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男

作为家里有个想做神外医生的家长，想告诉大家， 学医真是要有志向和决心的。

记得小时候姥姥带俩外孙女女， 一手拉着一个， 经常念叨， 你们啊， 长大了一个学经济， 一个学医， 以后啊，一个帮妈妈管钱， 一个啊，给妈妈看病。

这老大因为排在前面，就认为学经济是她的事情了， 至于后来，怎么没学经济，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老二到是一直认为她是天选之人，使命就是学医。

人生只有职业选择这么重要的事情， 就在姥姥从小念叨之中，就那么定下来了。

老二很早就为学医做准备了， 初中的时候，学生都有一个3个月的实习， 每个人自己联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老大联系了德国原子物理研究所，就是那个发现元素周期表中103号元素后面7个元素的研究所，从那里开窍，最后走上了理工科。

而老二相反， 她觉得自己职业清晰，实习就要选一个自己将来最不可能去的职业，去体验一番， 结果报的是市歌剧院， 去那里的舞美组， 就是给舞台缝纫戏装， 在那里3个月，学会了缝纫。 我还专门给买了电动缝纫机， 从此我家就有了裁缝。 去买降价衣服裤子时候， 我经常可以买不那么合身的， 回家有人给改， 就是这么有底气。

学了裁缝，其实人家是准备以后做手术后缝针， 你别说，后来真是用上了。

德国学医，还要开始学医前，做三个月在医院的实习， 她也在高中毕业前早早做好。 那个实习，其实是个考验， 让高中生们认识到学医的艰苦，好早打退堂鼓。 医院也知道这点，就往最狠里用这些实习生， 他们经常被护工们呼来喝去， 干最苦的活。 我有次问你们是不是要端屎端尿啊，她说你以为呢，就是干这些活， 有时正在清理的时候， 就又被喷一身， 老头老太们还不好意思道歉， 她理解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女儿说，我只是实习3个月，那些护工，护士，要干一辈子。 我干过这些，以后做医生才能理解他们，才好和他们打交到。

实习结束时候， 护工们专门给她开了个party, 送了张卡， 上面写着，好好干，早日当上医生， 欢迎你来我们这儿。

两个女儿都以满分一点零的成绩高中毕业。 他们中学，250个毕业生，有6个满分。毕业典礼上，满分同学先后上台， 然后点名家长站起来。老京站起来两次， 搞得人家都奇怪， 怎么把一个人叫上去两次。校长特别骄傲地说，我们有3个满分同学是外国人家里的， 这充分显示了我们融合的成功。 说得好像我们是靠领救济来上学似的。

在德国，学医的必要条件，是高中毕业满分1分。但这还不是充分条件， 大多数医学院，要参加医学考试。 高中毕业成绩占45％， 医学测验占45％，剩下的10％，如果你得到过奥数国家奖，加2％，国家级运动员，加2％。。 就是说这个高中满分1分最多拿45％分，好的医学院是上不了的。

这个医学测验，是分八类题目，每类题若干分数，然后总分大排行， 按高斯分布。 50％以下0分，拜拜， 60％只能得几分， 如果你能达到90％以上， 就能拿到45分的大部分。 有个朋友的孩子就拿到99％， 最后挽救了不是1分满分的高中成绩，也学成了医。 

毕业半年前，老二考了医学考试。 这个考试放在毕业前，就是需要想学医的人有准备，有计划才行，筛除那些考了一点零以后才决定学医的。记得她那个考试，只得到了88％， 加上一分高中满分成绩， 将将够海德堡大学的成绩。

考上大学， 为了帮助她， 鸡心，猪心大骨头什么的没少买， 她每次都很专心地解刨，真是决心要学。

大学一年级解刨课，用真人尸体， 真有学生第一次晕过去的， 她一点障碍没有，最后得了满分。

一年级毕业，要选几个学生做下一年解刨课助教，她没被选上，心理打击挺大。 助教说主要因为她比较沉默，不太爱交流。 她认识到这是自己的缺点， 从此开挂了， 主动学习交往， 积极组织各种活动，后来当上了学校中文学生会主席， 交往学生有好几百。

