膀,心想,以后还能借点什么给她?这女人一困起来了,就跟死猪一样,一点办法都没了。吃了别人削的苹果,now, it's time for a return。
记得这次同行是最后一个暑假,心里不免有点惆怅,也许这是俩人最后一次同车共济?我准备好了,就当这是最后一次。心里面算了算帐,留下一毛公交钱,把所有的大小票子攒着手里,摇醒了那头睡的甜香的瓜子猪。

在火车上回家的她
“走,咱们今天不过了!”我自觉得潇洒向她喊到。“上餐车,打牙祭!”我趁她还没醒过来,就拥着她进了想往已久的dining car(铁道概论里的英语专业名词)。拿过菜单,就点上了红烧黄河大鲤鱼和青椒炒肉丝,两碗米饭外加两大瓶啤酒。“什么意思啊?”她不解地问。“没意思,就是想吃,请你吃一顿,怕以后没机会了。”说着,我先喝下了一大口。她也不含糊,抱起瓶子就咕咚也来了一大口。这顿饭俩人谁也没多说话,风卷残云将两个菜干个净光。她喝得急了点,我扶着她走回位子时,依稀记得她叨叨着,“你行啊,现在就告别我,不够意思啊。”黑脸蛋上中间泛上了红晕,看着像个切开了的红心皮蛋。
俗话说得好,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原本打算一起走的,后来她有事就改了票,于是就有了前面那一段洗衣服的故事。我在关于毕业分配那篇文章里面有详细的描述,这里就不提了。
送她那天人很多,也来不及说太多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火车启动的那一霎那,我向她挥手告别。天呐,我看见了黄豆般的泪珠滚下了瓜子脸颊。我凝固了,站在那儿,望着远去的列车,它带走了我的瓜子和里面的仁(人)。还下着小雨,凉凉的心想着她的存在也不在了,那我还合理吗?和我四年的同窗不再有窗可同。在一块儿说了四年话的女孩儿就这么走了。以后再想说话,可要花线买邮票了,傻小子!
终于毕业了,我高举双臂欢呼
告别烂泥冲,其实并不是件坏事。我终于摆脱了那该死的倡议书,为了它,我洁身自好了四年。现在老子要像从修道院里毕业出来的修女一样(电影《音乐之声》)高唱一首自己的爱情Do-Re-Me。
毕业后的蹉跎把我充到了西北,落草在也算个六朝古都的咸阳。介绍人和媒人们踏破了我宿舍门坎,我被西北姑娘的红二团给震撼住了,我自岿然不动。我的心还凝固在江南那雨夜的火车站台上。
我和她开始频繁的通信,述说着各自的生活和工作,还有食品,我不能容忍没有米饭和腊猪头肉,她要给我寄,我拒绝了。她信中经常嘱咐我少抽烟,注意个人卫生,还有谈她个人在工作中的烦恼,但只字不提个人情感问题。难道这倡议书的后遗症这么厉害吗?
好不容易熬到了那年的暑假,我代课的中学放假了。又可以回家路过北京看看在铁道部宏伟大楼里工作的她。我们约在了西单商场二楼的西餐厅。只见一头西北饿狼头也没抬吃下一顿丰盛的西餐,这次她请客。饭间她跟我说我妈给她写过一封信,询问她我在大学期间的表现,怀疑我受了什么处分而被罚去了西北。事后,我找到了她给我妈写的那封信,看到了她对我的评价。心里顿生一种感激之情。“包庇”得好,不愧是有“手麻”之情的。
她写给我妈的“安慰信”
利用暑假和铁路免票,我快马加鞭地去了一趟东北哈尔滨舅舅家。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了长春拜访了她家。看见了两位和我父母极其相似的的伯父和伯母。她家也三个孩子,我家也是。和她妈聊天比和我妈聊天还亲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门当户对?
