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帧手绘书签

【识】

识君

不是因为肩并肩

你我

坐在共教对角线的两端

目光

越过垂柳旁的秋千

看你

骄傲地昂首走过人工湖畔

有刺

不只是蔷薇喜欢玫瑰的共同点

花开

同样香满路春满园

    回到单身宿舍的紫涓，一边收拾着衣服，一边想着军训和子良的点点滴滴，心境，也无风雨也无晴。她拿起一个高角杯，倒了半杯红葡萄酒，望着窗外，品着葡萄酒，想起军训告别酒会，也看到了子良的另一面，想起酒桌上，大家举起满杯葡萄酒一饮而尽时，子良侧身小声对她说：“糟蹋酒了”。

“怎么讲？”紫涓问。

“好酒是用来品的，而不是牛饮的。”

想到子良酒桌上少言少语，但应答其他人的问题，也还满幽默的。管伙食的张老师和子良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他怕子良冷了酒桌上的气氛，对子良说：“研究生，你给大家说点乐子话，大家好喝酒。”桌上大家起哄，说，只要这小许子能说出个道，我们就喝酒。大校长左手第一位是军校的政委，团级干部，林校长命令似的说：“从李政委开始，小许子说酒令敬酒。”子良就说：“人民军队，千杯不醉，李政委请！”大家一乐，李政委一饮而尽。下两位是当地公安分局两位领导。子良开口：“人民公安，举杯就干，王局长请。”王局长高兴地喝了一杯。到薛副局长时，他盯着子良：“我也是人民公安，酒令重复要罚酒呀。”大家一起眼看着子良。子良把酒杯端到嘴边，大家拍手，以为他要认输，紫涓也好失望的，没想到子良故弄玄虚，把酒杯又放下，说到：“人民警察，有啥喝啥，薛局长请。”这到了林大校长时，王局长说：“这回到人民教师啦。”子良说：“人民教师，只喝不吃。林校长请。”虽说这后两个说得不太搭，但也还可以的。紫涓这样想着。

紫涓想着军训这些天，自己笑了一笑，之后她又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她感觉到这酒的变化，不似刚开始的那口，那口酒，葡萄原汁的味道多些，现在品来，味道更香更醇。也许，人生也如这葡萄酒，是需要品的，时间和事的本身都是不可缺少的因素。这时，她想起子良那天的话：“我过两天去接她们娘俩。”她当时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谈不上失望，也谈不上惊讶，但心情就是有点儿不平静。

子良回到那间军队宿舍，为他第二天回省城接晓晓和女儿做准备。先是到外面买了白灰把墙粉刷一遍，之后把床和桌子比较锋利的棱角用砂纸磨得圆滑一些，清洗了走廊那个做饭用的桌子，又在屋内撒上消毒水，再开窗开门通风除除室内发霉的味。晚上子良自己躺在床上，外面吹进凉爽的风，和着新新的白灰味，让他感到心里不再那么凄凉，从毕业前夕到晓晓生孩子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

三月初，晓晓来信告诉子良，她预产期是五月中旬。看完信的感觉，子良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惊讶，也许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奈。他原以为婚前都和晓晓谈好了，不要小孩的，可她为什么没事先告诉自己呢？晓晓的信中说，她一直都想要个孩子，早就查好了两个人在去年暑期时的各项指标，非常适合要一个孩子。信一去一回得半个月，再说寄信也于事无补，子良就没再给晓晓回信。当时他最着急做的事，就是赶紧和导师说清楚。子良的导师很快就安排论文答辩。通过答辩后，子良想回到乡下住几天。在乡下的几天里，人呆呆的，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不看书，不干活。大嫂开玩笑：“老七，都快当爹的人啦，别天天抽抽个脸。”子良突然跳了起来：“你们怎么知道晓晓要生孩子？你们早就知道了吗？”是的，晓晓早和双方父母、家人说了，只是瞒着子良，多年以后，晓晓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良妈妈也顺便劝劝儿子：“七儿啊，妈知道你心里憋屈，可晓晓样样都配得上你，就咱这人家，你要知足啊。杨老师还没回来，你不能在家等到他回来，明后天你必须去陪晓晓。”

提到杨老师，子良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这时子良才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回到乡下，就是在等杨老师回来。杨老师，是云帆的爸爸，从五六岁起，子良就随云帆称呼杨老师为私塾先生。