学校和武汉同济医学院是友好学校， 经常有医生来海德堡实习，她就成为这些医生的联系人，帮助了很多来进修的医生，后来她带了5个德国学生去武汉同济医院实习3个月，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有关系嘛。

具体是怎么决心学神外的， 我不是很清楚，估计是因为当学生打工时候，最后一次是在是在神外科系吧。 记得任务是每天把医生切下来的肿瘤切成样品，送病理科分析，然后建档。 跟我说过，就跟切鸡心一样。

3年前，她找到大学的德国癌症中心做博士论文研究， 找到那里，是因为那个印度裔小老板刚发了个自然杂志的论文， 女儿觉得那里有机会能参加比较先进的课题。

进去才知道，发个顶刊的文章真不容易， 一般要研究项目起码3年，写个论文交上去，如果可能采用，要打回来让补数据，一般要补一年左右，才能发表。

她们的项目是脑癌细胞怎样发展，做法是把老鼠脑盖削去， 打上标准癌细胞， 然后粘上一个透明塑料脑盖， 继续喂养。 然后每天把老鼠放在MRT 下观察癌细胞的生长。

而能把老鼠脑壳削下去，不伤大脑，应该是挺有技术的。她做过几百个了，后来找工作时候教授说，老鼠大脑手术你都行，人脑应该没问题。

观察是长期的，大量的。 那个核磁共振显微镜白天有教授，博士后要使用，学生只能轮到夜里使用。 从此， 实验到夜里2点到3点是常态， 要是要总结数据， 要到4点了。

实验做到3，4点， 然后骑车回宿舍， 在新冠期间！ 经常在无人的夜晚被警察拦下， 解释不是去了Party, 而是从实验室回家。

家里领导要求，回家的路上，，一定要和家里一路通着电话，防止路上出事无人知道，从此我们也要熬过多少不眠的深夜。 有时候，我们醒来，发现夜里没来电话， 然后国内奶奶说和她通过话了， 我们就知道，一定是太晚了，已经到了早上，她就去打搅奶奶了。

周六一定要是泡在实验室的， 周日可能只去喂一次那些老鼠，剩下点业余时间。

有两次次回家，忽然接到电话，被报告说她的老鼠死了， 就马上启程坐火车回去，因为要及时解刨大脑采样， 养老鼠不易

这么熬夜3年， 才得了个cell的paper. 真是不容易！ 报纸上看到过所有讲科学家的故事，都在我家发生过。这同时还在上学，实习，在新冠期间。

这期间，姐姐都毕业2年了， 入职很好的公司，有次去姐姐公司参观加混饭回来有些悲伤地说， 我这辈子也去不了那么好的公司了。

我问后悔不？ 其实当初你也可以选择和姐姐一样的。

不后悔， 你不知道，这中间有多少乐趣！

简直是着了魔了。

当然回报也有， 2年前， 去柏林德国最好的大学医院实习的时候， 那里教授让讲一下在做的研究课题，听了以后马上说，你毕业以后，来我这里， 我们这里也要开展这个研究。

联系去澳大利亚大学医院实习的时候，简历一发过去，教授看到研究课题，2个小时之后就回信同意。 而其他好多同学申请不到。

记得在澳大利亚的时候， 柏林的教授专门写信，问你是否毕业，我们这里还有个位置在等你。 回信说要延长1年，因为想再发个paper, 并且完成博士论文， 教授回信说， 我们等你！

曾经犹豫过，是否走研究路，在读个PHD, 是否去美国。 最后还是决心，要当医生， 再加研究。

终于，今年10月要去柏林了， 去当住院医， 据说这是最艰苦的日子，而她的合同，一签就是6年。

很多孩子挺不下来， 女儿说她有准备， 有做研究的经历，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受。

 

学医的的艰辛，真是以前不清楚的，特别是如果不满足于做个普通医生。

也许，在经济上是不划算的，或者要到很多年以后才划算。

女儿说， 我是在为30年以后做努力。

学医， 真是要有决心和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