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

自由的国度

比尔·克林顿担任总统期间的六月的一天，一对三十出头、身材苗条的夫妇站在宽敞厨房的水槽前。它的雪花石膏墙壁抵消了象牙色的地板，就像他们的网球白色突出了他们白皙的皮肤一样。头顶上，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玄凤鹦鹉正在嚼种子。
“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斯基普说。他烘干了一个蓝色和灰色的芬兰瓷汤碗，在拐角处闲逛，小心翼翼地将它添加到古董自助餐台内的堆栈中。
“过去是，将来也是。”珍妮弗说着，摆出了完美的下巴。这是一个习惯，因为这是皱眉而不引起皱纹的唯一方法。
“所以，如果那个人明天才来修洗碗机，那不是我的错。”

“我有说过是你的错吗？”
“不是用那么多话来形容，”斯基普说道，他宽阔的肩膀耷拉下来。 “请问，我们可以关掉空调，打开房子吗？呼吸一下真正的空气，换换心情，真是太好了。”
“不！湿度让我的头发变得卷曲！”
他抱紧肩膀，说道：“那我们可以让克罗克特出去吗？”
“不！”
“但他再也无法走出那个小笼子了。”
“因为那是他的归属！因为他是一只鹦鹉！”
斯基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珍，你感觉还好吧？”
“我很好！”
他再次深深地点点头，仿佛在思考她回答中的每一个细微差别。 “不过有些事困扰着你。也许将人参或月见草油的摄入量减半也没什么坏处——”
「——我说了我没事！」

“好吧，如果问题不是出在你正在做的事情上，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你没有做的事情上。”
“休息一下吧！”

正午的阳光照在巨大的前院中那棵孤独繁茂的日本枫树的树冠上，阳光照射在窗户上悬挂的水晶棱镜上，在墙上投射出一道彩虹。看到这令人惊叹的景象，他们的下巴都惊掉了。她足够引人注目，就在不久前，她还曾是一名高级时装模特。他更像是万宝路男人，只是聪明到从不吸烟，或者自愿与点燃的香烟同住一个房间。
“Jen，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孩子？”他问道。
“我强调永远不要考虑这个问题。此外，在我们结婚之前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找到自己的职业，否则这永远不会发生。”
“好吧，同时给我们养一只猫怎么样？就像那只总是在我们后门抓挠的小橙色虎斑猫一样？”“那是因为你喂它，笨蛋！”她最后擦了一下水槽，挤出海绵，脱下橡胶手套，露出修长而优雅的双手。他们会开车“我们都会疯掉。此外，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额外的开支，尤其是当我的 900 服务和咨询无法带来足够的资金时。”
“你是说我们的 900 服务和咨询。”
她哼了一声，像世界级短跑运动员一样把屁股转向他，然后大步走开。一分钟后，他羞涩地把瘦长的身躯降到了她旁边的新米色组合上，并握紧了双手以加强手指。 “一旦我开始我的写作生涯，”他嘀咕道，“谁知道我们还会投入多少。”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作家赚钱，”他温和地反驳道。
“短篇小说作家？！当然，交出拳头。你是说你永远不想结婚吗？”当她发现自己皱起鼻子时，她会强迫面部肌肉放松。
“这听起来像是威胁，嘿，斯基普，也许你是时候找到本月的新职业了。”

听到这句话，斯基普的眉头皱了起来，苍白的脸颊涨成了夏布利红葡萄酒的粉红色。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开口说道：“Jen，西班牙凉菜汤里肯定少了点什么。”
“你告诉我。你做到了。”
“是的，但是根据你的食谱。”
“这么说，又是我的错了？”
“不，不会了。但有时是这样。或者我的意思是，有时可能是这样。有时必须是这样，你不觉得吗？只是根据平均法则。”
“这不是真正的法律。”
“这是一条数学定律，”他说道，脸颊的颜色变成了基安蒂葡萄酒的颜色。 “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是一条统计定律。如果你不相信我，就给你父亲打电话。你已经，什么，一个小时没有和他说过话了？我很惊讶他没有给警察打电话。”

她性感饱满的下唇突出到足以发出撅嘴的信号。然后她叹了口气。 “你知道，斯基普，有时我想说管他妈的什么是健康的，只做让我快乐的事情。就像我很想开一家糕点店一样。只不过我可能会吞噬利润。”
“来吧，Jen。说实话。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嘿，你知道我们的问题是什么吗？我们度假回来遇到了麻烦。让我们做一些特别的事情来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比如打一场高尔夫球。不，我明白了。像去年一样再次采摘黑莓怎么样！周一没有人会去树林里！”
“荆棘会划伤我的腿！”
“那么，网球？我可以请米歇尔和杰夫参加双打。”
“他们会去上班。”
“那么我们今晚邀请他们过来。我们可以做海鲜饭，告诉他们我们最近去安达卢西亚的所有旅行。或者向他们展示我们从托斯卡纳、普罗旺斯、埃及或巴厘岛拍摄的幻灯片。或者我们任何一次旅行的幻灯片。“