暑假回来后,我终于下了决心,要正式地向从前的老团支书递上申请信,让她考虑让我加入她家之事。信发出了以后,我焦急的等待着回信,这次的回信是我等过最长时候的。当我接到回信的时候,我一直不敢把它打开。因为这封信必定会关系到我的一生。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晚上烙饼。
第二天下课后我将它打开。不敢相信跳入眼中的文字,我再次凝固了。她在信中告诉我已经有人了,在一个部门里工作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后悔啊,想着长沙火车站前的那一幕,我为什么那么不自信,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就像坠入深渊一样,就恨自己为什么该出手时不出手。
想加入“更高级组织”的申请未通过
我好失落,自以为聊了四年的她,还不够了解吗?我登上了西岳华山,当然不是去跳崖的,是心为了放松,看看大自然华山的险。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位道长,和他聊了起来,他说,“小伙子,你好像面带愁容?”我把我的故事倒了出来。他说给我算算。我报上了我们的年龄。道长一听,连连摇说:“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一不成妻,放弃了吧。你们会天各一方的。她不会是你的,不可能的,烧柱香吧,另许个愿吧。”中国人遇事,烧香拜佛,不迷信的我还是在华山烧了香。华山回来后,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些。

华山偶遇道长
烧的香还真管用,我时来运转了。用行话讲,爱情事业双丰收了。我有了女朋友,就是那种一定要成家的女人。这次我可该出手时必出手了,做一个真正的被女人爱的“坏”男人。现在我要和我儿子说,“爸和你妈kiss时都快二打啤酒的岁数了”。他会和我说,“There must be something wrong in your time in China.” 是的,我终身诅咒那倡议书第十条,它赤裸裸地践踏我的人权,还亵渎了环保(节约用水)。哈哈。
我出国当翻译去了,用两年,一百二十封情书斩获了我的爱。但她仍是我的心结。她结婚时我让现在的孩他妈送去了一个掛在墙上的高级石英钟,人说应该不能送钟(终)。我们仍保持着友谊的通信。我人在远方的非洲,没了和她的诗,只有信了。她在我从非洲回来之前就申请去了美国读书。这就是华山道长说的天各一方,我明白了,就是不同的时间看着同一月亮。

我从非洲发去的新婚祝福
一切岁月静好的同时,我好久没收到大洋彼岸的信了。这天邮差送来了一封美国的掛号信,她寄来的。拆开一看,有文件和信。信中说让我做她的代理替她处理和她丈夫离婚的事宜,文件是委托书。我看了好几遍,真不敢信这是真的。这回我可不是手麻了,是头皮发麻了,顿感肩上也发麻了。想到要和当事人见面,心里面蛮怵的。
开庭判决的那一天,一共就四个人。法官,秘书,我和当事人,确切一点是四个男人在打这个离婚官司。由于没有财产和子女的问题,判决相当的简单。记得判决书读到,“……某某女士因出国后,沾染上了资产阶级思想,喜新厌旧……”文革套词让人啼笑皆非,最后判我方交付法庭费,好像是八十大几元人民币,离婚真便宜。我立马交了钱,领了判决书。
可怜的他还不断地问我,想知道为什么她要和他离。心想我和她同窗四年,探讨了人生多次,都丈二和尚了,您就忍忍先当两天和尚吧。还好我是要去枫叶国留学,如去美丽国,真有要背大黑锅的可能性。我们约好了,隔天从他刚搬进的新家(凭这段婚姻,他也没亏,还分到羊坊店附近部里的房子,大有因祸得福之势)。取回了她的东西,留下几本书,其它的都送了废品站。
女孩的心思,你永远别想猜的透
带着心中疑惑,我也出来了,只不过是同一大洲,南北两端。仍保持着书信往来,很快就收到了她再婚的消息。这次是个美国人。这位Rob被她的才华所吸引了(她信中说的),他们很快就连理了,她也能凭此,迅速地正式地登上美丽的亚美利加的自由海岸。我不得不为她高兴,开始深信萨老爷子的理论,存在就是合理的,别问为什么!后来,我搬了一次家,丢失她的通信地址,这就失联了。(我极度怀疑是内人把信封当垃圾扔了。)
失联的日子里,我曾想起她。有次半夜做梦,还梦到她,醒来后觉得手麻麻的,原来自己不小心睡觉时压住了自己的手。那些年就常想,她会不会又有什么惊人的举动。我不是刻意要找到她,但又不是要刻意地忘了她。终于,在我一个学妹的帮助下,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她活跃在加州湾区的一个业余演戏的群体里。
我兴奋地拨通了她的电话。“喂,请问你们剧团最近还演戏吗?”对方答道,“我是搞剧务,具体的演出要问负责人,请问,您是哪一位?”我憋住笑,“我想找一位化妆师,她二十几年前给我化过妆,我挺想她的,想让她再给我化一次,不知道行么?”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大声爆笑,“齐放,你这个坏蛋,在哪儿呢?”就这样,在学妹的帮助下,我们又连体了,媒体的体。这回我们不再写信了,改电话,伊妹儿了。
来自她对我生日的问候
那段时间真是岁月太静好了。有芸姐的电话局免费长途,和芸姐聊着天,又可以和加利福尼亚姐姐(有段时间我就这么称呼她)通conference call。直到有一天,我将芸姐的噩耗告诉了她,那头的她,哭的很伤心,俩人毕竟是同桌四年。
我说我有点想见她,越快越好。她说她告诉我个事,别惊讶,她又离婚了。我问为什么呀?她说一言难尽,离定了!