    晓晓在D市一所高校任教，在预产期的前一个月回到省城的娘家。她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有时，事都赶到一块。她姐姐素素，因为闹离婚而在家，素素当年自由恋爱的对象，父母硬是给搅黄了。到晓晓这，子良虽然家穷，老两口想到大女儿的婚事不如意，也就没再反对晓晓与子良相处。晓晓的弟弟，天天倒班，弟媳妇也在家待产，预产期比晓晓早半个月。子良没读上博士觉得委屈，可晓晓觉得，到生孩子连个自己的房子还没有，还得挤回娘家，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子良到省城没几天，晓晓弟媳妇就生了，男孩。这次回到娘家生孩子，晓晓把她和子良这几年攒的钱都带回去了，那相当于她一个人一年的工资。其实娘家伙食平时也不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个生了，一个快生了，伙食上不去。让子良受不了的是，晓晓的妈妈、姐姐都不给她弟媳做饭，晓晓爸做饭，比照乡下生小孩，不行啊，子良就和晓晓给她弟媳妇做月子饭，她弟媳妇想吃鲇鱼或者什么好吃的，他俩就买，晓晓想吃点什么，子良就带着她去买。好几口人吃的饭菜，他俩带的钱花得很快。晓晓弟媳还没满月，晓晓就快生了，子良连做饭带陪着晓晓，还得天天去市场买吃的，觉就不够睡，人也瘦了很多。晓晓生小孩后的第一顿饭是晓晓妈妈做的，装饭盒时，子良一尝，咸得他都不能吃，怎么给晓晓吃，子良就重做，老两口当时就翻脸了，自己在人家，听着吧，但饭还是要重做的，子良想着，是你们自己的闺女。子良非常不理解，也许是晓晓告诉他的理由吧：“妈妈没经过这么多事，都感到一起，妈不知道怎么办”。子良还清楚记得，产后第三天，他做完饭后把饭带到医院给晓晓，由于缺少睡眠，撞到电线杆上，引来路人的关心。

窗外知了停止了叫声，一阵风猛吹过来，带来海水的味道。子良才想起，已经深夜了，外面就要下起大雨。他起身关了窗户，接着想晓晓生孩子的事。

孩子七斤二两，出生第二天抱回娘家。由于身体虚弱，晓晓还得住几天院。孩子不用母乳，消去肿块的活也成了子良的。更麻烦的是晓晓生孩子时，又得了个毛病，排不出便，开药用药帮上厕所都是子良的活。出院后，子良又多了换尿布、擦屎、把尿、买菜、做饭的活。弟媳每天吃完就回她自己的屋，老太太多数时照顾自己的孙子，素素最多帮忙刷刷碗。硕士临近毕业，还有好多事要处理，晓晓还没满月，子良就得走了，晓晓就偷着哭。子良要走的那天，晓晓突然忍不住哭出声来，晓晓妈听到了，把晓晓和子良大骂一通，晓晓硬是憋回去了。子良把兜里的钱都拿出来，自己留下四五十路上用，其余的都给晓晓留下了。晓晓送子良到门口，悄悄地对子良说：“你到D市一安排好就回来接我们娘俩。”说得子良心里好难过。

子良记得自己灰溜溜地走出晓晓娘家的门，一路上，自己都不开心，这晓晓呀，都说得好好不要孩子，遭的这是什么罪呀？这岳父岳母，女儿婚事也是同意了的，就算自己平时有什么不对，那也是你们自己的女儿呀，就算我穷，你们不也嫁了吗。这越寻思就越难受，到了火车站，胃疼得特别厉害。买完票在候车室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等车，一个电脑照相的，其实就是打印在手绢上的那种，子良要把这一时刻记下来，印了一张自己的相，自己写上“人生又一站”……

    带晓晓和女儿返回D市那天早晨，阳光明媚，这是子良非常喜欢的天气，人的心情也好很多。在列车上，一个玉米叶编的大筐放在子良的膝盖上，女儿在筐里熟睡，小脸红嘟嘟。晓晓看着筐里的女儿，比在省城娘家时乖很多，在娘家时，孩子差不多天天哭闹，不知不觉中，晓晓倚着靠背和车窗的一角就睡着了。从生小孩到现在的八十七天的日子，她感觉好累，身体也极度虚弱。空调有点凉，子良把衣服给她盖上，她也没醒。子良望着自己的女儿，也真是感慨万千，现在他心里多半是认命。他真的是很喜欢孩子，但也许不是这个时候。他甚至会想，现在旁边的晓晓如果是云帆，他也许会欣然接受吧。这孩子的到来，把他的一切都打乱了，也许孩子不来也应该是这样吧。因为孩子的到来，没有去读梦想好多年的博士，也因为孩子的到来，让他体会到人性不温暖的一面，可这不是孩子的错。

    快到部队家属大院，把装孩子的筐放在一个树荫下，孩子这时恰好醒来，孩子向上看看天空，看看树叶，再看看爸爸妈妈，小女孩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孩子这一笑，晓晓的眼泪马上流了出来，幸福与委屈交织在心中。子良的心里也暖暖的、鼻子酸酸的，此时此刻，他深刻的体会到，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完全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