”什么，再来一次晚宴？”
“但我们几乎不再有人来了。我想念见到人的日子。”
“每当我们这样做时，你都会睡得很晚，第二天早上就无法写作。”
“但你一直告诉我不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太多。”

“如果你想见人，就打开电视！”

这最终让斯基普闭嘴，直到门铃响起，他们的目光相遇并冻结。没有人会随意落脚，无论是在这个街区，还是在他们的专属细分区域，这里都是对原始森林的干扰最小的地方。

“我应该回答还是怎样？”跳过快照。
“我怎么知道？”珍妮转动她美丽的眼睛说道，因为今天是星期一，所以她的眼睛是薰衣草色，这是她定期更换的隐形颜色中的第二个，包括紫罗兰色、宝蓝色、天蓝色、榛色、栗色、浓缩咖啡色和牛奶咖啡色。 “这可能只是又一颗流血的心乞求更多的钱。”

一位穿着蓝色制服、大腹便便的男人在门口宣布：“给詹妮弗·艾姆斯小姐的专递。”他要么是浓密的黑胡子，要么是后退的金发必须染掉。

“那是什么？”斯基普从珍妮的肩膀上问道，眉毛急切地拱起。  
“一台大屏幕三菱电视，”那家伙回答道。 “来自 R.B. 艾姆斯先生。”
爸爸的宝贝这时双唇紧闭，微笑得像小猫一样。

盒子一进入门厅，斯基普就用长满了杠铃老茧的手把它撕开，然后迅速将新电视安装在头高的 Infinity 扬声器之间，并将其连接到他们的雅马哈录像机。然后，他把已经用了一年的索尼电视带到路边，留下珍妮，手里拿着有线电视调谐器，愉快地浏览频道，唱着跑调的《生而自由》。

当他回来时，她正全神贯注于脱口秀，所以他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房。他跪在嗡嗡作响的电脑屏幕前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凳子上，创建了一个名为“SPEECH.35”的文件，因为这将是他迄今为止为珍妮撰写的第三十五篇演讲。尽管她很擅长演讲，但她写不出什么，就像下鸡蛋或飞往南方过冬一样。他浏览了她的粗略笔记，大致了解了她明天在美国乳制品协会的午餐会上需要什么。尽管他的书法和定制衬衫的剪裁一样完美，但他却无法理解她的话。于是他大步走回客厅，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呆呆的目光的边缘。

“嘘——嘘——”珍妮嘶嘶地说。
屏幕上自封的专家说道：“如果你遵循这个日常养生法，你就永远不需要双光眼镜。”
当广告终于到来时，他只是指着她的前两句台词。她咬紧牙关，读道：“无论这个事实是否受欢迎，你都希望有义务面对每一个可能的重新考虑。”她把书页塞回他粗壮的手中，厉声说道：“正是它所说的意思。”
“什么？”
“这些混蛋必须重新考虑这四种食物！”
再次回到电脑前，他开始一段又一段地重复他在珍妮的营养日记中消化的内容。他快速校对了这段文字，按了几个键启动了激光打印机，然后坐下来，让他的二十页双倍行距的杰作从机器中喷出，黑白相间。最后一张纸一推出，他就开始另一个名为“腰围”的文件。

“你能做到，”他输入并按下回车键。 “你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瘦，”他补充道，并跳过了另一行。他继续说道，“你不吃什么，你就是什么……垃圾是从路边排出的，而不是从喉咙里排出的……每一口都要咀嚼二十五次，”直到这样的标语填满了三个屏幕。
金属的呜呜声再次响起，更多的书页整齐地堆放在纸堆上。 “又一天，又一美元，”斯基普嘀咕道。 “或者实际上接近三百。”他抓起那叠床单去找珍妮。他必须搜查整个房子才能在地下室找到她，她漂亮的头上戴着一个新的唱片曼。她认真地在地板上的一个塑料装置上爬上爬下，仿佛每走一步，她就离救赎更近一步。他在她脸上挥动床单。
“就放在我房间里吧！”她喊道。于是斯基普慢悠悠地走进她的书房，把它们放在她的桌子上，桌子上仍然空着，就像它到达的那天一样，然后径直走回到他的电脑前，终于可以自由地写他的小说了。
半小时后，他怒视着左上角的A>，仿佛他目光的凶猛足以将害羞的创造力精灵从隐藏的地方召唤出来。到目前为止，他所能输入的只是：“如果他从不看旧电视，为什么还需要一台新电视？但如果他不能让下金蛋的鹅高兴，她可能会把他踢出去，他就会四处寻找零工并乞讨福利，就像他已故的父亲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而他的母亲至今仍在这样做。”
他把这几句话读了一遍又一遍，犹豫着是删掉还是继续。许多小说本来就是自传，他不断告诉自己，但这很荒谬。他曾经非常受启发。

