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

重生  

伤雁走了，至死都在望着天空。

我流着泪，抱着它，把它葬在湖边。那是它最喜欢的地方。

一早便去湖边看望伤雁，但湖边没有它的身影。我四处张望。院落很安静，没有伤雁的咳声。我不安起来。

我急急地走，到处望着。终于，在花园远处的池塘，我看到了伤雁。

伤雁在水里，很安静。我看到它喝了一点点水，然后挣扎着上岸。伤雁在岸上站了一会儿，又回到水里。水里是它感觉安全的地方。

伤雁不再咳嗽，但呼吸有些急促。感染已经到了肺里，我极度担忧。

下午伤雁还在水里，但精神很差了。伤雁病危。我心痛不已，知道今天将是它的最后一天了。我流着泪，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默默陪着它。

我是医生，知道这种情况下，唯一的救助方式，只能是试用一些支持疗法和激素。但对身患瘟疫，又属于入侵物种的野生鸟类，只能听任自然了。

黄昏时，伤雁已无力抬头。我在它身边陪着，直到它生命的最后时刻。

临终前它把头放在背上，仿佛休息，却向上望着，那是不再属于它的天空。

只有长久孤独的人，才会体会失去带来的滋味。伤雁与我相伴了一年，整整经历了春夏秋冬。

一年来，除了与我相伴，伤雁从来没向我要求过什么。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依旧安安静静。

我看着伤雁，回忆着它与我共处的时光，总会流泪。

自从去年失去了母亲和丝黛拉，我不知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善感和脆弱，是我从未体会过的脆弱。

我回忆着夏日，那时的伤雁会陪我聊天。我在它身边，摸摸它的背，与它一起咕咕哝哝，也不知自己都在说些什么。但从它的眼神，我能看出它是快乐的。

我会挖些它喜欢吃的野菜，看着它仔仔细细地吃着。

回忆总是美好，却是痛苦的。

终于，在我的怀里，我拥抱了我的大雁。

我流着泪，在湖边葬下了伤雁，在它身边撒下很多它喜欢的麦粒。

“我得到了大地，却失去了天空。而我，是会飞的。”我曾经在博客里写下这样的文字。

一些生命的相遇，总有一份悲怆，因为共情。

我还在大地。但从今天开始，我的伤雁重又飞升，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