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桅杆的船

红楼乱弹 —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识宝钗小惠全大体

存亡之道

（写在前头：刚看了秦兄的新作“不该忘却的纪念”，感触很深！于是写下了这篇文字，一和秦兄的醒世之作！）

人既无虎豹凶猛的杀伤力，也无鹿羊敏捷的身手，因此在那个虎狼成群，蛇蝎遍地的远古年代，个人独立生存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为了活命，就结成一群群的帮派，历史名词就是氏族部落。在一个部落里，成员之间团结一致，共同抵御野兽和其它部落的掠杀，大家分工作业，基本上是平均分享劳动成果。这也就是孔子和后世的一些“大师们”狂热羡慕尧舜“圣世”的根本原因吧。

在那个部落之间混战不断的年代，维系一个部落正常运转和生存的核心准则是成员之间的团结和公平，只有公平和团结的部落才能在无数的部落混战中发展壮大，不断打败和消灭别的部落，扩大自己的领地。

在部落一统后，随着生产力的进步，人类征服和支配自然的能力越来越强了，生产资料也越来越丰富了。当平均分配的原则变得不再是不可违背时，就有了贫富差别，逐渐形成了不同的阶级。为了维持这个大集体的正常运转，首领们必须想尽各种办法笼络大部分成员的心，使得他们愿意生活在这样的群体里，愿意为这样的群体出力。在这个巩固集体运转的过程中，就逐渐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岗位、制度和法规。

在每个朝代的初期，大部分的社会成员还能够容忍或者说是被强迫容忍贫富差别和不公，因此还有凝聚力和足够的向心力使这个朝代像星球一样按照它固定的轨道运转。随着贫富差距的加剧和不公平的扩大，各个阶层的大部分成员都会失去维持这种状态的耐心。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失去了民心，用李世民的话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民众间失去了凝聚力，维持那个朝代运转的向心力就必然衰退，必然导致它最终的爆炸和分崩离析。

团结和公平在原始社会是第一要遵守的原则，到了奴隶和封建社会，虽然它们不是必须严格遵守的原则，但是过度漠视团结和践踏公平，必然导致一个朝代的衰败和灭亡。因为，在一个缺乏公平的社会，人们是无法团结一致共同抵御外敌、一起克服困难共度难关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看到在中国历史上每个朝代灭亡之际，人民大众总是袖手旁观另外的外来势力或异族将自己的朝代活活勒死，甚至倒戈给其致命一击。

团结和公平无论在个人、集体、国家还是社会层面，都是非常重要的。俗语有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当一个集体无法保护它大部分成员的利益时，也就是这个集体解散的时候了。

历来很多的政治家和学者都在呼喊“不患贫而患不均”，其本质就是因为公平和团结在一个社会健康发展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完全实现公平是不现实的，但严重的不公和贫富分化，必然导致一个社会一盘散沙、无序、混乱的局面。

这一回探春“兴利除宿弊”的确展现了其精明的管理才能，但我更看重的是宝钗的“小惠全大体”。探春的联产承包制的确为贾府省却了很多银子，但如宝钗所说的那样——“你们这里多少得用的人，一个一个闲着没事办”，大观园的资源是有限的，承包制只能让极少数的一部分人富起来，而其他无缘承包的人“他们虽不料理这些，却日夜也是在园中照看当差之人，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们出入，抬轿子，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他们的差使。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还有一句至小的话，越发说破了：你们只管了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

因此宝钗的这个建议——

“如今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他们只供给这个几样，也未免太宽裕了。一年竟除这个之外，他每人不论有余无余，只叫他拿出若干贯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园中这些妈妈们。”这样“他们也沾带了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他们就替你照顾了。”

得到了众婆子们欢声鼎沸的赞同和支持。这虽然是件小事，但不是说“治国如烹小鲜”吗？这分明体现了宝钗注重公平和团结的大局观，这份高瞻远瞩的眼光远远超过了探春！再回想宝钗论画一节，你就不难体会红楼梦中有志国安邦之才的，唯宝钗而已！而曹雪芹正是借宝钗之口，表达了自己治国安邦的理念。

10/24/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