当珍妮把脸探进门时，他还没有增加或减少一个字节。 “想慢跑一下吗？”她说。
“我得花更多时间在我的故事上，”他脱口而出。
听到他的粗鲁回应，她甩掉马尾辫，大步走开。他疲倦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跟了上去。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的手机吗？”她回头喊道。

如果他没有，他们就一起梳理房子，直到翻盖手机出现在客房里，像新生婴儿一样依偎在两个枕头之间。珍妮轻轻地把它捡起来，用肩膀抵着脖子抱住它，然后坐在床上，让脊椎直立，向后拱起。当她开始敲打一串记住的数字时，斯基普悄悄地退了一步。

当休斯敦的录音信息响起时，她把电话放在腿上，用双手将指甲花般的头发向后梳，深吸一口气，在嘟嘟声后说：“斯金纳先生，我是詹妮弗·艾姆斯，她带着一批新的腰线口号。”她清了清嗓子，在劳力士表上计时，以精确的发音和假装的关心读着：“你可以做到的……你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瘦……你就是你不吃的东西。”接下来还有八个类似的平庸之事。
“斯金纳先生，”她总结道，“请像往常一样将付款转入我的帐户。再见，下次再见。”珍妮又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向后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她没有理由这么疲惫。但美容觉也不算太多。于是她开始依次放松主要肌肉群，直到她打瞌睡。

当她醒来时，后门半开着，克罗克特在房子里扑腾着。她咒骂斯基普的懒散，用花岗岩般坚硬的臀部把门关上。然后她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转过身来，伸出一根食指，但那只鸟不肯搭上她提供的栖息地。于是，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蒸馏水，抓起有线电视调谐器，伸了个懒腰。当她听到风中树枝刮过房子的声音时，她就把声音调大。
当沉重的脚步声敲到前廊时，她就躺在那里。她克制住自己，直到他们跺脚后退，然后跑到邮箱前，把自己和里面的东西锁在房间里。
她将未打开的垃圾扔进废纸篓，同时将营养日记和账单放在一边。剩下三封私人信件。只要瞥一眼第一个信封上熟悉的潦草字迹，她就会皱起眉头——斯基普的母亲又在纠缠他们了。

珍妮开始把它切开，然后僵住了。突然，她跳了起来，打开锁，冲过大厅冲进厕所，把信撕成碎片，然后冲走。和斯基普一样，她真心为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困境感到难过，但在他们拿出一些多余的钱之前，他们谁都无法忍受赖特夫人的抱怨。

再次安全地锁在钥匙后面后，珍妮转向斯基普的第二封信。光是回信地址就让她胃一沉——这是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创意写作项目主任寄来的。珍妮把它撕开，开始浏览。 “天啊，斯基普被录取了，”她喘着气说。她猛地打开梳妆台抽屉，把信塞到她在爱丁堡打折买的羊羔羊毛毛衣下面，然后茫然地站了起来。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整整一分钟，然后冲向厨房，用汤匙搅拌巧克力冷冻酸奶，直到半加仑用完才停下来。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开始打开第三封信，这封信实际上是写给她的。幻灯片上放着一张来自《十七》杂志的形式感谢信，以及一张写给“詹妮弗·玛丽·艾姆斯”的一千美元支票。她给每个零一个衷心的吻。这笔钱一如既往地受到欢迎，但真正令人兴奋的是这篇文章对她不断扩大的简历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补充。她把营养日记扔进斯基普的收件篮里，然后跳着桑巴回到厨房。在那里，她把账单整齐地堆放在冰箱顶上，然后把支票放在他们用西班牙吉普赛人的廉价钱买来的手工编织的桌布上。 “现在我就能得到那辆新山地自行车了！”她乌鸦叫道。
当斯基普走进来时，他的黄色运动衫和灰色短裤都被汗水浸湿了，珍妮正忙着切西兰花和花椰菜做蔬菜沙拉。 “我的支票！”他大喊一声，猛扑过去，但她抓得太快了。
“你是说我的支票，”她说道，得意地挥舞着它。 “这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对此他并不同意。 “还有其他邮件吗？”

