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薇.

老的诠释；中西文化的解读 

（笑薇， 01／23／24）

去年秋天在成都逛宽窄巷子时，路过一个出售零食的店，同行人在那里查看。店主人是个大概50岁左右的精干的女人，殷勤热情地大声招呼着，“这位老爷爷要点什么？” 片刻之后，店主马上改口说，“这位大哥喜欢吃些什么？”我在4米之遥的街的对面等候，听得真真切切，心想，这位老爷爷如何回复呢？只见老爷爷或者大哥完全忽视店主的热情，视而不见，充而不闻地走下台阶（很无礼貌啊！），离开了店，朝街这边走过来。我小心地，但是好奇地，又加些挑逗的意味问道，“老爷爷没有找到喜欢的食品？” 同行人的不悦显而易见。走了几步之后，我打破僵局，说，是不是要考虑染发？同行人说，那个店主女人就是没有50，也得40几岁了，怎么我就成了老爷爷了？ 我说，人家不是马上改口叫大哥了嘛。再说，称呼老爷爷也是以孩子身份叫的呀。

不管如何，在中国，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有意，还是无意，你碰到的人都在对你提醒着，你老了。而中国人的老开始的很早，50岁的女人就是老女人，60岁男人就是老男人。当你50几岁，头发失去了光泽，白发悄然而至，但是，仍旧在意气风发地跑马拉松，穿着脚蹼与海水搏斗，套着双板高山滑雪，在工作职场上依旧拼搏，在中国人眼里，你已经是中国老年人协会会员了，搞不好还是个资深会员。不管国人如何以客气，尊敬的口吻称呼你，带给你的年龄信息仍旧造成你的心理落差。

我注意到，在大学里，同事学生喜欢称男教授，“那位美国来的老教授”，却从未听到过这样称呼女教授。幸哉！ 乐哉！！

这和在美国生活的感觉截然不同。在美国，没人会让你感到自己的年龄，你也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生命就这样过去了，等到你真的该退休了，掐手一算，啊？ 怎么剩下的生命年头只落得个屈指可数？

英语中的“老”字通常用的有两个，old 和 senior 。 前者指年龄老了，并存在着能力上的缺憾，比如，体能不够，肢体反应慢，思考不敏捷，做事能力欠佳等等的人或动物的意思。它也指物品旧了，思想，观念，风格过时了。

常用的另一个也有老的意思的词是senior，与old man (老人）不同在于，当senior 指老人的时候，带有许多尊敬的成分。中文通常将其翻译为“资深”。经常采用的说法是，seniors, （资深人士），senior citizens (资深公民）， senior residents (资深居民），资深工程师，资深政客，资深飞行员等等。

senior 这个词在翻译为中文时，除了老人的称呼以外，其他都是可以直接用老字对应互换的。人们常说的老司机等于senior driver，老演员是senior actor，老科学家是senior scientist ，老工程师是senior engineer ，老飞行员是senior pilot 等等，表示对其职业经验的认同，也大有尊敬的意思。

只有当senior 翻译为老人时与中文的老字不对等。因为中文的“老人”一词本身没有尊敬之意。你可以说，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用尊敬修饰老人。但是老人一词本身与尊敬无关。

那么，在西方，什么情况下用old man（老人）这个不表示任何尊敬的说法呢？

有两种情况，一个是人们在调侃自己时会以自我贬低的口吻解嘲，或者自我匪夷地说，我就是个old man(老男人)，意思是别拿我当回事，我是个不怎么中用的老人，有时也带有谦卑的意思。另一个是用来羞辱他人。 比如说，Biden is an old man. 直接翻译是拜登就是个老头子，毫无尊敬而言。如果意译则是，拜登就是个无能的老人。后者翻译更准确。

前面说，old 也指旧物品，比如，老房子，老家具，旧衣服，旧鞋子，过期食品等等。如果说某个国家是个old country，其意思有两层；历史悠长和今天的落后。中国是个古老的国家，中国人为其长久的历史而骄傲，可是西方文化不以为然。

1997年，届时总统克林顿在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时在北京大学对学生进行了演讲。他是这样用西方观点解释中国的古老。他说，“中国的历史比具有几百年历史的美国还长几千年”。这是件好事，还是不那么好的事呢？解释角度不同，结论也不同。这里克林顿只是陈述了这么一个事实，未加任何评论，他必需小心。紧接着，他的下一句话则是非常坦率地从西方角度说的，“然而，今天，中国和地球上的任何其他国家一样年轻”。什么意思？说你老不好听，所以马上说，你和他人一样也年轻。如果是中国人，大概不会说后面这句话，让话停留在古老国家的骄傲上。但是西方人则认为古老意味着落后，可是中国人又因为古老而骄傲，所以，打一巴掌，揉一揉，谁也不得罪，老小两头都照顾到了。

有人说，资深和老在中文中没有区别，可以自由互换。资深一词在今天的中华文化中只限于对专业或职业的修饰，完全没有特指老人的意思，所以也就否定了互换的可能。尽管中文里没有资深人士的说法，但是也有表示尊敬老人的称谓，比如说，老爷子，老人家，赵老，李老，张老等等，而不是老李，老赵，老张。

西方人不理解为什么中国人称老张，老赵，老头等等，在他们看来那是地地道道的年龄歧视。是不同文化有着不同的价值观，导致对老人的认知迥异？如果，英语中old man（老人） 包含着某种能力低下的意思，又如何理解中文里的老人称谓？ 

江泽民是个对中西文化都有造诣之人，2000年，在那个令人瞩目的，人们今天仍旧津津乐道的香港记者会上，他在回答记者张宝华时称自己为“长者”，既尊敬了自己，也尊敬了他人。他的说法很中国，完美地诠释了中华文化，也诠释了中西文化现象中的语言冲突。原来中华文化中并非没有尊重老人的称谓可用。

长者等于资深人士（seni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