瞧,这不,今天,在这儿要见证三十年后的奇迹。“加利福尼亚姐姐,怎样,一路辛苦啊?”她放开抓我衣服手说,“别提了,去错了车站,还好他送车,及时又赶到西站,赶上第二班车,让你多等了一会儿。”我真不介意多等一会儿,就想知道那个送站他是谁?原来是二十多年前的当事人,我了个去了,这加利福尼亚姐也太能整了吧。这柯湘头算彻底折服了我。
她只有短短二天的停留,我早做好了攻略。带她参观了乔家大院。一个一个的院子,一次一次地高抬腿迈门坎,十几次下来了,加州姐就拉胯了。我指了指我的书包带,她会意地拉上了。大院里的喜鹊叽叽嘎嘎地唱了起来,听着像在说,“想当初,想当年,有两个小青年,在倡议书前,未敢把手牵,把手牵。”我愤愤地一挥手,撵走这群不懂历史的无知鸟。
那天,余晖下,我们并肩坐在平遥古城墙上,望着远方的那一抹晚霞。我问她,“这么多年,你都过得怎样?你从地球的这一头,折腾到那一头,迈过了俩个男人,现在不远万里和第三个男人坐在城墙头上,这感觉好吗?”她朝我肩膀猛拍了一巴掌,站了起来,指着古城说,“多美的古城啊,城外的人都想挤进来看看,可城里人已被游客们的喧闹烦死了,虽然他们从游客那儿挣了好多钱,人总是矛盾的,我不也是人吗? ”我急忙赶问了一句,“您是外头的,还有里头的, 还有那老萨呢?”三十年后的她,好像还是没有找到人生的满意答案,或许她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知道我在她心里还是有吸引力的,许多年后她告诉了我。我说那管屁用,我说你家有洗衣机吗?她说为啥,我说我给你修洗衣机行了吗?她说就喜欢我这点humor. 我说很多人都喜欢我的幽默,但没人说要给我洗衣服,只有你。她说现在洗还来得及吗?我说你都离了二次婚了,我帮你离了一次,你难道还让我离一次,和你一样扯平了。她笑了,说笑死了。
两天四十八小时,每一分钟对我们都是那么珍贵。又到了去车站分离的时刻,这次一分,下次见面还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昨晚,在宾馆道晚安前的那一刻,我和她说她能来看我,我已很知足了。她有资格再爱,我已经没有了,但在我的左胸里永远留给她一块地儿。她轻声抽泣地说她懂。我说就这儿给个Hug吧,省得明日俩人在车站献丑了。
我可只想要个宽松式的,她柯湘政委是真虎啊,像武松打虎似的,抓住了就不放了。这次真真体会了一把从手麻一直延深到胳膊的巨麻。从她哪儿,我已无法得到真爱,只有麻爱。三十多年前火车带走我的黄豆泪和瓜子脸,三十多年后它又带走了柯湘头和麻爱。我好无奈啊,Oh, my God!
我和我的心痛,四分之一世纪后的再相见
几年前,她告诉我做了个类似妇科肿瘤的手术。我说要去看她,她特别高兴,还说要吃我烧的鳝鱼。结果由于种种原因,没成行。后来能去时,她又不要我来了,说疫情严重。后来我才悟到,原来她化疗了,不忍心让我看见那失去的柯湘头。其实,那次我和内人路过她那家门口的镇上,还想在华人超市里会偶遇柯湘头呢,让她惊喜一番呢。
事后,我们一直保持着每月通一次电话的习惯。有一次我没接到电话,只是留言,说她还好。以后,就没了音讯。直到,又是学妹帮我证实了我不敢接受的事实_——和芸姐在天国同桌去了。

二位姐姐,天堂从此不缺笑声!
人这一辈子,总是会遇上一二位让你难忘和难受的人,还有你喜欢和爱的人。她就是我这辈子遇上的,让我最心痛的人。
借用诗一首祭我的心痛:一生往事两杯茶,敬过红尘敬晚霞。欲在残年圆旧梦,有谁与我共天涯?人生能有几度秋,往事如烟付水流。斜阳已过难回首,途径西山无人留。
完稿于2022年9月加拿大
齐放专列
齐放:小芸姐,老样子,
两扎啤酒,喝个痛快
齐放:过年时的伤别离,
我亲吻她油黑的大辫子
齐放:长沙铁院澡堂子,
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精神疾患退学的马同学,
你还安好吗?
齐放:有一位打饭的小姐姐,
让我念念不忘
齐放:吐槽那年头的毕业分配
“援外”非洲,带着清凉油做礼物
吐槽文革那些年的旧事
齐放:上海滩洋小姐的妈妈
差点被打成美国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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