“通常的账单和垃圾。还有，哦，是的，还有你母亲的另一封信。我担心它会再次伤害你的感情，所以我把它撕掉了。”
“谢谢，”他真诚地感激地说。 “你知道，珍，当然从技术上来说，这是你的支票，但我帮助赚取了它，对吗？我的意思是，我实际上写了那篇营养文章。”
“但以我的名义。甚至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是的，但我想说的是，我在这里做了很多事情。我写了你们所有的演讲、信件、文章和腰围脚本。我读了你们所有的营养书籍和文章，并为你们总结了它们。但我没有得到任何荣誉。”

“我可以做到这一切。如果我有时间的话。无论如何，你仍然没有职业。说吧，斯基普，健康频道刚刚给了我一个很棒的主意。如果你和我在家编辑营养健康通讯怎么办？我们可以就你和我正在做的所有正确的事情写文章。我们的生活方式必须是最健康的。”
他的目光慢慢落到他的新耐克鞋上。 “嗯，也许吧。但如果我真的被创意写作项目录取，我就没有时间了。”
“如果。”
“有时我想知道我是否应该找一份以前的工作。你知道吗，比如朝九晚五？”
她转动淡紫色的眼睛。
当电话响起时，他们都愣住了，直到电话答录机留言前一刻，斯基普抓住听筒，脱口而出：“喂？”
“路易·斯金纳在这里，”电话那头的人咆哮道。 “关于今天的口秀。”斯基普捧起听筒，低声说道：“这是腰围。”然后将手机推向詹妮弗，然后突然将其猛地拉回来。最后，他举起双臂，把它交给了她，当她疯狂地示意他留下来时，他冲出了房间。
詹妮弗显然很震惊，她抚平头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问道：“是吗？”
“珍妮，路易·斯金纳。今天的工作很棒，但我还需要更多。我接到一大堆来自中西部农场主妇的电话，要求提供消耗脂肪的食物。来点葡萄柚、李子之类的好东西怎么样？”

“当然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够快吗？”她又听到刮擦声，但这次是从房子前面传来的。
“就像我昨天需要它们一样，宝贝。这里该死的电话以两块钱一次的价格响个不停。如果我们不能让这些女士们高兴，她们就不会回电话了。””我会看看我能做些什么，斯金纳先生。”
“你愿意吗，宝贝？”
她放下听筒，把脸埋在羽毛般柔软的手中。

与此同时，斯基普已经回到了他的书房，翻阅着一盒盒软盘，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掸掉一张写着“小说第一部分”的污迹标签，并将其粘贴到驱动器中，但磁盘却是空白的。于是他趴在衣柜里，在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泥泞运动鞋里翻找，直到最后发现了一件破烂的鞋子。

装满旧软盘的纸板箱。手指颤抖着取出一张标有“MISC”的标签并将其插入计算机。果然有一个名为 RESUME 的文件。 “哦，我的上帝，”斯基普呻吟着，用长长的手臂像王牌绷带一样抱住自己的头。他的简历五年没动过！

当珍妮侧身进入视线时，他的双手仍然捂着抽痛的太阳穴。她穿着黑色乙烯基紧身连衣裤，这是她从 Victoria’s Se-cret 最新购买的。 “这绝对是没有希望的，”他抱怨道。 “我该如何解释巨大的差距呢？”
她光滑的嘴唇撅起。
“珍妮，我不能不说我一直忙着做你的项目，但一切都在你的名下，房子，两辆车。”

“嘿，帅哥，休息一下怎么样？之后也许我们可以再想几个口秀。”

他的眼睛不断地在跳动的屏幕上寻找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随着一声颤动和咔哒一声，克罗克特在显示器顶部亮了起来，斯基普抬头看着这只鸟睁大眼睛的目光。

珍妮没有再说什么就退出了。这次她听到刮擦声，就出去看看。在那里，她发现了斯基普的小伙伴，一只邋遢的橙色公猫，它坐在屁股上，用金色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她。

“走开，”她低声说道。
该生物发出哀怨的喵叫声。
“你不能进来，”她蹲下来说道。她挠它的喉咙，抓挠它的耳朵后面。 “你看，我们已经有一只鸟了。” 
猫跳到她的腿上作为回应，并用砂纸舌头舔她的下巴。珍妮强忍着泪水，将可爱的宝贝紧紧地贴在她柔软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